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内。
颜衡瞅着眼前这人,心里头还是一阵肉疼。这傻大个值不值他那些金子。
哑巴怕颜衡见他不高兴,便将自己缩成一团,那个高的个子,缩在板凳上,像个没有家的小孩子。
颜衡没来由的有点难过“哑巴。”又一想“不对。不叫你哑巴。叫你……叫你九渊好了。”
颜衡还不知道,他给了哑巴的名字,从这一刻开始了他们一生的羁绊。
颜衡不会做饭,九渊会做饼子,起先颜衡还挺高兴,在连续吃了七天的饼子后,颜衡拿着油饼,难以下咽“你就只会做这个?”
九渊点点头。
颜衡:……
颜衡也不会洗衣服。巧了,九渊也不会。但比起十指不沾阳chūn水的颜大夫,九渊好在比较虚心,于是他虚心地学会了洗衣服,又虚心地回来实践。
九渊洗好了,挂起。恰巧颜大夫啃着梨路过,“这是……”
颜衡的梨突然掉在地上,这一条条的,洗的稀碎的是他的衣裳。
颜衡:…………
这样看来虚心好学也不是什么好品质。
九渊唯一gān的好的,是劈柴。劲儿多的没处使的九渊只好把所有的力气都放在劈柴上,劈最多的柴,劈最好的柴,然后用劈好的柴做油饼。
于是乎……
越来越多的柴,越来越多的油饼,越来越多多的柴,越来越多多的油饼,越来越多多多的柴,越来越多多多的油饼,越来越多多多多的柴,越来越多多多多的油饼……
颜大夫眯着眼睛,准备自救。
九渊于是从打杂的,直升成了颜大夫的副手,跟着颜大夫救治病人。
——
“颜大夫。您快来救救我家小玉。她要死了啊。”皮肤黝黑的村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伸手便要往颜衡身上擦,颜衡眼疾手快地侧开。村民方向一改,抹到了九渊身上。
颜衡放下碗就要往外头走,袖子一紧,颜衡低头,自己被九渊给拉住了。
九渊仍然不会说话,但这些日子生活在一块儿,加之颜大夫察言观色的能力不差,他大概明白九渊是什么意思。
颜衡拍了拍九渊毛茸茸的脑袋“回来再吃。”
九渊接过颜衡的药箱,跟他一起去。
颜衡跟着村民匆匆赶到。
颜衡嘴角抽动“你让我看它?”
一只体型巨大的母牛,卧倒在地上,屁股处探出来一个血糊的小牛的头。母牛已经没了力气,鼻孔里头直冒粗气。
颜衡气的直接甩袖走了“我给人看病,治不了畜生。”
村民嚎啕大哭“我家就这一个牛了啊。若没有他,我们一家吃什么?我也随小玉去了算了。”
颜衡“……”颜衡扭头便走,走到门口,忽而想起来葛大夫曾治过丁一家的牛,现在只能死牛当火牛医了,对九渊说道“葛大夫在村东头,你去把他请来。”
一炷香后,颜衡在村民家里看着五花大绑捆来的葛大夫一阵头痛。颜衡拿掉堵在葛大夫嘴里的布团,而后听见葛大夫破口大骂“姓颜的,咱们虽说是同行,我在心里还是挺佩服你的,想不到,你竟然在背后yīn我。”
颜衡“……”颜衡看着九渊,九渊低着头,沉静地坐着。他显然不明白自己这么做有什么错。
颜衡放弃跟这个脑子不好的人jiāo流了。
——
“站住。”
颜衡脚步一顿。
转身过去,竟然是前几日那个身着戎装的女子。她今日换了女装,穿了件蝴蝶鹅huáng裙子,颜衡见了心里叹了一句好漂亮。
身旁站着一众家丁,蝴蝶一指九渊,趾高气昂地说“把他给我带回到府里去。”
光天化日之下要qiáng抢民男了。颜衡挡在九渊前头,“这不合适吧?这是我家小医徒,你要带走他,凭什么?”
“就凭我是大渝的郡主。我说要谁便要谁。”
颜衡从头到尾打量了她一遍,想起来小米儿给她说的,便知道这是哪位郡主了。
敏敏郡主。大渝皇帝未过门的妻子。这还没过门,就着急着给大渝皇帝带绿帽子了?
颜衡心说大渝民风还真是开放。
颜衡“你是郡主?我还是大庆的颜家家主呢。这人不能给你。”
“谁管你家猪还是野猪。”敏敏一转身,裙子上的蝴蝶也跟着转“给我带走。”
颜衡死死拽着不松手“谁敢动他?”
