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颢的面,只有在入睡的时间,他才会上床拥着自己到隔日清晨。
那时间是很短暂的,就是因为短暂,害他每个夜晚都很晚才入睡,为的就是感受他抱着自己时的温暖。
抱过他的人除了娘之外只有他,娘只所以抱他,是因为要替他遮蔽爹爹的毒打,那时的心情是惊慌恐惧,沒有机会体会娘亲怀抱的温暖。可他的不一样,他的X_io_ng膛是那么的宽厚,可以完全容纳他的身体,而且他的身上好好闻,那味道闻起来跟娘亲身上的泥草汗水味不同,是一种很干净带点树林的味道。
他不晓得自己是怎么了,竟然会贪恋一个男人的怀抱,恋得连睡都舍不得多睡。可惜因为他睡得晚,晨起时总见不着他的身影,就像现在一睁眼,原本睡着他的地方空荡荡的连累他的X_io_ng口也静得难以忍受。
他已经躺了五六天的时光,应该可以起来走走了吧?小心翼翼下床穿好鞋,不敢动衣箱里头的衣物,只好穿着唯一一件单衣离房。幸好天气才刚入秋,还不是很冷。
离开內室之前瞥眼瞧见铜镜里头的身影,镜面虽不如在三姑娘房里头的西洋镜子清楚,可是仍然照出一个皎白的身型,脖子及颊上的淤痕都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颈子上一点点泛黄的痕迹还在。
镜里头的模样,不像自己,一点儿也不像。
身体一动才发觉仍有些痛楚,不过慢慢走就不是那么难忍。
人才刚出內室就傻了眼,內室外里头面对的是一个院子,那院子的大小就跟家里那块田地一样大小,可以听见院子里的池水流动声,里头还游着几条颜色鲜艳的鱼儿。
好奇地上前观望,发觉这些鱼儿比他看见渔夫钓上来的任何一条鱼都还要大还要漂亮。
这么漂亮的鱼也能吃吗?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连吃的鱼都比他们这些百姓漂亮。
孙颢走出院子另一头的书房,就瞧见只穿着一件单衣好奇蹲在水池边观望的娇小身型。都入秋了,穿得这么单薄,也不想想自己身上的伤还沒好,还想在染病吗?
“你在做什么?”说话的声音不免有些严厉。
左小草吓了一跳,很快站直身,右手不自觉抚住作疼的腹部。“对……对不起,我沒看到您,我……”第一次在阳光下看他,那身型显得更加高大,自己连他的肩膀都不到。
察觉他的动作,眉头轻拧。“別对我用什么您不您的,叫我的名字。”痛恨他一直在他面前显得卑微。
左小草眨眨眼,傻了一下想了好久才想到他的名。“孙……孙颢。”他真的可以这样叫他的名?
“別连名带的叫。”
“啊?喔!颢………”奇怪,不过是喊一个名字而已,怎么脸会热得好像要烧起来一样?
“你在这里做什么?”不理会当他喊他的名时流窜过心房的暖流,沒忘记他未曾穿好衣裳就离房的傻事。
“我…我看鱼…你们吃的鱼……看起来好漂亮…”面对他,说话忍不住结巴,他身上那股自然的尊贵,使他连望都不敢望一眼。
“那鱼不是用来吃的。”看他说得那么认真又惊慌的模样,让他既是生气又是好笑。“还有,你既然嫁到孙家,从此以后就是孙家的人,沒有什么你们我们的。”
左小草很快点头表示明白,其实心里头疑惑可大着了。可是他是男的,这种“嫁”也算吗?
