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又在老太太面前给环儿上眼药。
老太太那人,赵姨娘是清楚的,她宠得人,自然是千百般的好,就像老爷、宝玉,老爷不是家中长子,却窃据了长子该住的正堂荣禧堂,老太太非但没有指责,还护着。但对她不喜的人,如大老爷、他们娘俩,平时没出错也就罢了,若是真出错了,恐怕没好果子吃。
现在,太太不定在老太太面前怎么说呢!现在可怎么办?!
赵姨娘着急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贾环眨了眨眼睛,脑海里突然有个想法,这事说来也不算难处理,他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嘴角勾起个狡黠的笑意。
“笑,笑,笑!都什么时候,你还笑得出来。”赵姨娘气不打一处来,她这里担心得都快冒火了,这瓜娃子还笑得这么开心。
贾环把赵姨娘按坐在椅子上,“娘,您坐下歇息,我想到办法了。”
“什么办法?”赵姨娘眼睛一亮。
外头骤然响起一把陌生的声音:“小鹊,环三爷和姨娘可在?老太太打发我来请三爷过去。”
赵姨娘嘴角绷紧,那声音分明是老太太跟前伺候的玛瑙。
“娘,你到外头去拖住她,孩儿需要点儿时间。”贾环低声说道。
赵姨娘面露担忧,“你可得真有办法才好。”
贾环重重地点了下头。
他这阵子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应对往后的狂风bào雨,这会儿应对些小风小làng也不算得上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他这不犯人,人却来犯他了。
“玛瑙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王夫人抿了口茶,好似随口问了一句。
贾母正和黛玉说着话,一听这话,才想起这事来,可不是,玛瑙去了,也有段时间了。
“指不定是环弟弟那儿有什么事。”迎chūn忍不住开口帮贾环说了句话,到底是一家人,她不忍心看贾环等会儿被老太太责骂。
探chūn笑着说道:“环儿打小就是个拖拖拉拉的性子,往常的时候,也是来得比谁都晚。”
以她的位置,说出这么句话来,已经得罪了王夫人了。
贾母嗯了一声。
鸳鸯心里暗自为这二位姑娘提心吊胆,今儿的事,谁看不出是王夫人要借老太太的手敲打贾环,谁出头就必然要得罪王夫人。老太太心里敞亮着,未必不知道王夫人借刀杀人,但是为了宝玉,老太太睁只眼闭只眼也是常有的事。
黛玉心中叹了一声,笑道:“就环儿那个性子,指不定咱们端午节过了,他连吃粽子都赶不上呢。”
宝玉不解地望向黛玉,似乎不明白黛玉为何要替贾环说话,这句话看似拿贾环打趣,却是在给他解围,他心里不免一阵吃味。
他哪里知道,黛玉此举有二重用意,一重是帮迎chūn、探chūn,法不责众,她插手此事,王夫人再怪罪迎chūn、探chūn二人也是有限的;二重则是同病相怜,她寄人篱下,看似风光,但处处受限,和贾环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太太,环三爷来了。”
外头的声音打断了宝玉的念头。
屋内霎时间安静了下来,王夫人笑盈盈着,一副和蔼端庄,贾母面无表情,眉间却有几分怒气。
姑娘们有的替贾环担忧,有的坐山观虎斗一般,脸上带着无关己事的从容。
王熙凤虽然不喜贾环,心里头也替他捏了把冷汗。
身为庶子,养在姨娘膝下,已经没什么出头日了,再让老太太不喜,往后这贾环几乎可就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环三爷表示: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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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给老太太、太太请安。”贾环规规矩矩地给贾母、王夫人行了礼。
贾母嗯了一声,漫不经心的。
探chūn心里一紧,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老太太这反应分明是动怒了,环儿这回可要遭殃了。
她的唇色发白,额头上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来。
迎chūn心里头也担忧,瞧见了探chūn的模样,心里不由感慨,这三妹妹真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平时没少和环弟弟吵架,不知道都以为这姐弟不和,也就是在这危难关头,才真正见了人心。
“听说前些日子你病了,养了这么多日,身体可好了?”贾母抬起眼皮,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低垂着头,一脸恭顺的贾环。
同样是生病,宝玉那边儿是贾母掏心掏肺的照料,贾环这边儿是事后反受责问,一件小事就足以看出贾环在府里的地位。
贾环在孤儿院已经看多了这些事情,当下不骄不恼,“谢老太太关心,孙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抬起头,像是瑟缩一般飞快地看了贾母一眼。
还是老模样,畏畏缩缩上不了台面。王熙凤心里想道。
不过,她怎么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头?
