雷洛不见了。那个喜欢抚摸他头发的雷洛不见了，那个温柔地陪伴他的雷洛不见了。菲尔迅速地陷入混乱，不敢去追索答案。如果这是…这是再一次…再一次的…啊！啊！啊！啊！不可能，这不可能的。他并不在乎失去什么，真的不在乎，但是这也是不可能的。雷洛，雷洛，雷洛…

“菲尔？”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胡乱趴在床上的菲尔立刻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快速弹跳起来，晶亮的蓝眸瞅向窗口。不是梦吗？雷洛回来了？

“菲尔。”雷洛轻声呼唤。

“雷洛，雷洛…”菲尔不由自主哭叫着扑到雷洛的怀里，又抬起头来，这不是雷洛的气味，他与雷洛同床共枕这么长时间，怎么会不晓得。而雷洛外套里也不是往常的衣服。这种低领的紧身衣，雷洛从不穿这种衣服的。“雷洛？”

“雷洛卡齐英。”或许他该叫雷洛密歇冷？雷洛冷笑着。

雷洛从不这样玩世不恭地冷笑，菲尔惊疑地打量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雷洛胸前红红紫紫的一块是什么？不管了，“雷洛，你受伤了？”

雷洛连看也不看，冷冷地说：“不是。”

“雷洛？”

你怎么了？雷洛问自己。你为什么还要回到这个地方，游戏应该结束了。

“雷洛，先让我看看你的伤。”菲尔伸手就去解雷洛的外衣。

“别动。”雷洛无法控制地大吼。不该继续下去了，可是…看着菲尔睁大的眼睛，雷洛的嘴角逐渐绽开冰冷的弧度。“你很想看？”

这不是平常的雷洛，有什么东西在扭曲。菲尔恢复了一贯冰冷的姿态，沉默地看着雷洛。

“好，我给你看。”雷洛一把抓住菲尔，用力把他按在墙上，扯开他的衬衫，狠狠地吮吻上去，“你明白了？”雷洛笑得像个恶魔。

菲尔似乎吓呆了，茫然地看看雷洛，再看看自己的胸口，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上去。

雷洛恨恨地看着菲尔清白无辜的举动，“你不明白是不是？”雷洛松开菲尔，一件件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如愿以偿地看到菲尔在看到他饱受莱逊摧残的躯体后逐渐崩溃的眼神。“哈哈，你明白了？”

菲尔颤抖着清醒过来，像受伤的野兽一样撕心裂肺地大吼：“雷洛！雷洛！雷洛！…”爱恨情仇全融在一声声没有指责的控诉里。在如此寂静的春夜，这样伤痛的哀叫惊落了早开的花苞。

雷洛得意地冷笑着，慢慢穿上冰冷的衣物，讽刺的语句在冷风里幽幽地跳动：“你终于明白了，菲尔宝宝？”

“啊…”菲尔惨痛地号叫，直到控制不住弯下身子。再抬起头，已紧紧地抿起嘴唇，眼神清寒，朝雷洛狠狠就是一拳。

“打得好，打得好。”雷洛仍旧笑着说，声音渐渐哽咽，接着他也狠狠地还手，毫不留情。两个人都恨不得杀死对方一样撕打在一起。伤害对方，被对方伤害，似乎这样才能让两个人都好过一点。雷洛尽情的发泄着，本来就疼痛不堪的身体被更大的疼痛所袭击，反而有种轻松感。一瞬间，他真的就想这样知道被打翻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菲尔的吼叫已经惊动了不少人，房门被保镖们擂得山响，“菲尔少爷，菲尔少爷，出了什么事，快开门呀…”

屋内二人恍若未闻，只喘着粗气拼命伤害对方。汗水、血水和泪水沾满了二人的全身。

保镖们终于撞开了门：“菲尔少爷…”

菲尔停下手，雷洛一愣。他是雷洛卡齐英呀，他所做的一切绝不是为了死在这里。深深地看了一眼菲尔，雷洛飞快地夺窗而出。保镖们要追出去。“不要追！”菲尔大叫，声音大得连他自己都被吓得一怔。