“你不会自己穿衣服吗?”注意到单衣下的身子有些瑟缩。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依然老实回答。“会,我会自己穿衣服。”
“既然会穿衣服,怎么就穿这样子出来。”向前一步拉住他的手,将人给拖回房里头,沒忽略当他手伸向他时那一瞬间的惊慌恐惧。
被他这么握住手,瘦小的身子整个都僵掉了,
硬生生地让孙颢给拖回房里。
对他的反应,孙颢沒有多说,从衣箱里拿出几件衣服丟给他。“暂时先穿这个,明天我再请人来替你做几件新衣。”送来的嫁妆是准备给金雯蝶的,除了奢华的女装之外沒有左小草可以穿的衣服,孙家里的男子都是道地的北方人身型,即使是最瘦的安兰,也比左小草还要高超过半颗头,沒有适合他的衣服。这么几天他都待在床上养伤,沒有注意到这些琐碎的事情,若非今天他擅自离房,还真想不起这一件简单的事。
左小草很快穿好衣服,可是那衣服大了不只一个尺寸,穿起來活像是三岁娃娃套着大人的衣服一样袖子长到膝盖,衣摆可以当裙穿。幸好他给的不是长袍,否则肯定会拖地走,然后摔得七昏八素。
看见他穿好衣服的样子,只差那么一点点,孙颢寒冰似的脸庞就露出笑容。“你想去哪里?”
左小草傻楞楞抬头辛苦仰望他的脸庞,久久苍白的脸蛋才微现红晕。“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出来走走。”这里这么大,他根本不清楚方向,光是院子里的小池子就吸引了他所有注意力………想到这里,又想起刚刚那一池漂亮的鱼。“…那…那鱼不吃…你…”瞧他突然变得严厉的目光,赶紧将那句你们给吞回嘴里。“不吃的话养这些鱼做什么?”
“看。”
“看?”试着往前走几步,结果卷起来的裤管马上松脱绊得他往前一颠。孙颢直接将人给带进怀里横抱而起,微现红晕的脸蛋马上着火似地绯红。“鱼…鱼……养…养来…看的?”结巴变本加厉起来。
“对。”心想他才刚晨起,还沒用过早膳,决定将人直接抱到大家一起用膳的饭厅里跟大家一起进食。
小草首次明白脑袋打结是怎么个回事,任他在如何努力,就是沒法子在脑中拼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肯定是得了什么怪病,要不然怎么会身体一下子冷一下子热,本来就夠笨的脑袋变得更笨。
心这么一想更是着慌,想要抓住孙颢的身子依靠却又不敢,畏怯怯地在他怀抱里僵成一块石头。
他毕竟还是怕他的,一个是穷得连米饭都吃不着的百姓,一个是自幼生长在权富之家的公子,两人之间的开始是欺骗与伤害,隔阂始终存在。在小草的心目中,这个抱着他的男子就像座山一样,除了显现自己的卑微下等之外,更有一股崇敬与畏惧。
如果他是地上不起眼的小草,那他就是天上的太阳。
來到饭厅,几个正准备用餐的人视线全部集中到两个人身上,眼看这样一桌衣饰高贵气质典雅的人都往自己这边瞧,心里头的自卑更加深刻。
安兰最先看破他的心态,温和微笑招招手。“小草坐我旁边,我旁边还有空位。”每天查看他的伤势,对他的个Xi_ng也了解些。
“小草?怪名字。”不愧是孙颢的兄弟,孙颖一听见左小草的名,立刻就说出与孙颢当时同样的一句话来。
孙颢扶他在安兰身边坐下,吩咐仆人多送来一付餐具之后自己在他身边另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小草是哪里人?”右手边的罗念善先问了出口,心里头比谁都还要好奇这一个玉一般的人儿从哪里冒出来的。事情的经过他大概知晓,所以才奇怪金家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奇特的少年。
众人的目光令左小草更为局促,一双手在桌里下紧握扭转。“我…我从春湾来的……”
“啊!你是说北宋真宗曾经命名岩洞为‘通真岩’的那个春湾是吧?”原来
小人来自这样美的一个地方,住的地方山水灵秀,生出来的人自然如景雅致秀美不凡。
北宋真宗?
他不晓得北宋真宗是什么,不过附近有个很大的岩洞那倒是真的。“我…我不知道,那个岩洞是不是什么‘通真岩’……”
“你不是住那里吗?怎么会不晓得?”连自己家附近有些什么都不清楚,这也太奇怪了吧?
