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手术室外,一个男人跪在地上,一手撑地,半gān涸的血黏腻地沾在指根,鲜红渗人,他的脊柱似被千钧巨石压着,佝偻着背,抬眼悲凄地望着手术室门上亮着的指示灯。

他一脸沧桑,一瞬间老了十几岁,发蜡固定的头发稍显凌乱,饶是谁现在在这里也很难认出眼前这个男人竟是往日手段狠辣、霸气冷漠的荣泰老总虞谦。

“虞总,警察刚刚已经来过了,我们这边也派人去查了,解先生会没事的,地上凉,我扶你去椅子上坐”,助理小王弯腰去扶虞谦。

虞谦甩甩手,没动,说:“是我的错,我的错,他不会原谅我了”,声音嘶哑,每个字都在拉扯着声带,让人忧心再说下去就要咳血了。

周围来来回回走动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频频回头偷看这个奇怪的男人,虞谦没有在意,只要解昙秋平安,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下午四五点钟,太阳还未落山,阳光不再炙烤皮肤,下班的人们急着归家,老人小孩出家门散步,渐渐暗下来的日光透过医院被烘烤一天的玻璃掉在地面。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一天,虞谦刚谈定一笔大单,心情正好,挂了电话,往车窗外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解昙秋。

解昙秋在咖啡厅前和同事分开,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阳光为他一侧脸渡上一片金huáng,细小的绒毛微微颤动,三庭五眼,是个标志的美人。

虞谦嘴角勾起一个坏笑,他搭讪解昙秋,解昙秋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就答应下来。凭着虞谦làng里来去的调情手段,当晚,解昙秋就成了虞谦的盘中之物。

第二天一早,虞谦在酒店高级套房醒来,给了怀里美人一个早安吻,心里暗自感叹解昙秋皮肤白皙,气质出众,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他留了一张支票和电话号码,就离开了。

解昙秋醒来的时候,身边已没有人了,他怔怔地看着那张支票,修长的手抚上那串电话号码,嗤嗤地笑了出来。

虞谦就是个风流成性的人,男男女女搞过不少,还养着几个小情儿,他出手大方,送车送房,对谁也不亏待。同时,他又温柔绅士,对爬他chuáng的人来说是个完美的金主。很快,解昙秋也成了其中一个,他自嘲自己就像古代的嫔妃,等着皇上什么时候想起自己了,承受恩泽。

酒吧里,陈概和解昙秋坐在吧台的高脚椅上,他接过调酒师递来的酒,喝了一口,转过头对解昙秋说:“昙秋,你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身边就没缺过人,对你,就是玩玩而已。”

“我知道,他送我的房子我暂且住着,钱和其它的东西我都没动,要是那一天他不要我了,我就走,把东西都还给他。我有分寸的,你不用担心我。”

“你怎么就对他那么认真?”

“大学的时候,他是光彩熠熠的学长,我很喜欢他,我真没想到那天他会找上我,当时,我整个人都惊呆了,我知道对他来说,我不值一提,但那都不重要,我现在真的很开心。”解昙秋笑笑,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头微微仰起,露出修长奶白的脖颈。

陈概盯着他,灯红酒绿的背景下,他神色有些暧昧。

就在那时,虞谦闯了进来,迎面就是这副景象。

他今晚突然心血来cháo去找解昙秋,送他的公寓里没人,打电话又没人接,他还担心来着,找到这里,原来是和别的男人一起喝酒。他心头怒火四起,拉住解昙秋就要拖他走,酒杯掉落在地上,四散成碎片,陈概要去拉他,解昙秋忙摆手示意他不要,自己没事。

虞谦把解昙秋塞进车里,车飙了出去,解昙秋被安全带勒了一下,坐稳后,去摸手机,才发现好几个虞谦的未接来电,他连忙解释道:“酒吧里太吵了,我没听到你的电话,对不起。”

解昙秋暗自打量虞谦的侧脸,线条凌厉,面色冷漠,听了他的话也不为所动,他又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

虞谦平时对他总是温柔的,从没对他发过脾气,这次,应该也没事吧。

车开去了解昙秋住的公寓,一进门,虞谦就把他抵在门板上,粗bào地吻了下去,撕咬着解昙秋的唇,解昙秋尝到嘴里铁锈似的腥味,应该是咬破了皮。

虞谦终于放开了他,突然挥手打了解昙秋一巴掌,解昙秋跌坐在地上,一侧脸火辣辣地疼,就听虞谦说:“我打电话你不接,就是在跟野男人鬼混啊。”

“我没有”,解昙秋辩解道,“只是朋友一起出去而已。”

“朋友,可我看他的眼神可没把你当朋友”,虞谦蹲了下来,捏住解昙秋的下巴,抬起来,qiáng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这么缺爱,要爬多少人的chuáng啊?”