“你们都出去吧。”菲尔疲倦地摆摆手。众人迟疑着不敢离去。

“都滚出去，听见没有，滚出去…”菲尔愤怒地大吼。

保镖们终于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屋子。

终于清静了，菲尔跌坐在地，摸摸脸上的液体，伸出舌尖舔吮手指，笑得悲伤：“这是你的血，你的汗，你的泪，雷洛…”接着又爬起来扑向前方的钢琴，痴痴地轻抚着光滑的琴身，泪水珠链般滴落：“妈妈说，只有钢琴…不会背叛，只有钢琴…可是，毕竟太…寂寞了吗？”原来最后反正每个人都孤独。《孟斐斯》序曲：前尘似梦，往事如风。

门外的人就听着一遍又一遍的《孟斐斯》，直到琴声终于停歇。

一个星期后圣保罗医院

“蒂雅？”菲尔睁开模糊的双眼，辨认着眼前的影象。

“菲尔！你醒了？”蒂雅惊喜非常，随即笑弯了圆圆的小鹿眼，赶忙去按床头的呼叫铃。就知道自己很幸运，几百个美女来看望她们心目中的钢琴王子，可王子第一个看见的却是第七天才来的她。要赶快给诺琳打电话。

还活着吗？菲尔试图动动身子，结果连一根小指头也抬不起来。

蒂雅看着苍白的菲尔，在心底不停地赞颂造物主的神奇。一个人可以美成这个样子，身为男人真是有点暴殄天物，要是她能有这么一副皮相，就可以把诺琳牢牢抓在手里了，呵呵。蒂雅胡思乱想着，直到一群医生冲进房门。

“小兰蔚斯先生，你不再是孩子了，应该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贝尔大夫，病人需要静养。”一个温柔的护士打断了大夫的口水空气加湿功。

胖胖的大夫仍然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转眼看到蒂雅，立刻一个健步跨过去，“你怎么可以这样照顾…”

“大夫，这位小姐并不是病人的家属，我才是。”红发的卢克及时打断大夫的唠叨，“我认为你应该先给我弟弟做一个详尽的检查。”

“好，好。”大夫畏惧地看了卢克一眼，回到忙碌的护士中间。

蒂雅也胆怯地偷眼打量这位兰蔚斯家的正式继承人。带着玛瑙色泽的红发有着微微的波浪，本该温和的棕色眼眸透露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只比菲尔大上三岁的异母兄弟，可是跟外表冰冷实则无害的菲尔完全不同，从每个方面。

嗯？感觉被人注视，卢克回眸。

蒂雅赶忙低头赔笑：“我是菲尔的朋友，那么我要回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不打扰了。”得到卢克的许可，才匆匆地离开。可怜的菲尔，虽然传言你们兄弟不和，可是她也不能平白当炮灰对不对？

得到菲尔无恙的结论，示意闲杂人等走开，卢克走到床的对面，居高临下地说：“菲尔，父亲让我来看你。”

菲尔冷淡地点头。

“咱们兄弟很久没有见面了，你连个招呼也不肯打吗，菲尔？”

兄弟？菲尔差点失笑。他们哪一点像兄弟？从外表到内在。虽然他们始终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不过，如果需要的话，这种没有意义的小事他可以不予计较，“你好，卢克。”

卢克满意地点头，他喜欢这种合作的态度。“很好，菲尔。你的病不能激动，我也不再多说，总之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蠢事。”

蠢事？菲尔一阵错愕。昏睡前的事情变得虚幻，让他一时抓不住现实。啊，是…菲尔抑制住心中的动荡，努力把它从脑海里挥开，硬邦邦地回敬卢克：“这是我的事情。”

“这不是你的事情。”卢克好整以暇，“这是兰蔚斯家的事情。”

“那是你的事情。”菲尔厌恶地接口。

“别忘了你的姓氏，菲尔兰蔚斯。”卢克被激怒了，上前抓住菲尔细瘦的手腕，“还是你愿意改叫菲尔卡齐英？”

病床旁的心脏监测仪急促地闪动着，菲尔伏在散发着消毒水味的枕头上低低地喘息着。

“你不用激动。”卢克的口吻冷静得吓人，“你的一切我都知道，我也可以控制。别忘了，我是兰蔚斯家的继承人。”