左小草闻言,一双手扭得更紧了。“因…因为我只有在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然后我不会认字,所以不晓得那是不是您说的地方……后来…后来家里农忙,沒有再去看过……所以……”他只记得什么时候该种什么菜,沒有饭吃的时候可以到哪里去采些野菜,而且如果不好好准备吃的,他跟娘就会被爹爹打,因此脑子里除了一天三餐之外,沒有太多的时间去记那些事儿。
他的话换来一阵静默,一直沒说话的文娘才突然出口询问。“你是穷人家里的孩子?”因为他的样貌娇嫩,所以他们从来沒有朝这个方向去想过,一个穷人家怎么可能养得出这样娇柔的孩子。
在场最惊讶的莫过于孙颢,为了金家这层关系,他一直把他当成是娇生惯养靠身体卖钱吃饭的小官,沒有想过他也许会是平常人家的孩子。
像是被人逼出最为不堪的过去,过大衣衫下的身子颤抖。以前他从来不觉得贫穷是一件可耻的事,因为他跟他母亲很努力的过生活。可是在这一次为了生活而欺骗下,及面对这些高雅的人时,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贫穷是多么卑J_ia_n的一件事,竟要为了生活而欺骗!
“我们很穷,因为爹将小茅屋跟一块菜田输给了县里头的有钱人,我沒有住的地方,所以才来这里想找舅妈。”结果舅妈沒找着,反而惹出了这样糊里糊涂的祸事来,已经这么多天了,不晓得娘现在过得好不好?
“那你爹娘呢?”
左小草咬唇,紧紧咬着。“爹……好像在逃开那些讨债人的时候,被困在屋子里烧死了……”
“好像?你沒回去看吗?”
衣袖里头紧扭着双手擦出血痕来。“沒…有…不能回去,不可以回去……”
柔细的柳竹条被捆成一束,用力打在身上的感觉火辣辣的,娘的血自己身上的血混成一块,耳边听到的尽是爹的怒吼声闻到的是爹身上的酒味。那种日子,不好过,说什么都不能回去。
“为什么不……”
“別问了。”孙颢打断文娘的问话,将桌下紧扭的双手给抓到上头小心扳开,白皙的十指沾染着血迹。
左小草下意识地想抽回手,痛觉及束缚混乱了思绪。“不可以回去,我不回去…不可以回去……不可以……”
“沒人叫你回去!”紧抓住他挣扎的双手,让他的小脸面对他的双眼。“你可以待在这里,沒有人叫你回去!”
被他的低吼唤醒了大部分神智,左小草望望四周,眼目所瞧见的景象使他稍稍松了一口气。“对不起…对不起。”他可以放开他的双手了吗?虽然被他大手包围的感觉很温暖,可是好怪,那种生病的感觉又从身体不断冒出来。
“你爹对你不好?”从他的模样他可以猜出个大概。
左小草犹豫了一会儿才诚实点头,他不想再对他有任何欺骗。
“怎么不好?”
左小草又是犹豫了一下。“他会打我跟娘。”
“还有呢?”
深深吸了口气。“不让我跟娘吃饭。”发现那一双眼睛仍紧盯着自己。
他都知道吗?他怎么会知道他还沒说完?
“小时候爹趁娘不注意的时候把我丟到山里头,娘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才找到我,那时候我差点就饿死了,娘因为太辛苦,得了好重的病,到现在都还会咳嗽不舒服。”他跟娘都恨怕爹爹,他们的力气沒有爹大
,也跑不过爹,所以只能让爹欺负。如果沒有娘一直保护他,那时候他那么小,早就已经死了,现在他已经长大,换他保护娘,让娘过好日子。
听到这里文娘叹了口气,她过去也是遭受丈夫的凌虐才逃出来的。“那你娘现在人呢?”
“在金家。”
“你们为什么会到金家?”
“舅妈在金家工作,可是死了,所以三姑娘跟我说如果我替她工作,她就会好好照顾我娘。”
“她要你做什么工作?”
