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迎了出来,见了二人,微笑起来:“绍儿,你们来了?”

苏锦生见这妇人虽是布衣荆钗,却风姿绰然,肤如积雪、高鼻褐发,顿时明白过来,眼前这妇人只怕就是司马绍的生母,胡女荀氏了。

《晋书》说过,这荀氏出生卑微,又不容於司马睿的原配庾氏,生下孩子後不久就被司马睿遣出了王府,她的两个儿子司马绍、司马裒则被交给其他嫔妃抚养。野史上说,司马裒再没跟亲娘往来过,司马绍却常常去看生母,如此看来,竟是真的了。

想到这里,苏锦生连忙下了马,想要招呼,却不知叫她什麽好,只得腼腆一笑。

司马绍却大方得多,叫了一声”娘”,牵著司马冲的手往里就走:“我们饿了,快烙冲最爱吃的香饼。”

荀氏闻言便笑:“好、好、好,我就知道,你不是来看娘的,只是冲著香饼才肯回来。”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苏锦生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三人都是一怔,随即相视大笑。

荀氏的香饼果然名不虚传,配饼的肉汤更是浓稠美味,苏锦生真的饿了,又是头一次尝到这种异族美食,几乎放不下碗,吃得满头热汗。荀氏笑微微望著他:“慢慢来。”说著掏出块罗帕,要递给他。

“娘,我来吧。”司马绍接过帕子,托起苏锦生的下颌:“看你,”说著,帮他轻轻擦去了脸上的饼屑,手指有意无意地在他唇瓣上划了一下。司马冲的脸腾地就红了,这可是当著荀氏的面,他不知道司马绍怎麽敢这样,司马绍看那他眼神、那动作,只怕连瞎子都瞒不过去。果然,连荀氏都说:“冲都是大人了,你让他自己来吧。”

司马绍这才讪讪一笑,把罗帕交到苏锦生手中。

“绍儿,你最近见过裒儿吗?他可还好?”

听到母亲这样问,司马绍总算从苏锦生脸上挪开了视线:“昨晚刚见过。”他抬起头来,望著荀氏:“娘,昨夜长安来信,今上被匈奴人杀了,父王很快就要登基。”

荀氏听了这话,略略一怔:“他叫你和裒儿去,是要在你们中间选一个太子吗?”

“没有明说,但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荀氏绞著裙带,半晌悠悠叹息:“长幼有序,照理这太子应该是你,但是今上为匈奴所害,你爹只怕更恨胡人了。绍儿,”她抓过司马绍的手,紧紧攥住:“怪只怪娘把你生得太像胡人了,若是你跟裒儿一样,生成汉人的容貌,那该多好。这是为娘的错,可是,绍儿,你和裒儿毕竟是亲生兄弟……”

“娘,您说什麽呢?”司马绍笑了笑,然而那笑容看在苏锦生眼里,却是说不出的勉强。

荀氏摇头:“天下事娘不大懂,可娘不会不懂你。你自幼聪慧,书画、骑sh_e,乃至兵法战策、治国之道,都烂熟於x_io_ng,朝中的臣子多站在你这一边,你的门客里头更是能人如云。可是,绍儿,世间的事,不是你想做、你能做,就做得成的。退一步,未必不好。”

“退!退!退!”司马绍不由冷笑:“娘,您这一世就是太过退让,可您得了好吗?还不是被逐出了宫墙?!”

荀氏听了这话,脸色煞白。司马绍知道自己言重了,却咬著牙道:“娘,您不懂。我不单单是为了自己。眼下胡人纷起,北地失守,我们都退到了江南,再要退,可就退进海里去了!这还只是外忧,朝廷里头也不太平,世家勾结,权臣势大,父王又是个绵软脾气,您看著吧?少则三年,多则五载,必定有人作乱!二弟他……他不是个治世之才!”

