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后来第二天沪上报刊最新头条其实是《铜山监非铜墙铁壁,曹公计自妙算神机》。
消息自己长了翅膀,搭载在电报上,飞去四面八方。时人皆都知道了这次劫狱的事,普遍按照我爸的参战处总长与秘书一道拟定的说法,大大地歌颂了一番督军曹钰其人的未卜先知、料敌于前。
按报纸消息,有“贼党”同伙数人预谋劫狱事,被我爸爸提前料到,早令其子——也就是我——及其副官——也就是张文笙,一道,shen夜在隔壁监牢埋伏之。贼伙遂被我俩一网打尽。
过程嘛,小有枪战,王者之师打的埋伏,天命所归,取胜自然不费chuī灰之力。
嗯**以前我看报纸,觉得文人一支秃笔,没规没矩,都特么胡说些什么东西。
这回我看报纸,shen觉我爸chuī起牛皮,比文人胡说更甚,民国诸报,都要甘拜下风。
实际上这回炸了后墙来劫狱的,是日前行刺我爸之“乱党”的同伙。
这伙人也不是什么“乱党”,乃是此地某个代理长官的故旧门人,因我爸驻军本地后,曾与这个代理长官闹不愉快,这人便坠楼自杀。
说得直白些,老头子欺负本地一个代理长官,把人给bī死了。那人家的门生故旧,肯定不gānA,寻思要为他复仇,就策划了行刺。
行刺不成,怕刺客吃不住打牵连出地方上更多的人,又一不做二不休,gān脆炸了监牢劫狱。他们原打听得曹家刚抓了个白老板,出了告示第二天要开刀问斩,顺手杀这个刺客陪绑。觉得这不能再拖了,gān吧,没曾想白老板就关在自家人的隔壁。
他们炸了隔壁的墙闯进隔壁,我和我爸的兵都有点懵。震天的响动里,隐约听见张文笙喊了我一声,叫我别怕。
我说我怕啥捏这幸好炸的是隔壁的墙。
说完没个两三秒,隔壁又是一声,震得大家都站不稳,歪的歪倒的倒。白老板下盘稳纹丝不动,我是亏得张文笙一把揪住才没动一丝。
伴着这声巨响,我们隔着的这面墙,由正当中撕开一个两人宽的口子。原来他们听见说话声响,疑是伏兵,打算把我们这间_F_都给炸了。
这下我们与他们,大家迫不得已,面面相对,大眼瞪小眼,正打了一个照面。仇人相见,人家分外眼红,我一看原来劫狱的人足有一个小队,似乎比我们留下看守的兵还多,顿时也给急红了眼。
这帮人真正是来拼命的,带的火器也足,还携了几把日本刀。二话不说,把刀拔枪,对着缺口就朝我们开枪。
曹督军战功彪炳,可那是我爸。他的鹅子我呢,常年被他管束在家,虽然枪也会打,确实从未见过这等兵荒马乱的阵仗。
因为慌乱中将手枪上膛,我也还了两枪。子弹擦着人r带出了血,来劫狱的都是猛汉,见了血愈加发狂,叫着嚷着不要放跑了曹士越。
一阵乱枪,打死我身旁两个士兵。有一个被流弹击中脖颈,热血像漏了的水管,呼呼狂喷,喷得我半身都是,有几滴溅在我眼里,刺得我连眼都睁不开。我是一边跌跌撞撞地退后摸索找搀扶,一边举了枪又要按板机。
突然张文笙一手捺住我的后脖子,把我按倒在地:不要làng费,你没两颗子弹了!枪给我!
这个时候,我仍是不信任他的,可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我举着枪乱晃,质问这姓张的: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到底是哪一边的?
旁边一道趴着躲枪子儿的白老板开腔了:得了我告诉你吧,他穿越来的,他是个非法穿越者。
我想起他们方才也说过这个,我忙问:川岳在哪个省?是在北方吗?
白老板趴在地上,今夜难料生死,这会儿还不老实,听见我这句话,他嗷地吼了一声。
我听他捶着满地砖石叫嚷道:我我我真的撑不住了!这活儿太难了!快把时空定位器还给我,我要回总部!
我在灰尘里勉力抬起头,拼命眨眼睛,死人的血裹着灰粒被我从眼眶子里挤了出去。这时我的视线蒙着一层血翳,依稀能看见两个人举刀穿过墙壁的缺口。
张文笙冲上前去,一鞭子抽落一把刀,反手夺了另一把刀,左右开弓两下,分别劈伤了两人的tui,教他们各自跪倒。
得一个ChuanXi之机,他伸手在ku袋里摸索了一下,拳头再掏出来时,指缝里已是蓝光大作。
就是这个东西!我顾不得乱枪乱刀,爬起来He身扑向他,想夺过此物来看个究竟。张文笙也不迟疑,他翻过手腕,拿刀背对着我身后就是一击。
我觉得背上大痛,不由自主,人又趴回地上。还没死的士兵也都受了伤,全在我身侧翻滚shen_y。我在朦胧中,看见张文笙把一个蓝光大作的小球丢在白老板的手边。
白老板刚一伸手抓住那个不知何物的光球,就有一道闪电劈穿他的身躯。
就在众人眼前,他那顶天立地的魁梧躯壳,就这样消失了。纵横往来有数十丈的地面,震抖了数十秒钟方才停下。
墙塌、屋陷、地裂,想不到这假白素贞走人的时候,那个排场之大,丝毫不输真正的白娘娘。
十九、
我趟过了这一劫后,专门跟我爸说过,我说你那张副官好像是个啥“穿越来的”,你不问问?
