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绍见他的第一眼是先皱眉,雁子比以前更瘦了。
那天他们做过后,第二天清晨,谢绍在厨_F_给雁子做了顿饭。
雁子的作息颠倒,困得迷迷糊糊地吃完了那顿饭,才稍微有点清醒,但两人都没提起上次的事情。
吃过饭后,雁子就回家了。
从那天起,鬼使神差地,他们成了炮友,虽然没人提过这个关系,但每星期总会固定见一次,酒店,地下室或谢绍家里。
雁子说他今年的生意很不好,接不到客,然后拐着弯儿地骂谢绍在白嫖,谢绍就打钱给雁子,后来变成每月都打,数额不多,但也够了。
有一阵子,雁子没_F_住,搬到谢绍家住了两个月,那是他们关系最亲密的一段时间,但由于谢绍无法接受雁子总半夜出门接客,加上生活习惯的不同,二人频频地吵架,最后不欢而散,雁子又搬了出去。
谢绍对雁子搬走的事了解不多,当天他正在开重要会议,雁子只给他留了条微信,言简意赅,大概是他把行李带走了。
至于别的消息,谢绍只听说之前的地下室已经整个都被局子给抄封了,雁子找了一星期的住所,最后在某个老小区里租了个三十多平的独居,是在六层顶楼,有卫生间,但没厨_F_。
不过无所谓,雁子不做饭,也不知道怎么做,同居时的饭都是谢绍做的。
作为一个萍水相逢的嫖客,谢绍是仁至义尽了。不光是仁至义尽,简直是嫖客里的楷模,嫖客界的男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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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
谢绍坐在会议席上,他刚收到雁子发的那条微信,边做会议笔记,边回忆最近的事。
他的领带打得很整齐,坐姿笔挺,气质冷冽,谁会想到他的脑子里在回忆一个男妓,而他过去的两个月里都在和一个男妓违法同居。
毕竟那个男妓是瘾君子,虽然雁子没在谢绍家里xi过,总收拾好才回来,看上去什么都没发生,他甚至没在谢绍家里抽过烟,只去楼梯间里。
同居两个月,实际上加起来也就半个多月,剩下的一个多月里要么是雁子出去接活,要么是谢绍出差,有一次他出差了12天,只有雁子自己住。
鉴于雁子的前科,谢绍走之前把所有财产都锁起来了,连他卧室_F_门都干脆锁上了,关得严丝He缝,也很冷酷无情。
雁子没说什么,表示理解,并且保证不会动他的东西。
即使住一起时,白天里雁子都在关门睡觉,谢绍去上班,晚上雁子出门找生意,白夜交错,交集实在不密切。但还是会吵架,有时是雁子在无端生事,有时是谢绍上班回来的火气迁怒。
有一次,他们在超市买菜的时候吵架了,非常_chicken_毛蒜皮的事。
谢绍从不吃辣,而雁子嗜辣成瘾,雁子简直对任何能上瘾的事都可以有瘾。东西只买一种,是买辣的,还是不辣的,谢绍说得很明白,他掏钱,听他的,按他的喜好来。
雁子的脸色铁青,但手头没钱,最后干脆直接就从超市走了。那天他们像小学_chicken_,可能是生活太无聊了才这样,但夜里雁子没回来,谢绍意识到雁子是去接客了,时间那么久,大概接了不止一个。
后来谢绍真的窝火了,尽管他的火气也没什么由头,雁子喜欢的口味他买了,雁子不肯吃,只吃自己买的,那些钱怎么来的都心知肚明。于是他们又吵了,吵翻天,冷战两天,最后以一碗阳春面和好。
他们的岁数也不小了,两个正在奔三的人。雁子今年二十八岁,谢绍就只比雁子小一岁半。
当然,也有好的时候,是在一次元旦,雁子初次下厨_F_,主动提的,他说想给谢绍包点猪r馅儿的饺子,却连燃气灶都不会用。
几乎还是谢绍做的,吃完后他们泡了个澡,一起kua年。
谢绍跟家里差不多是决断了,一直单身,这几年都是自己过的。
如果说真有什么瞬间会有错觉,大概就是那个元旦晚上,准确的来说是新年的一点半之前。
因为到了凌晨一点半,雁子就出门了,有个老嫖客约他。
此时,雁子又发来一条微信,大概有两三行。
非常罕见地,消息nei容里流露出真诚,_gan激谢绍收留了他两个月,并为过去发生过的矛盾道歉。