左小草白皙的双颊又开始泛紅。“她要我代替她嫁给……颢…”还有得到孙家的账冊跟人员名单,最后这一项他沒说出来,因为他不想依照三姑娘的话去做,他可以假装沒有机会得到账冊跟名单。
他脸上的红晕掩饰了他的隐瞒部分事实,孙颢只深深看他一眼,接过仆人地过来的碗筷交到他手里。虽然他不认为事情就这么简单,可是现在他想这么相信,至少左小草天真纯朴的模样,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你真的觉得你娘在金家会过得很好?”孙颖才不相信金家人的人格有那么淳良。
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不过左小草还是点头回答。“舅妈的女儿在金家工作,她一定会好好照顾我娘的。”
原来如此,既然有亲戚在金家,她娘的安全应该是沒啥问题才是。
确定一切之后,孙颖拿起筷子往前面的醬菜夹,转眸间发觉兄长的目光一闪,于是若有所悟地微笑。
不管是什么样的话,都只能信八成,至于其他两成,就该好好小心注意。
除了文娘跟左小草之外,其他人全注意到兄弟俩的目光交流,恍若无事一样自顾填饱肚子。
左小草沒有那样多的心思,举着筷子看几个人将醬菜夹入热腾腾的饽饽里吃下,瓷碗往前一挪,立刻有仆人呈上汤品。这样的吃法他从来沒见过,过去他一天有一餐吃就不了,哪有像现在手足无措的机会。
“你不饿吗?”温柔的安兰先注意到他的处境。
因为不晓得该怎么吃,所以他很快地摇摇头,小心翼翼放下手中的雕花銀箸。
孙颢只冷冷瞧他一眼,安静地一个人用膳,沒有插手的打算。
安兰在心里头叹息,明明心里是对这个孩子不同,为什么就是不肯放下那颗冷冰冰的心学会温柔呢?
“不饿还是要吃,早膳很重要,像你这么瘦更要多吃一点。”替他取过一个饽饽递到他手中。
热呼呼的饽饽放在手里头很温暖,可一颗心莫名其妙酸酸涩涩的怎么也塞不进半口。在他们眼中,他一定像是个傻子,连最简单的用早膳都不会。
狼狈地将饽饽递回安兰的手里,心中的酸涩蔓延到眼眶。“我不饿……谢谢!我吃不下……”
接过饽饽,沒有忽略掉黑白分明的双瞳微红,越过低着头的小草,对另一边的孙颢双眼一瞪。
孙颢沒有表情,对他的两颗白眼视若无睹。
这下子连安兰都火大了,将饽饽丟回桌上,心疼地瞧着局促不安又自卑的左小草。“我也不饿,你陪我回我的院落,我带你四处逛逛好不好?”
“东西沒吃完想去哪?”声音同时从两个人的口中发出。
罗念善抓回安兰的手,将沒吃完的饽饽放到他手里,另一个孙颢好似刚刚说话的人不是他一样,继续喂饱自己的肚子。
左小草很快抬头看了孙颢一眼,所有人都瞧见了他眼眶
的泛红,当他再次低下头的同时,一颗晶莹的水珠子落在袖子上渗入衣料之中。
“你连吃饭都不会吗?”孙颢的声音很冷,对他那畏畏缩缩的模样很不高兴。
左小草摇头,很快地摇头,沒有人知道他这个动作是指他不会吃饭,还是否定孙颢的话。
“连说话也不会了?”他一定要这样怯懦吗?连与他们一起用膳都不敢?
左小草张口,可是喉咙吐不出半句话来。
他是不会吃,不晓得该怎么去动桌上的那些食物,南方的食物不是米饭就是稀粥,穷人家更是简单沒有那样多的规矩,这一桌的东西,除了刚刚拿在手中的筷子,前面的瓷碗之外,其他的东西他都不会用,刚刚他只注意到孙颖好像是将菜放在饽饽上送进口中,可是安兰递给他的饽饽又大又圆,放上菜只会弄得整手都是汤汁。
还是心细的安兰想到了原因。“你不晓得该怎么吃我们北方的食物?”
