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偏执型人格障碍,就是对自己的一部分想法非常执着,坚信不疑,会寻找各种各样的证据来支持它,也会围绕这种想法做出许多让人觉得奇怪的举动。旁人看到这些举动,有时会骂他们「神经病」,但偏执型人格障碍又和所谓「疯子」(也就是专业术语所说的「精神分裂」)不一样,在他们执着的想法之外,日常生活的其他部分,他们的表现是可以很正常的。
根据这种想法内容的不同,我们可以识别出两种比较常见的偏执型人格障碍。第一种是被害妄想型,ta 会想象有人要害他,吃饭会怀疑有人下毒,与人交往会怀疑背后有阴谋,出门,ta 会觉得有人在跟踪,回到家里,又会四处翻找,觉得有人趁 ta 不在溜进来装了窃听器。
一些有这类被害妄想的人,会受到同类的影响,聚集成一个有相同症状的群体。比如网上曾经流行的所谓「脑控」说,就是这样一种集体症状。相信脑控说的人,会幻想某些人或者机构,可以用特殊的方式对自己的大脑进行控制。他们经常聚集在论坛里,讨论如何识别这些脑控术,如何摆脱它们的控制。
「脑控」群体数量之多,以至于围绕他们的需求形成了一个产业链:有人出售探测或摆脱脑控的设备和方法,也有人为他们提供调查服务,去寻找那些本来就是想象出的进行「脑控」的人。
其原因在于,这种偏执被害妄想是非常强烈的,这些人长期生活在焦虑和恐惧中,愿意花很多钱雇人去调查,去了解到底是什么在控制他们,去检测自己有没有被控制。于是就有很多人利用这种被害妄想引发的恐惧和焦虑来牟利。
第二种比较常见的偏执型人格,称为「钟情妄想」,就是坚信别人喜欢自己。比如认为自己崇拜的歌星、影星,或现实生活中的一个人,一直在暗恋自己、或者躲在暗处悄悄关注自己,或者虽然还不认识,但如果遇到自己,一定会疯狂爱上自己……这样的一些想法就是钟情妄想。
在有钟情妄想的人看来,对方的一言一行,都可能是喜欢自己的一个证据,或是在以一种隐秘的方式向自己传递爱意。比如妄想的对象是同事,对方见到自己后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或者微笑了一下,在钟情妄想的人看来,这就是喜欢自己的证据。如果你跟他说:对方和很多人都微笑了呀。钟情妄想的人可能会说:她和每个人的微笑都是敷衍,唯独对我是发自内心的笑。
又比如对象是明星,钟情妄想的人可能穿一件白色的衣服去听 ta 的演唱会,发现 ta 在台上也穿了一件白色衣服,钟情妄想的人就会认为:ta 早知道我要去听演唱会,故意穿成白色,是为了和我配成一对。如果你说:演唱会现场穿白色的也有几百人了。钟情妄想的人可能就会说:这些人都嫉妒我,要来扰乱我和他的信息传递。
讲到这里,不难发现,偏执型人格障碍,不管是被害妄想型,还是钟情妄想型,都很难和他们讲道理。因为他们并不是按照道理来行事,而是先有了妄想,然后挑选证据、编织道理和逻辑去支持自己的妄想。旁人所有试图用讲道理说服他们的努力,都会付诸流水。
这两类偏执型人格障碍对家人的影响不小,他们的生活会围绕自己的偏执观念组织起来,继而慢慢丧失正常的社会功能。比如相信「脑控」说的人,可能会把大量精力和金钱花在研究脑控、摆脱脑控上,而有钟情妄想的人,可能会去跟踪他们认为喜欢自己的那个人,或者对对方有一些骚扰的举动。有些偏执型人格障碍,会慢慢发展成一种让周围人没法忍受他们的状态,那时就可能会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或者被诊断为精神分裂。
接下来介绍一类在国外人格障碍诊断中通常不会单独列出,但在中国非常常见的一类人格障碍,可以把它视为偏执型人格障碍的一种亚型,因为它非常符合人们对「偏执」这个词的直观感受,具体来说,也可以称之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型。
这种人内心会有一个信念,类似「有志者事竟成」,他们觉得,世上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只要你足够努力,足够进取,想尽办法,不被困难打倒,坚持不懈,等等。
这样的想法乍一看没什么问题,甚至给人一种积极进取、正能量的感觉。而这类人的一大危险之处,就在于刚开始接触的时候,你可能会被这种顽强坚毅、不服输、屡败屡战的特质吸引,觉得 ta 是个很不错的人。
这样的人在学业和事业上会比较容易有成就,但如果你留心观察,有时会发现 ta 使用了一些超常规的手段。本来,对他们而言,只要后果不严重,很少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
如果这样的人喜欢上另一个人,可能会穷追猛打,不惜做任何事来让对方喜欢 ta。ta 也许会整晚抱着一个吉他在你窗户底下唱歌,直到你愿意下去见 ta 一面,也许会放弃一次考试来为你庆祝生日,也许会对不尊重你的人大打出手,甚至会表现出一种此生非你不娶非你不嫁的态度,如果你说不和 ta 在一起,旁边有河他就会去跳,旁边有墙他就会去撞。
这种看似轰轰烈烈的情感,有时会打动对方,觉得 ta 的爱非常真挚非常强烈,跟 ta 在一起没错了。
但本质上看,这不是爱,而是偏执型人格障碍的症状。换一个场景,我们就比较容易看到它的可怕之处。比如,如果你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他一旦看到你和别人来往,可能就会非常介意,会跟踪你、检查你的手机,要你每天和他汇报去了哪里,和谁说了话,做了什么。严重的时候,ta 可能会限制你的行动,把你关在家里,甚至用暴力来惩罚你。虽然给你带来了很大困扰和伤害,但在 ta 看来,这些都只是在保卫你们的爱情。
这样的人如果有了孩子,又希望孩子优秀,常常会不惜一切代价逼迫孩子学习。辱骂、责打、体罚、请家教、上辅导班,甚至熬夜陪孩子做作业。ta 真心觉得,只要能让孩子做出足够多的努力,孩子就一定会变得优秀。
如果这样的人比较在意家人是不是服从他,就会慢慢变成一个暴君一样的人。这类人多见于男性,尤其是身体健壮,出于某种原因,在生活或职场中有些难以撼动的小权力的人。他们和人相处时,经常流露出一种「我说怎样就要怎样」的态度。如果没有利害关系,一般人都会对他们避而远之。不过他们手握权力,所以家人和下属不得不生活在他们的淫威之下。
他们内心的想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就是:「我说怎样就要怎样,你敢违抗,我就惩罚,我会不断加大惩罚力度,直到你屈服。」暴君的惩罚方式包括:辱骂(「小 养的你敢不听我的!」)、威胁(「我打断你的腿!」)、破坏(摔东西、掀桌子)、肢体暴力。你不服从,他就让你永无宁日。
在他们看来,任何问题都可以通过「加大力度」来解决,如果解决不了,那就多加几倍力度。对事是这样,对人也是这样。
严重的情况下,这类偏执型人格可以把一个正常人逼上绝路,生不如死,发疯、自杀或做出其它极端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