会议结束了,谢绍从公司出来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他疲惫地开车回家,心里知道今晚家里只有自己,雁子上午就全搬走了。
但当他从家附近的大排档路过时,谢绍居然看到个很像雁子的身影,独自坐在那里喝酒,桌椅都在角落里,与周围喧嚣格格不入,看上去十分落寞。
车开得太快,只有那么一瞬,让谢绍无法确定,等他T头再看的时候,原本坐在那儿的人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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喋喋
不久后就是新年,谢绍的M_亲破天荒地打电话给他,说包饺子了,让他过年回家吃饺子,谢绍握着手机,有些动容,但等他听到要回家相亲的时候,他的心就又不动了。
谢绍是不介意孤老终生的。
他的确有些混蛋,从小就孤僻冷漠,甚至不想赡养父M_,尽管还是会定期打钱回去。
他有个D_D,从小就被夸听话,但不爱学习,高中念完就留在家务农。谢绍考进北大拿了奖学金,可他爹_M还是向着D_D,D_D听话,D_D二十岁就娶了老婆,生了儿子。D_D农活都会干,谢绍只会关门学习,高中更是三年都不着家。
谢绍的高中是在省城念的,他的中考成绩优异,拿了钱,还考进了省重点高中。他在那儿认识了庄阳,一个_geng正苗红的官二代,他们当了三年室友,一起吃饭上课和睡觉。
这三年何其酸涩,谢绍心里清楚,他跟庄阳之间隔着整个银河系,永远无法逾越。后来,谢绍考上北大,庄阳去美国留学,他们之间有时差,偶尔还会联系,打些视频电话,后来就逐渐没了音讯。
谢绍摘掉眼镜,M_亲仍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念叨着晚婚晚育的坏处,他想挂断电话,但还是忍着。
半小时后,电话到了D_D手里,他们兄弟俩的_gan情不是很亲,沉默了几分钟,并没有什么话说。
还是x格更开朗的D_D先开口,诚恳地跟他说:“哥,你要是有空就回来吧。”
谢绍犹豫几秒,还是拒绝了,“我多给你打点钱吧,好几年没见到你跟弟妹。”
“我跟我Xi妇儿都挺好的,今年她怀二胎了,出生的时候*你总得回来看看吧。”
“行,到时候吱一声。”谢绍边打电话,边用手机银行转账,想起弟妹怀二胎的事情,又在转账数额上多填了些数字。
“_M去做饭了,哥,这些年你真的没谈对象吗?**男的也算。”
“没有A,谈不着。”谢绍坐在家里的露天阳台nei,叹了口气。
“等有嫂子了,一定要带回来,让我偷着见也行。”
“行。”谢绍答应他,“家里庄稼怎么样,今年收成好吗?”
“今年政策好,赚得比前几年都多,我跟Xi妇在村口盖了个新_F_,等装修好就搬过去。”
“新_F_有甲醛,弟妹怀孕了多注意,**钱不够跟哥说,我随时给你。”
“不用了哥,你都给过我不少钱了。”谢兴的话还没说完,M_亲的声音就又在后头响起了,“你哥不着家,多给点儿钱怎么了?”
随后,他的M_亲夺过电话,“谢绍,你今年就算不回来相亲,也少跟你D_D在那儿瞎说,你D_D是正常人,不像你有破毛病。你D_D今年盖新_F_把我们接过去住,你呢?你是考上什么清华北大,怎么没见你现在有多大出息,从小没家里把你养大你就得喝西北风去,学习没见学到啥,净学些不正经的坏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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癫狂
“你弟想做生意,年初打算找银行贷款二十五万,爹_M老了是帮不上了,当哥哥的,掏多少你自己看着办吧。”
“_M。”谢兴的声音还在后面,谢绍不想听下去了,他倒也不生气,只是觉得有点吵耳朵。
“从小到大你就自私,每天锁门也不晓得干啥,高中三年一趟家也不回,几年前_M哭着求你悔过,每天给你烧香拜佛,你转头就跑了,你有没有心?我是害你吗?!”
