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最后一把梭哈,到底是要多差的人品,才会摇出又散又小的点数,赵晋飞一看路鋆那双看似无辜的眼睛,就都明白了。想到里面好巧不巧穿的是……赵晋飞硬着头皮把牛仔裤拉下来,半张蜡笔小新的大脸刚露出一半,三哥的一口酒就喷了出来。
故意让他在女朋友和一干好友面前出了这样的洋相,路鋆隔天上完课,就特意到赵晋飞学校来约他吃饭。
饭桌上两人谈到伍嘉文,路鋆轻飘飘地说人家伍嘉文该看的、不该看的,又不是没看过,不算丢人。
赵晋飞一边夹菜一边解释,“我靠那条内裤我几百年没碰过了,那天着急,抽屉里随便抽了一条出来,我哪知道罚酒变罚脱衣服?我哪知道你胳膊肘向外拐一起整我呢?”
路鋆自知理亏,不接话,只管低头吃饭。
隔了一会,赵晋飞若有所思,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说:“唉我跟你说啊,前两天吧,小伍她以前男朋友又联系她了。”
这事赵晋飞和他提过,伍嘉文家世显赫,以前有个大他几岁的男朋友,认识了好几年了,但因为家庭条件太普通,所以家里人一直反对。后来那男孩当兵去了,最后在分派的时候,被分去了沈阳军区。当时伍嘉文哭着求
老爷子出个声走个关系,把人调来北京,老爷子没答应。然后,在相隔两地和现实压力下,男方提了分手。
“干嘛,你担心啊?”
“也不是担心……”赵晋飞翘起腿,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看看她,像是会吃回头草的类型么?再说了,他们家不是本来就看不上人家么?”这姑娘表面看起来挺静,但心Xi_ng高,又好强。路鋆想了想,又说:“喏,你看你啊,你俩Xi_ng格合拍,家庭背景也差不多。你们在一起,就叫官商勾结,珠联璧合,啧啧。”
什么官商勾结啊?去你妈的J_ia_n嘴!赵晋飞正要骂,看路鋆在陌生的手机铃声中接起了电话。
“谁啊?”
“小叶,”路鋆挂掉电话,重新拿起筷子,“下星期六叫吃饭,她生日。她说她刚给你打了,没人接。”
“哦,我调着震动呢。在哪儿吃饭?”赵晋飞从裤袋里Mo出手机来,果然有一通未接来电。
“徐家汇。还有,她让我问问你知不知道那一块好点的酒店式公寓,说是吃完了直接过去玩。要大一点的,人多。”
“哦行啊,地方我去定,”赵晋飞一口答应,“她生日,要给她带点什么么?”
Day by day的音乐声又响起来,估计还是小叶。路鋆接起来,听了两句之后又跟那头说,轰趴的地方赵晋飞会搞定。
“她说不用带礼物,有酒带酒,没酒带牌。”路鋆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故意凑到赵晋飞面前,一字一顿地说:“记得多穿几件过去。”
赵晋飞在桌子下边狠狠踢了他一脚,说你长得这么无辜善良,说起话来怎么这么烦人,你对得起你的脸吗?他抓过路鋆放在桌上的手机,一边玩一边问:“新铃声嘛,是什么?”