菲尔痛苦地抬起头。宽大的病号服的领口里闪现着单薄的锁骨。

“你是这样引诱那个雷洛的吗》还是他引诱你？菲尔，美丽的小东西？”记忆中，菲尔的母亲也是这般美艳，即使那时还小，他也知道那叫人间绝色。

引诱、美丽的小东西？菲尔感觉一团火焰炙烤着胸口。一瞬间，他只感到脑海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吗？妈妈，雷洛，甚至尊严？那片空白和房间的雪白混成一团，刺得眼睛生疼。

“你要哭吗？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呢。”卢克恶毒地笑着。

这笑容给了菲尔灵感，菲尔也展开魅人的笑颜。没有了，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孤独一人。

看着越来越绚丽的笑容，卢克的心不由漏跳了一拍。放纵的笑容，无谓的眼神，本来清纯的面容增添了一丝妖冶。

“我是个男人，卢克。”菲尔看着卢克痴迷的眼神，一字一顿地说。

一句似威胁似引诱的话语让卢克再也把持不住，他抓起瘦弱的菲尔狠狠地吻了上去，“小妖精。”

这就是吻吗？菲尔的手抚上胸口，和雷洛一样的吻吗？疯狂发泄的卢克没有注意到那双冰晶般的蓝眸里闪动的一丝悲哀和背后巨大的幻灭。那双天空般的蓝眸始终定定地看着虚空中的一点，眨也不眨，那是一种看了会让人心底发寒的目光。卢克贪婪地汲取着香馥的红唇中每一丝甜蜜的汁液，完全忽视了那涌动上来的声音：“毁灭吧…毁灭吧…”

没有恶心的感觉，即使对方是男人，只有干净的香味。因为他们流着相同的血液吗？人都不会厌恶自己对不对。“菲尔…”卢克意乱情迷地轻声呢喃，觉得这一刻他离菲尔好近，那天使一般的人儿被他抓住了翅膀。

“你说得对，我就是这样引诱雷洛的。”菲尔仿佛止不住笑容，“我爱他…现在我也爱你。”

第章

原来每个人都孤独

还是熟悉的房间。菲尔径直走向还是闪着圣洁的光的钢琴。无论发生什么，都没有人可以伤害到它。菲尔一时失神，绽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随手试了几个音。一个月缺乏练习，连手指都僵硬了，但是那种音乐从心底涌向指间再流泻到琴键上的感觉并没有改变。一阵疼痛把他带回了现实。菲尔微微张开苍白的双唇低低吸了口气。

“是《孟斐斯》吗？”随后进来的卢克指示下人收好菲尔的衣物和药品。《孟斐斯》是菲尔从小弹到大的曲子，兰蔚斯家的人都很了解这一点。因为《孟斐斯》是菲尔母亲还未嫁入兰蔚斯家前的成名作。然后她嫁入兰蔚斯家，再也没有在音乐界露过面，几年后便香消玉殒。《孟斐斯》也逐渐被人们遗忘，除了菲尔。

菲尔不置可否，在空旷的大屋缓缓地踱步，走到书桌前从左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叠纸张，看也不看就扔在地上，“把这个清理掉。”又走到窗前撩起厚厚的窗帘，露出一条浅浅的刻痕。“把…”这个也除去吗？菲尔突然醒悟过来，颓然放下手。如果为了忘记，这些痕迹即使被除去，就能把往事从心头抹去吗。如果已经不在意，又何需这番做作。徒劳而已。

卢克但笑不语。

“菲尔…”天色渐渐暗下来，卢克暗示地呢喃。

菲尔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平静下来的他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时激愤让他重蹈兰蔚斯家的泥淖。不是不能撕毁这个罪恶的家，可是代价是他自己。他可以把兰蔚斯家推入地狱，但他必须当领路人。

“是你先引诱我的，菲尔。”卢克冷笑，“你想反悔吗？”

是呀，事到如今，可以反悔吗？“卢克，我真没有想到你是那么无耻，完全不顾兰蔚斯家的名誉。”