过了两天便在他案头看到任命状,是秘书代拟的,正式将张文笙补为营务处长,在张氏籍贯一栏赫然填着:川岳。
升得这么快,仿佛坐了_geng二踢脚,只因为他连着几天,屡救我们老曹家父子的x命——一共三次。
我爸说事不过三,再不给个正经军职对不住人家,如今又在用人之际**
我说营务处长,在前清算个总兵了,老头你怎么回事,要么不给官要么恨不得抬抬屁gu把自己的椅子都让给他坐。
我爸特别愁地看着我:哦,不让给有能的坐,难道将来等着你爬上来坐?
这话半遮半掩,也算对我挑了个通明:他曹大帅的位子,这麾下几万的人马、枪pào、钱粮,并没有指望过我曹少帅能承继发扬。
也是,姓张的一个人打跑了白姓匪帮一伙。虽说美中不足,未有俘获,还丢了两个人犯,但面对持枪荷刀的恶徒,他也算保住了一个我,没有把我曹士越的小命断送在残垣断壁之间。
他一把刀、一条鞭、抢了我一枪两颗弹,据说是,仅凭一身就挡住了劫匪若gān。对着闻见动静赶来增援的军械所一gān弟兄,他更是开了一张zhui说得天花乱坠。
他说雁鸣社不知白氏来头,少帅也被他迷惑,其实这汉子是本地匪民,与刺杀大帅的刺客也是同伙。如今这些人炸墙劫狱,里外相应,救了自己的人去。为防报纸乱写,玷污大帅威名,我们最好还是主动发报,将详情正史,告与《申报》等业界知晓。
我爸还特别夸了他这点,说你看,咱爷俩每次都被报纸编排,张副官一来,大家反过来也学会编排人家小报。
在张文笙的求恳下,他算额外开恩,关了雁鸣社的人四十来天后,就把他们全都放了。
这个张文笙,从“穿越”而来。他在我的不得意之上,忽然得意,让我格外地不满意。
劫狱事后,我爸狠罚了我一顿,挨抽断不会少,经也没罚我少抄。我有异议,说若爸爸你肯让我去*练*练,而非每日抄经,我遇到点事也不需要张副官来救了A。
我爸啥也没说,站起来就走了,只教沈蔚仁记得代查我的功课。
他前脚跟走,我就命沈蔚仁替我抄经。他不敢不做,于是一边抄经,一边劝我不要同我爸置气。
沈蔚仁说:少帅,大帅也是为了你好,都说你七八岁时昏迷数日,有个大师父给你算过,说你八字不旺,杀重身轻,无_geng无凭,最不适He带兵**
我说:怎么连你都知道,我却不知道?
沈蔚仁为难道: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也不能怪你爸爸不给你知道。
我又问:难道那个“穿越来的”张文笙八字就好?
沈蔚仁揉着太阳xué道:我怎知道?他说自己生得穷苦,_geng本没人记得他的八字生辰,就胡乱混大了的。你爸说那也不需要专门挑个好日子,gān脆今年他做寿时,也叫张副官同自己一天过生日。大帅说顺手一起过了,大家都吃面,还可聘专门的匠人来,在院子里搭架子放烟火。
他说完,看我闷闷不乐,很懂察言观色,马上又补了一句道:少帅,你不要生气,等你爸生日,寿面你也肯定要吃。
说什么呢!我能是因为寿面才气的吗?
二十、
再见到张文笙时,他已穿了校官的军_fu、换了的新肩章与领章,He体修身的马ku下面,皮靴擦得锃亮。
人靠_yi装,想起初见面时这人还有点颓色,如今就大不同样。大老远的迎面走来,啪地给我敬了个军礼,新鲜得很。
这时他的面上,总算有了点红活的容光,也可能是跟着老头下营督训时吃得够实在。总之,虽然眉间隐隐还有些轻愁未改,斯人也是换了日月,此时此地,正是满身风发意气,与那夺人的神采。
跟他比起来我就无趣得多。在家宅又拘了些时日,太阳都少晒,手脸青白。这之外,没有变化,跳不出院子也挣不出造化。我连戏都有很多日没得听了。
我看看这姓张的,猜摸着又是我爸叫他,才会来我家里。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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