“Five For Fighting的。”
“是什么?没听过。”
“知道你没听过。”路鋆说完便没再搭腔,在粉丝煲里挑着所剩无几的肉末。
聚会前一天,路鋆去剪了一次头。头发长长了,前面的刘海都快垂到眉头,低着头就蹭得眉发痒。他也没想好要怎么弄,理发师问他,他说随便,反正短点就行。结果,刚一剪完他就后悔了,这个发型几乎和板寸无异,但他头发软,剃那么短,不好看。
星期六晚上找到了约定的火锅店,看到赵晋飞和伍嘉文已经坐在里面了。他看到路鋆进来,先是一愣,然后一点也不留情面地哈哈大笑起来。
路鋆瞪了他一眼,脱了羽绒服,在他另一边坐下来。
赵晋飞笑得眼角都湿了,“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不是我说你,这发型放你头上,太他妈丑了!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路鋆心想他是没想到,没想到弄了一个这么失败的头发,而且第二天就要赶着来参加聚会。他也没想到,这天,他又碰见了和他理着同一个发型的孟焕之。
知道小叶元旦一过就要飞回美国,这估计是这次她回来最后一次聚会了,趁着自己生日,叫了很多朋友。所以,路鋆差点没认出来,跟着小叶那几个人一起进来的陌生面孔里,有一张居然是孟焕之。想起上一次在永嘉路喝酒,小叶问他要过孟焕之的号码,说是以前记者团认识的,还说以后有机会叫出来一起玩。结果,今天就真的带来了。
孟焕之这天穿着一件军绿的外套,脱了之后里面就一件贴身薄毛衣,他随便挑了一个空位坐下来。路鋆凑到赵晋飞旁边,用确定第三个人听不见的分贝吐槽:“你不觉得他理这个发型,比我还难看么。”
赵晋飞立刻配合地说是啊是啊,但脸上却露出了“你不损别人会死,我懂”的表情。
小叶介绍到孟焕之的时候,路鋆坐在桌子这边笑笑,说见过了。孟焕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也知道这时候要客气一下,只不过他笑得很勉强而已。
这顿火锅吃得有点怪怪的,这种不协调的感觉就有点
像一群知根知底的朋友之间,忽然混插了几个平时相逢的路人。三哥坐在路鋆另一边,大概也是察觉到了这种异样,中途凑过来小声地说:“小叶怎么回事,感觉不是一挂人啊?”
路鋆知道他说的是孟焕之,比起他们经常玩在一起的这一群人,什么时候碰上都荤素不忌、火力全开,孟焕之显得很安静。大家边吃边聊,他好像始终没有进入到大家的话题中去,只是偶尔会说几句火候刚好的笑话。一看就知道,不是经常出来玩的那种类型。
“不过,有新人也蛮好玩的,只不过三哥收学费很贵的。”
路鋆听懂他说什么,他看着对面孟焕之贴身唯一的一件毛衣,讽刺说:“喂,不就是扑掉了你的点球吗,至于记恨到现在吗?”
席间好像有人将话题转向孟焕之,他说到自己大学的时候,路鋆惊觉:“咦?那我们很近,大学城的头和尾而已。你住哪幢?”
“三期,24号。”
“……那真的蛮近的,之前怎么都没碰到过你。”简直近到可怕,区区几百米,隔一座桥就是。
“可能我翘课比较多,不常在。”
哦,原来也不是什么乖学生。听到后来才知道他喜欢玩摄影,为了出去拍片,经常不在学校。
最后结账的时候,孟焕之电话响了。他歪着头夹着电话,从钱包里Mo出一张整钞,然后抬手示意他的那份不用找了,零钱多了也麻烦。
赵晋飞不知道怎么的,小声骂了一句我操,然后就说:“去趟厕所。”
路鋆下意识也想方便一下,于是就跟着赵晋飞一起去了。
进了厕所,两人相邻站着放完料,洗了手刚准备出去,赵晋飞才吭声。他看了看厕所里没别人,于是整个人速度凑上来,一副严刑逼供的样子,问:“喂老实招,什么时候搞上的?”
路鋆没反应过来,“我搞谁了?”
“少跟我装纯,铃声都换成一样的了,你当我聋的啊?”
“哦你说他啊……”路鋆这才理清楚头绪,靠在墙上,一张口没解释误会,反而故意问赵晋飞:“那你觉得怎么样?”
他们之间一向没什么秘密,摊开了心什么都说。
可真的被路鋆这么反问,赵晋飞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我怎么知道,反正我看他好像还蛮乖的,主要是,怎么说呢……就是他看上去不像是……哎你懂的!”
“你想说什么?”