“哈，兰蔚斯家是我的，我可以随心所欲，和你不同。”卢克不以为然。

难以抑制的厌恶压上胸口。卢克和冷酷无情的罗得兰蔚斯一样，想要的东西绝对会抓在手里，为此他们可以摧毁一切障碍，即使破碎也要得到碎片。他的母亲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十六年一个轮回吗？他同样要被另一个兰蔚斯损毁吗？

“菲尔…”卢克饥渴地扳过菲尔的肩深深吻上去。那种强撑的坚强外表下深深的无助激起他撕裂的欲望。

菲尔移开目光，世界一片空白，空白得黑暗。如果他一定要做牺牲品，那么就让他当地狱的领路人吧，他的身上也流着兰蔚斯家暴戾的血液。

菲尔的冷漠激起卢克的不满，他惩罚地啃咬着菲尔的唇，直到尝到咸腥的滋味。鲜红的血丝顺着线条优美的下颔滴落，染红一片前襟。

菲尔不为所动地盯着窗外，再没有熟悉的鲜绿眼眸，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不过现在如果让他看见那双熟悉的眼睛，他会疯掉吗？

“呼隆隆——”突如其来的雷声惊得卢克一个激灵，抬起头来。

他们做的事情天所不容吗？菲尔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原来世界这样，这样冷酷呢。

一道闪电劈过，卢克唇上沾满鲜血，像个噬血的恶魔。菲尔笑得血滴四溅，仿佛在鲜血和罪恶召唤下苏醒的阿修罗。

大雨倾盆而下。这是今夏第一场雨，如此大而猛烈，掩盖了世间所有声音，遮蔽了世间一切丑恶。

音乐之都维也纳

菲尔含着笑容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维也纳，这是音乐的圣殿。

“到了，菲尔少爷。”

这里就是圣奥斯丁学院。菲尔迫不及待地跨出车子，一阵巨大的昏眩袭来，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靠在车门上。

“小兰蔚斯先生，欢迎你的到来。”接待人礼貌地说，“您的同学蒙佩亚小姐和玛瑞安小姐昨天就已经到了。”

“菲尔，你来了。”蒂雅玛瑞安拉着她的好友诺琳蒙佩亚迎了上来，“伊诺，这就是我们圣瓦伦丁的钢琴王子。”

伊诺芬德利微微一笑，“请进。我是校长吩咐来照顾各位的，本校四星级钢琴手。”圣奥斯丁每年都会举行星级钢琴手评选，最高为五星级。马上就是下一次评选了，菲尔三人就是为此而来。

诺琳钦佩地看着伊诺，蒂雅笑笑看向菲尔，菲尔则无动于衷。

“菲尔，你们三个就合住这幢别墅，也比较方便互相照顾。我住在隔壁，有事来找我就可以。”伊诺领他们熟悉过环境，来到住处。虽然菲尔个性冷淡，但年轻人还是很容易熟悉的。

“好棒的建筑。”蒂雅抬头仰望着高高的屋顶，竟觉得眩晕，赶忙拉住菲尔的衣袖。

“小心。”伊诺急忙上前。菲尔已经稳稳地扶住蒂雅。伊诺咧咧嘴，他原本还以为菲尔会任蒂雅摔在地上。

“谢谢菲尔。可能我时差还没有调过来。”蒂雅歉意地笑笑，回身拉住诺琳的手。

“菲尔，你今天弹的都是初级练习曲，为什么不弹《孟斐斯》呢？”蒂雅搬张凳子坐在钢琴旁边。平常人总觉得菲尔很难接触，可是她觉得菲尔只是一个倔强孩子而已，有一点自闭和过分防范。因为，因为很熟悉，所以有亲近感。

菲尔似乎也并不抗拒蒂雅的亲近。

“你是说你不想弹吗？”蒂雅认真聆听着菲尔的琴音，根据波动推测着，“也是，在这种去国怀乡的日子，谁忍心碰触曾经的思念？”蒂雅摇头晃脑地念着，脸上显现着顽皮的笑容。

“菲尔，弹《献给爱丽丝》给我听好不好？我很想听听你手指下的爱丽丝。真是有点好笑，学了这么多年琴，最喜欢的却是这一首。”蒂雅还是自说自话。可是菲尔手下的旋律有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