左小草点点头。
孙颢再也忍受不住心里的骚动,抓起他的手。“我们家沒那样多的规矩,前面那个银盆装的水是让你洗手用的。”将那双白皙纤细的手放入银盆里洗净,仆人递来手巾擦干,再从桌上取一个饽饽放到他手中。
“饽饽的边边有条细痕,从这里撕开,想吃什么菜自己夹着放进去,小盘的是糕点等吃完这个之后再用,大盘的是让你放进饽饽的菜,汤有两道,桌上的是翡翠豆腐汤自己盛,若想喝豆浆就往旁边摆,仆人会替你取,吃完前面的那一个小碗里的水可以漱漱口,漱完口吐到春盈手中的银杯。”一边说一边替他将桌上的菜夹进饽饽里,瓷碗往旁边一放,让仆人慢慢舀入沒有一点豆渣子的豆浆。
几个人瞧孙颢为他打点好一切,看他小心翼翼吃进一口食物,依稀可以发现白皙颊上滑落的泪珠。
其实一直到孙颢仔仔细细将过程说过一次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用膳的方式原來还是有很多规矩,只是他们从小到大习惯了,一点也不觉得困难,却难国了什么都不会的小草。感觉上就像是他们仗着自己生活在优越的境里,欺负这过去生活有一顿没一顿的孩子一样。
“慢慢吃,多吃一点別饿着了。”不由地,原本低沉冷酷的声音霎时柔和了许多,满腔的怜惜压过习惯的冷酷。
他不说还好,一说就看见眼眶里头泪水滚得更凶,偏偏左小草又一声不吭,泪水尽往肚子里吞,若不仔细看,沒有人晓得如此平静的外表下的一双眼睛泪淌得厉害。
他那既是坚强又是脆弱的表现,教所有人跟着心酸,文娘更是一起落下眼泪,想起自己过去同样凄凉的日子。
突然间,她变得不是那么在乎嫁过来一个男孩子,只要大少爷喜欢,什么都不需要介意了。
第五章“安大夫,这是什么?”左小草蹲在药场上看安兰跟药僮在空院子里晒些不知名的东西很是好奇。
安兰一边检查手中的药草,回头瞥了一眼。“那是蓼。”
“蓼?”
“嗯!有解食物中毒、毒虫咬伤跟健胃的功效。你看到的那部分是茎叶,我们通常会在现在这个季节的时候在阳光下把它给晒干。有些像你这样的南方人吃不惯面食会引起呕吐、下泻,这是时候用新鲜的茎叶磨碎后再加到差不多量的生薑里头,可以治疗。”
“那边种的又是什么?”手指着一株奇怪的植物,叶柄的地方远看好像有个袋子。
“那是辛夷,有镇痛、镇静、消除鼻炎及其他功用,因为它开的花很好看,所以我种了不少,想看的话必须等到明年春天……”停下手边的工作。“怎么,你有兴趣去学吗?我可以教你。”走到辛夷前摘了一片叶子。“咬咬看。”
左小草听话一咬,舌上传来甜甜的味道跟一股香味,多么的神奇。
“可是我连字
都看不懂,这样也可以学吗?”他只有在三姑娘要他过来前,学会了账冊、人跟名单五个字,其他的他就完全看不懂了。
安兰微笑,突然一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
“这样好了,我可以教你学医,至于认字,我去请颢他教你,再怎么说你们两个都拜过天地,自然该多花点时间陪陪你。”
“安…安太夫……”左小草的一张脸几乎要冒起烟来。“那件事是我不好,不该骗了…颢,不能算是真的,有一天他还是会娶妻生子。”如果那时候他要是不在孙府了,他会不会还记得他?
“一日夫妻百日恩,別管那么多,走!我带你去找他要他教你认字。”说做就做,立刻拉着人转过一道道曲廊来到孙颢跟左小草两人的院落,速度之快让左小草又好几次都差点跌倒。
“安太夫不用了。”他不过是一个骗子,怎么可以藉机要求?
“孙颢喔!”不让他有挣扎脱逃的机会,直接放开嗓子将不知道又Gui缩到哪里去的人给喊出来。
“你不会请人通报一声吗?”话落,属于孙颢那低沉冷酷的声音马上在两人背后响起。
安兰吓得差点原地跳起来,转过身批头就骂。“你一定要这样吓人吗?照你这种吓法,本来沒病的人也会给你吓出病来!”
根本就不理會他的抱怨,孙颢冷冷注视两人,最后将目光移到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左小草身上。“抬起头来,又不是长相见不得人!”
不敢违背他的命令,左小草马上抬起头,却对上那双冷然的眼,身子很自然而然地忆起他曾经对他的折磨不停打颤。
手中的颤抖,安兰想忽略也不成,诱人的朱唇挂上Ji_an臣专属的微笑,也不提醒一声,将旁边的人给推进孙颢怀里头。
“我把人交给你了,你好好看着,小草他想要学认字,我想你来教他最好,我走了,等认完字再来找我学认药。”不管两个人的反应如何,人活像贼遇上官兵一样瞬间逃之夭夭,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发现他武功的底子其实不差,与瘦弱的外型有一段差异。
他这么一走,可怕的寂静瞬间降临站着的两人身上。
良久,孙颢将左小草的脸再抬高些,抓住他的肩逼他挺立。“你想要学认字?”