“你不觉得他一看就是特别正那种类型么?……反正不像。”
路鋆知道赵晋飞是好意,担心自己缠上不必要的麻烦,不过想到自己也就这么一问,他居然一脸认真,觉得有点好笑,更不想多费口舌撇清了,“这么说吧,你是直是弯,你说了算;别人是直是弯,你就别乱代表了。懂了么,大直男。”
赵晋飞听出他话里的玩笑意思,往他肩膀上揍了一拳,也笑,“去你妈的!”
找的公寓离火锅店不远,过去的路上一群人还去超市买了几大袋吃的喝的。路鋆和三哥事先就各自带了酒来,筷子女朋友还特别贴心地给小叶准备了生日蛋糕。
晚上又免不了低俗游戏,梭哈和组队PK。
每次一玩秘密心事,赵晋飞就high,这种游戏,就是谁最没脸没皮,谁赢得最得意。命题玩
到第二轮的时候,尺度已经降低不少。筷子出题说自己这一个星期之内没有撸过炮,根据游戏规则,但凡一周内自己撸过的人,都要自罚一杯。在座的单身宅男以三哥为首,只好自认倒霉,路鋆伸手去拿桌上的酒杯,眼神瞄到坐在斜对面的孟焕之举着杯子一饮而尽。
轮到赵晋飞,为了报上次路鋆故意整他的一箭之仇,于是出题说自己从来没有被劈过腿。路鋆刚喝完一杯,只得又倒满。除了赵晋飞和几个玩得近的朋友,在座不知道这段八卦的人起哄要听新故事。路鋆对几年前的事早不在意,心酸伤心一概没有,这会儿一口气喝完,笑着朝赵晋飞比了比手指:“等会儿梭哈扒光你,给我等着。”
路鋆自觉今天运气不佳,玩过三轮,自己已经喝了好几杯。不过幸好,离自己喝醉的标准还差得远。换到玩梭哈,抽签分队的时候,他底下使坏,手心藏了一手牌,将本来和自己一队的赵晋飞换到对面。
“先说好,今天不罚酒,就罚脱衣服。”
赵晋飞心里虽然发虚,但还是要争一口气,“脱就脱,老子怕你啊。”
路鋆拿好了色子和筛盅准备开战,头几把手气不错,连着赢了伍嘉文和三哥两个人。然后对面的人换成了孟焕之。
“梭哈的规则我不是很懂。”好像有点半推半就的样子。
赵晋飞坐到孟焕之旁边,挺仗义地说:“没事,我教你!你尽管摇就是了。”
路鋆看着孟焕之身上的那件贴身毛衣,开筛盅之前还特意问了一句:“想好再开,你上面只有一件哦。”
孟焕之好像露了一点笑,带着点新手的怯意,但嘴边细微的弧度看起来却又像满不在乎。
结果两边同时开,路鋆一个三条带一个二一个四,孟焕之这边却有一个二炸。
“我操!你可以啊!?炸弹都能有!”赵晋飞兴奋地拍了拍孟焕之。
坐在桌前摇色的人倒还挺谦虚,不咸不淡地对路鋆说:“不好意思,我赢了。”
路鋆脱了衬衫,露出里面的短袖衫,“再来。”
孟焕之一脸无辜地转过头,指了指自己问队友,“还是我来?”
“对,还是你!”都说新手手气特别好,这话果然没说错!三哥也来劲了,坐到孟焕之的另一边。
孟焕之摇筛盅的动作并不熟练,在空中胡乱晃了几下就停了下来。
路鋆觉得屋子里太闷,脑袋有点发热,看到孟焕之又开出了一个绝大的点数,又看看自己的一手散牌,于是只好认命地笑笑,捞起身上的短袖,露出腰和小腹,然后上身脱了个精光。
丢掉衣服之后,路鋆大方地冲孟焕之笑笑,好像在说,没关系,我输得起。但望住孟焕之的双眼时,脑海中却莫名回忆起赵晋飞那天说的话:“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只是治你的人,还没出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