“哎呀,行了姐,我来劝小绍。小绍A,你听姨说*”
谢绍沉默地听着,那些杂七杂八的声音,从他M_亲,到他表姑,到他爹,春节亲戚多,他不记得一通电话被周转了多少人,全是稀碎的,让他治病,相亲,回家,生完孩子就好了。
直到最后,他爹挂了电话,说他今年也不用回来了。
吵闹的电话一挂,屋nei又恢复了清净。
还有半天就是除夕夜,谢绍打开电脑接着工作,突然想起还有个人,肯定也是自己过年的。
这天,雁子接到电话后就过来了。
他买新_yi_fu了,穿着黑色棉_fu,裹着围脖,冻得哆哆嗦嗦地来了谢绍家,小抠门,什么礼和吃的都没带,空手来蹭饭的。
但是看到雁子的一刹那,谢绍就开始无心工作了。
他把雁子的围脖摘走,棉_funeng掉,雁子的脚直接踩在地砖上,地暖烘在他冰凉的脚心。
“你怎么知道我春节没生意?”雁子坐在沙发上,脚心还留恋地踩在温暖地面,他那个出租_F_没交暖气费,冷得要死。
“大过年的,谁有空嫖你A?”
“不是你来嫖我吗,还真叫我陪你过年?你怎么不回家去探亲,你出柜了吗?那个柜子,不是这个柜子,你知道吗?”雁子的话异常的多,重复又无逻辑,显得非常亢奋。
谢绍皱眉看他,看到雁子坐不住,又站起来走,不肯穿拖鞋,显得有些狂躁。
“别告诉我你是xi完过来的。”
雁子怔住了,回过身看他,笑了,那笑容有点儿缱绻,“谢绍,你怎么这样聪明A?见第一天我就_gan觉你特别聪明,不对,是j,你真jA。”
见到雁子这种半癫狂的状态,谢绍原本的旖旎心思也消没了,他又开始头疼,冷静,烦躁。大过年的给自己惹什么屁事,请个瘾君子进家门。
雁子自顾自地说了半天,毫无所觉,谢绍始终没有回应他,手里的拖鞋也收起来了,站在家门口看他。
雁子迟钝地反应过来,然后问:“谢绍,你赶我走吗?你把拖鞋收起来是什么意思?”
“对,是赶你走,你太吵了,回家去吧。”
“回家*春节打车费Zhang价,我花了一百多块钱才过来,我还没待十分钟,你让我走,我是什么,我是狗吗?谢绍,我是不是狗,*呼之即来的狗?”
雁子显得异常狂躁,他紧紧地盯着谢绍,瞳孔里充满颤抖,又怕听到什么答案,赶紧把谢绍手里的拖鞋抢过来,穿在自己脚上。
“钱?行,不就是钱吗,五百?一千?”谢绍转身去茶几上拿手机,“不要再没完没了,一千块钱把你zhui闭上够不够?!”
雁子愣住了,半天才悻悻地说:“我要三千*”
谢绍被气得噎住了,一副气_fu了的表情,给他转了三千过去,到账的声音很响亮,也很刺耳。
雁子的神志终于有点清醒了,他变得安静下来,自己走到门口把鞋穿上。谢绍注意到那是春秋季节的鞋,_geng本挡不了寒冷,但他现在不想关心这个。
雁子走了,从进门到出门,不到二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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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
谢绍如愿了,他只想要清净,要一个够安静的人陪他过个年,不会说闲言碎语。但是看来不行,连个男妓都不行。
屋nei重归清净,谢绍在书_F_加班到夜里八点,心无旁骛,什么也不想,直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到处都在放礼花,他才想起来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谢绍披上一件风_yi,出门去超市买了两袋速冻水饺,很冷,回来的时候在黑夜里看到秋千的位置上有一点微弱的火光,微微地*着,有人坐在上面抽烟。
大过年的,谁坐在这儿抽烟?鬼使神差地,谢绍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并不是别人。
“你怎么不回家?”谢绍皱起眉,看着他单薄的鞋,不抗风的棉_fu,薄薄的牛仔ku子。
雁子的神志已经清醒多了,眼睛虽然还是浑浊,但恢复了正常的状态。他一条tui蜷在秋千上,一条tui踩在地上*着,周围满地都是烟头。
“家?我又没有。”
“打算在这儿坐yi_ye?”
“我不知道。”雁子又显出那副无所谓的表情,冷风掀起他的刘海,露出苍白的面庞,zhui唇没有血色。他抬头看着眼前的一栋栋楼,一家家灯火,像他以前在马路边看川流不息一样,“我习惯这么看着,想象一下他们的生活。”
“你都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