他的模样不像是在生气,而且好像……心情不错的样子……
奇异地看出孙颢內心变化的左小草,马上很快点头。“我想学,安大夫说你可以教我……可以吗?”
问话换来孙颢的沉默以对。
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就在左小草心萌退堂鼓之意的一刻,孙颢牵起他的手往书房里去。
“从这一本开始。”带他到书房一旁的小桌子边坐下,从书柜里抽出一本薄冊放到他眼前。
薄薄的一本冊子,蓝色封皮上写了三个字,左小草虽然不曾上过学,但还知道一二三四五几个数字该怎么写,那开头的第一个字便是三。
“本来该先给你看千字文的,不过书房里没这本,所以先从三字经开始,封面上的三个字写得就是三字经。”孙颢一手撑着桌沿,弯身替他铺好纸长。“会磨墨吗?”
左小草立刻摇头。
孙颢拿起桌上的墨条放到他的手中,再用自己的大掌包围住他的手。“磨墨的时候手要直,磨的时候顺着同一个方向画圆別贪快,这亲磨出来的墨才细且光泽圆润。”
目光盯着在砚台画圆的手,包围自己的大掌很温
暖充满着力量,一个圆圈慢慢地画,砚台中的墨也慢慢的泛起光泽。
他专注的神情使孙颢微微一笑,将他的身子稍微一挪在他背后坐下来,两颗脑袋几乎要碰在一起,稍微转个头就可以看清对方的脸庞。
左小草的脸都紅了,耳边的气息弄得他痒痒的,鼻间充满着他的味道。他的身体一开始仍是害怕地颤抖,后来渐渐习惯了相触时的温暖,颤抖于是停止,任那一只有力的手臂与自己的靠在一起,慢慢地在砚台上磨出一圈圈的涟漪。
他的放松加深薄唇上的笑纹,另一只手拥住沒几斤肉的腰身,直接把人给带进怀里坐在他的腿上。
从一开始的依靠到被这样拥抱,左小草已经完全习惯他的占有,就像这些天睡在他的身边一样,总会在不知不觉里偎进他怀中,像取暖的猫儿一样蜷曲在主人身畔。
若沒有之前的对待,也许早在见面的那一瞬间,他就想这么做,像被宠爱的猫儿一样依赖。说起来他是喜欢依赖的,只是从小到大的环境不容许他这么做,娘的保护并无法使他产生依赖的心态,那时的脑海想得是要快快长大,然后带着娘一起逃的远远的。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的话那该有多好?
但即使他很笨,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是,有一天他们两个都会娶妻生子,而且一个大男人要习惯的不是依赖,而是坚强………他不是那么想要坚强,他已经坚强了好多年,觉得好累好苦,他不喜欢过坚强的日子。
“墨磨到会有一圈圈的涟漪时就可以停了……”取过一只笔,教比自己小了很多的手如何握笔,将圓石塞进小手的掌心,结果立刻就滚出一,那只手的大小连自己以前练字时用的圓石都嫌太大。“你的手太小了。”
“对不起。”这事他以前就晓得,他跟他娘的手都很小,小时候捡穀子,別家小孩抓一把他必须抓两把才有同样的量,不过幸好他力气很大动作也灵巧才沒样样都输人………可自从他的外貌变得这样奇怪之后,自小习惯的力道也不晓得消失到哪里去,尤其是稍微用力时X_io_ng口传递全身的寒意更是莫名其妙。
“沒什么好对不起的,这又不是你的错,以后这句话別常说,孙家的人不需要跟任何人卑躬屈膝。”尤其是他孙颢的人。
他也算是孙家的人吗?他的话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孙家的人呢!真好!他喜欢这样的称呼,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个位置有个家一样。
孙颢当然不明白他的想法,握着他的手让手中的笔尾端轻轻接触砚面,一下一下彷彿有韵律似的沾染黑墨,直到墨水完全吸上笔毫为止。
“在认字之前要先学字,仔细看好下笔时按……”笔尖在纸端选定位置停住下按,在墨水未完全渲染前。“提笔再往下按的同时橫画。”笔尖稳稳在纸面画出一道漂亮的横线。
“最后捺。“笔尖一顿下染上提回勾,一个漂亮的一字横画在纸面上,左小草露出笑颜。
“会了吗?”那笑容有渲染的魔力,孙颢的双唇也同样画出好看的勾纹,可惜这时小草专心在纸面及笔尖的感触上沒来得及瞧见。
“我试试看可以吗?”小草回头,眼中跃跃Y_u试。
孙颢点头收回手。
少了那温暖的大掌,小手提起笔来有些微微发抖,照着之前的感觉下笔但颤颤惊惊横画收笔,一只像毛毛虫一样的条纹马上出现在纸面上。
“啊!”左小草发出懊恼的声音,背后马上出现笑声。
“你这只毛毛虫画得真好。”不过最可爱的还是那张懊恼不已的小脸。
听见他的笑声,左小草忙回头,耀眼俊容进入眼帘的同时,脸蛋一起出现傻笑。
他笑的模样真是好看!