王夫人坐在贾母的下首,从她所坐的位置仅仅能看到贾环的下巴,听了贾环这话,嘴角含笑,“你这孩子这回可得吸取教训,常人道,吃一堑长一智,往后可少和那些小厮玩了,多放些心思在书上,才是正理。”
贾环淡淡应了声是,不知怎地,身子却突然打了个摆子。
“老太太,吃茶。”鸳鸯端了个金丝缠枝茶盏走到贾母身旁,贾母接过手,鸳鸯往后退了半步,视线冷不丁朝贾环扫了一眼。
恰恰好将贾环的脸色映入眼帘。
她骇了一跳,手上的托盘一时没拿稳,“锵”的一声落在地上。
屋里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不轻。
贾母更是首当其冲,吓得打翻了手中的茶盏。
一时间,屋内兵荒马乱,拿帕子给贾母擦的,拿烫伤药的,各个都带着着急担忧的神色。
“行了。”贾母拧着眉头,挥退了其他人。
王熙凤素来和鸳鸯有jiāo情,当下连忙开口:“鸳鸯,你今儿个做事怎么没头没脑的,这下可好,老太太烫到了手,赶明儿就把你嫁出去了。”
鸳鸯也懊悔不已,“怪我不好,一时手笨。”
她这般说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朝贾环脸上扫去。
贾母虽然被烫了一下,但并未因此生鸳鸯的气,反倒好奇鸳鸯怎么会失手,她向来谨慎稳妥,不像是那种笨手笨脚的人,于是便顺着鸳鸯的视线看去。
方才贾环低着头,贾母也只是略略看了几眼。
现在仔细一看,那贾环脸色苍白,眼底浮青,分明是大病未愈,脸上却是一副关切的神态。
贾母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了,方才她还想敲打贾环一番,现在瞧见这孩子撑着病体前来,原先的想法被些许内疚替代。
“呀,环兄弟,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王熙凤也瞧见了贾环的神色,刹那也被吓了一跳。
众人不由朝贾环脸上看去。
王夫人方才急着拿帕子给贾母擦,现在正好站在贾母身旁,此时看清了贾环的脸色,神色瞬间变了,怎么回事?不是说这贱种已经病好了?
就这脸色,说是下一秒就两腿一蹬,都有人相信。
贾环像是被烫到尾巴的猫儿一样,红着耳根:“许是天气热罢了。”
天气热?
众人俱都沉默了,眼下连端午还没到,下午还下了场雨,此时正凉慡着,哪里就天气热了?
王熙凤在心里咯噔了一下,她隐隐觉得她那姑姑打的算盘怕是要打不响了。
王夫人眼里却是满满的不可置信,她下意识地看向金钏,金钏也很茫然,今儿个她可是看到贾环的脸色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顶多有些苍白,怎么转眼的功夫,就成了眼前这模样。
屋子里静悄悄的。
宝钗抿了抿唇,她心里有个疑惑,姨妈这招,贾环是怎么知道的?又是怎么破解?宝钗虽然置身事外,但是却看得比旁人都要清楚明白。姨妈下了套,说贾环分明身子好了,却偷懒不孝,不给贾母请安,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可以整治贾环一番。贾环却不知从何知晓此事,方才一直低着头,他往日就是这般模样,众人也没多想,没曾想却是一脸病容,这可就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