“绍儿……”

荀氏还想说什麽,司马绍从她掌中抽出手来:“娘,我过阵子再来看您。”说著自怀里掏出一包金银搁在桌上,转身就走。

苏锦生见他急步去了,也只得站起身来,又见那荀氏低著头,泪珠一滴滴打湿了罗裙,心里也是一酸,蹲到她膝边,柔声劝we_i:“您别怨他……绍,他只是xi_ng急……”

荀氏点点头,泪水却不住地掉了下来:“我不怨他。要怨只能怨我,将他生成胡人模样,我虽不在王府,却也知道这些年他吃了多少的苦,王妃待他不好,兄弟们也排挤他,就连我亲生的裒儿也……”说到此处,她泪落得更急:“亏得他自己争气,也多亏您跟他投缘,跟他那麽亲。对绍儿来说,偌大的王府,只有您一个亲人。”

她抬起婆娑的泪眼望著苏锦生:“三世子,帮我劝劝绍儿。这世上若还有人劝得了他,就只有您了。”说著,她攥住他的手摇了摇,千言万语仿佛都在这一握之间。

06

等苏锦生到了门外,司马绍已上了马,正在街口的大槐树下等著他。苏锦生这半日来,跟他时时腻在一处,并没注意,此时远远望去,方觉那人神采出众,虽是胡人模样,却生得轩眉朗目,顾盼之间,风姿凛然,胯下的坐骑又是百里挑一的神骏,这一人一马往街口一立,跟往来行人比著,当真鹤立鸡群一般。

长得像胡人又怎麽样?这个样子,才是王者威仪吧。苏锦生这麽想著,心头一热,原本想帮荀氏劝司马绍安分克己的那些话,顿时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只顾盯著司马绍看。

司马绍见他来了,嘴角也有了笑影,催马过来,朝他伸出手:“上来吧。”

苏锦生点点头,刚要把手交给他,却听身後有人大叫:“司马冲!”

苏锦生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摇摇晃晃地朝自己跑了过来,那人披散著头发,衣衫半敞,远看活像个叫花子,等走进了,苏锦生才发现此人的衣裳都是绢织的,做工、品色均是上乘,只是穿得胡乱,才显得惨不忍睹,再看他脸上,肌肤倒也白净、油光水滑,一双眼睛却迷迷糊糊,张开嘴来,酒气冲鼻,原来是一个醉汉。

司马绍见了那人,眉心微蹙,颇为不悦。那人猛然抬头,瞧见马上的司马绍也是一怔:“噢哟,世子爷,少见啊。郭景纯这厢有礼。”说著歪歪斜斜地欠了个身,怎奈醉得太厉害,一时之间,站立不住,干脆勾住了苏锦生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到他的身上。

苏锦生又惊又气,等听清他的名字,却不由一愣:“郭景纯?郭璞?”他抓住醉汉的手:“你是郭璞?”

“呃,你今天喝了酒吗?怎麽比我醉得都狠?连老朋友都不认识了?”郭璞朝著苏锦生直翻白眼,苏锦生却激动得话都说不出了。

两晋时期政局虽然动荡,却也是英才辈出的时代,诗歌曲赋,各有能人,这郭璞却又与众不同,他不但官居尚书郎,做得一手好诗赋,对於医术、星象乃至占卜,也是无一不通、无一不晓,是冠绝天下的yin阳家、大才子,据说占卜奇书《洞林》就是他写的,《山海经》、《楚辞》、《尔雅》也都是经他批注,才流传後世。

苏锦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郭璞竟然是自己的前生知交,更没想到郭大才子竟是这副德行。

苏锦生的这些心思,郭璞自然不会知道,此时他拽住了司马冲的袖子,不由分说,拖了他就走:“快跟我来,今日我家有贵客登门,点了名要见你。你上哪去了?叫我一通好找。”

苏锦生哭笑不得,既不忍拂郭璞的意,却也不好就此撇下司马绍,一时为难,抬头向哥哥望去:“绍,我……”

“我先回去。”司马绍勒转马头,想了想,又嘱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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