惊艳的感受完全压过尴尬懊恼,傻傻张着小嘴舍不得移开目光。
“你是要练字还是要看我?”他应该生气才对,更应该露出平时毫我表情的面貌,可是对着他的天真,冷然再也挂不上脸庞。
“练…练字!”左小草忙转回头,动作之快速差点扭到脖子,孙颢的神情故人不如过去那般冷酷,可对他来说依然是严厉吓人。
“那就快点写。”他惊慌的模样让他心疼,可习惯的脾Xi_ng不是说改就能改,何况他的身份仍是一个疑,不该对他太好………
他沉思的时候,左小草已经在纸上画出一只接着一只的毛毛虫,每一只毛毛虫的毛越來越少,笔画也越来越像他刚刚教的一样。
他不只是在练字,他是在学孙颢的笔画,透过一次一次的练习,越后来的笔划越像孙颢的。不是刻意的模仿,却不经意地记在脑海中永远刻画着。
或许有一天,他也可以写出跟他一模一样的字………
等练完了一字孙颢又将其他的笔画一一交给他知道,直到下午近黄昏才开始认书冊上的三个大字。
小东西学字的时候很认真,专心地将一张张白纸写了满满的三个相同的字,写一次就跟念一次,就跟进学堂的孩子一样。
“来城里头的時候有四处看看吗?”
“沒。”太专心于练字,连话都变得简约,更沒注意到自己头发在时间过去的同时变成了麻花辫。
孙颢以前沒编过麻花辫,眼前这条好看的辫子是他失败了不知道几次之后才成功的作品,可惜小草的头发不夠长沒法子玩太久。
“想四处看看吗?”他专心的时候要套话可真是容易,从刚刚到现在已经不晓得被他问出了多少秘密来。
从他的话里他才晓得,原来小草这一路北上而来发生了不少事情,大多都是被人欺负要不然就是路宿街头只为了省几文钱的不好故事。
“想。”
孙颢扬眉,他究竟有沒有自觉自己正在跟他对话?这小东西绝对不晓得什么是一心二用。
“那过几天我带你四处去看看好不好?”要是还在能思考的时候,小东西一定会是脸红红地不知所措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换成现在的话……
“好。”
果然,一句脸不红气不喘的肯定句。
“想去哪里?”
“三字经。”手里写什么嘴巴就跟着说什么。
“去三字经?”
“好。”
哎!擒住他依然在纸上努力的手拿过毛笔放好。“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进去几句?”
回答他的是一张写满疑惑的傻脸。
他就知道!
“你的伤都好了吗?”
左小草点点头,乖巧地将手给收在腿上不敢乱动。“已经不痛了。”也许是这一段时间的接触,左小草已经不是那么害怕孙颢。
“安兰怎么说?”
左小草想了一下。“安大夫说再喝两天药就可以了。”他的肩看起来好宽,可是腰看起来却很细,如果可以他好想抱抱看。这念头他想了好久,可即使是在睡觉的时候他也不敢这么做。
“那好,等不用再吃药的时候,我带你在城里逛逛。”
“咦?可以吗?”他有沒有听错?他真的愿意花时间陪他四处看看?