家丁们面面相觑。敏敏郡主火了“不听话?给我打。打到听话为止。”
颜衡是个大夫,换句话说他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娇弱废物。颜衡可不会乖乖等着挨打,他拽着九渊“跑。”
九渊却如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盯着敏敏郡主。颜衡“……”
家丁涌上来,眼下再也跑不出了。颜衡闭上眼睛,等着挨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敏敏,你给我等着。
眼前一黑,有人将他抱在怀里,严严实实地裹住了他,
颜衡“九渊放手。”
九渊没动。
颜衡骂“你死心眼儿是不是,再这样下去,你会被打死的。”
九渊还是没动。颜衡说的很对,九渊就是死心眼。比如心中笃定要保护的人,再怎么样都不会放手。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九渊身上。
家丁打了半天,连个响都没听见,总管觉得丢了面子,随手抄起一旁的木棍,冲着九渊的头,挥了下去。
敏敏见了也没阻止“活该。给你们三天时间,把这男人给我,或者你就给他收尸吧。”
浩浩dàngdàng的一群人走了,颜衡推了推身上的九渊,他紧闭着眼睛,鲜血慢慢从额头滴了下来。
从村民家里治完了牛出来,见颜衡身上躺着个满头血的人,葛大夫记着那一捆之仇,鼻子一哼当没看见。
颜衡被压的喘不过来气“葛大夫帮我一下。十两……”
葛大夫重重哼了一下“古人云,富贵不能yín,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颜大夫想用钱砸动我葛某人,痴心妄想。”
颜衡“……金子。”
葛大夫“……”
葛大夫跟颜衡对视了片刻“……来了。”
——
那家丁下手黑极了,九渊脑浆都差点没打出来,颜衡为他清理了血污,又细细地包扎好。颜衡做饭劈柴不行,但包扎伤口包扎得极好,若是小女孩儿伤了手臂,颜大夫还会给她打个蝴蝶结。
炙热的气息喷在颜衡的脖颈处,血腥气激的九渊激动起来,怎么会这样好闻,心里头有了瘾一般,越来越痒,越来越按捺不住,好像只有进入什么才能缓解自己心中的焦躁。
颜衡暼了九渊一眼,那眼神一下子就让九渊的火烧的更旺了。九渊呼吸越来越急促。
颜衡:?
他用的可都是寻常药材,难不成搞混了,他用的是最新制出来的毒药?
颜衡低头,看见九渊身上鼓起的一大包。
颜衡“……”
颜衡将布条扔下,爱死不死,反正他不gān了。
怎么受了伤还能有反应。快死了的念头竟然是想着来一发?
无耻。yín贼。
——
医馆里唯一一个能做饭的倒下了,颜衡站在厨房,盯着满屋的锅碗瓢盆沉默许久,然后大喊道“小米儿。”
不一会儿,小米儿从墙上探出来“颜哥,你叫我?”
“给你母亲说,缝补洗衣的伙计都不用做了。我给她月钱,按时来给我做饭就成。”
小米儿的嘴巴咧到后脑勺去“好嘞哥。”
颜衡雇了米婶儿,还买一送一,赠了一个小米儿。小米儿放了学堂,便跟米婶儿一起来颜衡家里。颜衡的手不能伤着,因此也不能gān些劈柴的事儿,九渊还病了,小米儿便接过了这个事儿。
小米儿手里动作不停,嘴也不停“听说,大渝皇帝找不到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颜衡想起来敏敏,原来是丈夫失踪,迫不及待要找小白脸么?
颜衡难得好奇“怎么回事?”
“他们内讧了呗。大渝十八部落首领都是实打实一场场仗打下来的,他们崇尚能者居之。大渝皇帝耶律宗真年纪太轻,直接继承了皇位,难免有人眼红。”
“首领嘟嘟暗杀了他,但应该没成功。不然早就放出来耶律宗真死了的消息了。现在是王帐的人找不到他,首领们也找不到他。王帐誓死捍卫耶律宗真的地位,首领们在一旁虎视眈眈,看来不久之后就要打起来了。”
小米儿一脸看戏的表情。
颜衡“不归村也在大渝里头,若是真正的打起来,怕是不归村也会受到波及。”
“不怕。沈将军会保护我们的。”
提到沈云彻,颜衡眼神暗了一下。不知道将军还能不能撑到他找到药材了。
劈完了柴,小米儿又要去洗沾着血污的布条,勤快地让颜衡汗颜。
小米儿刚踏进九渊房里,发现九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坐在chuáng上,身体很紧绷,像是一张张紧的弓,谁靠近便是一个死“哑巴,你醒了?。”
米婶儿喊“吃饭了。”
颜衡:醒的可真是时候。
颜衡进去的时候,九渊已经起身了,高大的身躯,极有压迫感。颜衡懒得抬头看他“晕不晕?”
等了半天没声儿,颜衡忽而想起来他不能说话,颜衡抬起他高贵的头颅,九渊“不晕。”
颜衡“?。”
小米儿惊道“哑巴。你竟然不是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