“当然可以,你的手一定要这样紧扭吗?”凝眉俯视小腹前又开始扭在一起的双手。
左小草“啊”的一声忙松开双手。
“你可以放这里。”将那双手往自己的腰上绕,一点也不意外再次看见小关公。“你的脸皮还真是夠薄的。”
左小草对他的评语只是笑,心里想着等一下一定要去问问安大夫,为什么最近老是会脸红心跳又有时候还会呼吸困难,会不会是生了病了。
“沒病!”听完他的病況,安兰除了暖昧的微笑之外还外带三声叹息。“小草今年几岁了?”
很认真屈指数了一下。“十五。”
“果然还是个孩子。”不但事情忘得快,连感情都还是一张白纸。
是个孩子跟他的病況有什么关系?
“我已经不是孩子了,隔壁的福来比我小一个月,可是都已经娶媳妇了,现在也许已经有了小娃儿。”他不喜欢別人说他小,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夠快快长大的。
“怎么?你也想娶媳妇生小娃儿啊?”瞧他说得那么顺口。
“我才沒有!”左小草忙分辩。“那是我娘的希望,不是我的。”虽然他常常跟娘这么说,可是他根本不清楚娶媳妇生小娃儿是怎生个样子,也不晓得那有什么好,家里多了人只会多张口吃饭,他连娘都养不活了哪来多余的饭去养一个媳妇跟一个娃儿。
“这样啊!”安兰笑笑,觉得这孩子真的是可爱极了。“说得也是,反正你现在已经是颢的媳妇儿了,也不用娶什么媳妇生什么娃儿……”
“男人怎么可以当媳妇儿!”奇怪?这话题怎么会转到这里来了?
“谁说不可以的?有人规定媳妇儿只能是女人当吗?”
左小草眼儿猛眨。“可…可…可是所有的媳妇都是女的沒错啊!”难道男人也可以当媳妇儿?可娘沒跟他说啊!他又笨,根本不晓得对不以。
“那是因为娶媳妇的人喜欢女的,人家古代的时候就有皇帝娶男媳妇呢!”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那皇帝不过是爱上了个美少年纳为男宠,不过既然天天睡一起的话的确实跟媳妇儿沒啥两样了。
“真的?”他沒懂那么多事,沒想到真的有男媳妇儿,而且还是皇帝娶的呢!
“当然是真的,我沒事骗你做什么?”呵呵!真的是很好骗,原来自己也有坏胚子的一面。
“那……那我……”
“沒错,你已经不能娶媳妇儿了,现在你可是颢的小媳妇……你看过人家的小媳妇是怎么个样子吧?”重点来了。
“看过。”
“小媳妇看自己家里相公的时候是不是都脸红红的?”
左小草想起福来的妻瞧福来时的样子。“嗯!”
“那就是你为什么会脸红红的了。”真是一个好回答。
小草傻楞楞地听信安兰的话。“当小媳妇的人都是会这样心怦怦跳然后脸很烫?”这真是奇怪,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当然不是,会脸红红心怦怦跳的原因是因为爱上了自己家的相公,喜欢自己的相公才人这样。”
五雷轰顶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左小草的脸蛋先是一阵骇人的惨白后接着彷彿快滴出血的艳红,小嘴傻楞楞地微张,最后活像有一只疯狗在后面追一样瞬间逃得不知人影。
“这样整他很好玩吗?”罗念善不晓得从哪里突然冒出来,朝小草离去的方向望风兴叹。
“谁让他那么可爱?等他书看多了,人看多了,世事看透了,以后想整他就沒机会了。”不过以小草的Xi_ng子,也许在许多许多年之后,还是会同样一个模样也不一定。从在那种恶劣的环境生活了那么多年,人却沒变得乖戾这一点上就可以证明。
“以后?你认为他以后还会在这里吗?”他可是金家送过来的人呢!
安兰目光闪烁。“放心,他绝对还会在这个地方的。”就算他真的是Ji_an细,颢也不会就此放手,以颢的个Xi_n
g,如果小草真的做出背叛的行为,他也不会就这么杀了他,只会折磨他以Xie恨。
江湖上说“冷心阎罗”惹不得的原因也就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