“你也不gān净,你身边的人少过吗?”解昙秋冷眼质问他。

“我看你是欠教训”,虞谦撕裂解昙秋的白衬衫,扯下他的裤子,粗bào地对待他。他终是摘下温柔多情的面具,露出bào戾的真面目。

“王八蛋!混账!”

解昙秋再次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大chuáng上,只盖了一chuáng薄被,他动了动,浑身酸痛,双脚被铁链锁住,四周漆黑,他喊不出声,喉咙gān痛难受。

卧室的门被打开,灯光漏了进来,虞谦拿着一杯水走到chuáng边,打开chuáng头灯,把水递给解昙秋,盯着他看。

解昙秋灌下一杯水,喉咙舒服了些,他看了看四周,不是在公寓里,看向虞谦,问:“这是哪里?你要gān什么?”

“我已经让人替你辞职了,以后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学乖点。”

“你不能这样”,解昙秋忿忿地说。

“你有选择的权力吗?”

医院里,虞谦仍跪在那里,助理小王坐也不是,跪也不是,只得呆呆站在旁边。

陈概刚下手术台,就知道解昙秋出事了,赶到的时候就见虞谦跪在手术室前,他快步走到虞谦身前,拽起他的领口,狠狠地就是一拳。

虞谦突然被拉起来,双腿没有知觉,他没有躲,迎面一拳,他踉跄倒在地上,嘴角流出了鲜血。

陈概指着他,手指不断颤抖,冷冷地说:“还在这里装深情,昙秋这样不都是拜你所赐。”

“他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这才多久,你又把他送进手术室,你上次是怎么保证的?”

“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小秋,对不起,是我错了”,虞谦一脸悲恸,眼泪湿了整张脸。

“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虞谦,我跟你说,昙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虞谦把解昙秋带到名下的一栋别墅里,请了几个保姆按时过来打扫做饭。

脚上的锁链只够他走到卫生间,解昙秋每天都在挣扎,可没有人管他,也没有人救他,楼下的保姆被叮嘱不能过问主卧的病人,每天她们把饭菜送进去,看着他吃完再收拾出去。

那是个长得很秀气的男人,怎么会生病了?就算心里有万般疑问,她们仍谨记着不要过问主人家的事,这是职业操守。

那个男人每次都吃得很少,张姨看不过去,心疼地说:“小伙子,生病了更要好好吃饭。”

解昙秋摇头,他突然拉住了张姨的衣角,祈求地说:“我没病,我没病,求求你,救我,救我。”

张姨被吓了一跳,可还是心有不忍,她柔声地说:“我只是雇来gān活的,我没办法帮你啊,不过你要是想吃什么,跟张姨说,我给你做。”

解昙秋松开了手,微弱的声音说:“我吃饱了。”

张姨收拾了碗筷出卧室,顺手锁上卧室门,这是虞先生吩咐的,她不能不照办。她心疼卧室里的那位先生,可她只是个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她需要这份薪金不菲的工作。

解昙秋坐在chuáng头,他看着焊上防盗网的窗户,这一间屋子跟监狱有什么区别。所有人都以为他病了,没有人救他。

虞谦只有晚上的时候会过来,起初几天,他只是埋头耕耘,没有温存,他只想着让解昙秋痛,发泄了几天怒火,他慢慢冷静下来,可仍然难掩骨子里的bào戾。

他把解昙秋压在chuáng上,亲了他满脸,解昙秋冷冷地偏过头去,不看他,虞谦嗅着他的体香,对他说:“前几天的事我不计较了,你以后好好地跟我,我会对你好的,我真的爱你。”

“恶心”,解昙秋只觉得倒胃口。

“你在其它地方也这样养了不少情人吧。”

“没有,只有你一个,我爱你爱你。”虞谦伏下身,用吻堵住了他的嘴。

外面的风传是没错,他虞谦多情,处处留情,可自有了解昙秋,他渐渐觉得其他的人索然无味,他找得最多的是解昙秋,前些天,他第一次为一个人吃醋,他想他是真的爱上他了,他打发了其他的人,他想好好对小秋,可小秋不像以前那么乖、那么听话了。

慢慢地,解昙秋不爱说话了,他把他抱在怀里,他亲昵地吻他,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像个任人摆布的人偶,不管虞谦是大声吼他,还是在他耳边温柔地说情话,他只是呆呆地,只有在chuáng上的时候,他的嘴里才会泄出几声破碎的气音。

虞谦怕了,明明人在自己身边,可他觉得抓不住,像空气一样,一点一点地漏掉。他狠狠地占有他,只有这时,才好像是确认了他的存在,他属于自己。

一天晚上,当他把解昙秋搂在怀里的时候,背对着自己的人突然出声,“虞谦,我恨你。”

虞谦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吻着他细软的发丝,“宝贝儿,别那么说。”

解昙秋似是没听见虞谦的话,他盯着空气中虚浮的一片尘埃,说:“你不爱我,你只会让我痛苦。”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小秋,我爱你”,虞谦喃喃说着,没有人回应他。

第二天,yīn雨绵绵,虞谦驱车去了墓园,他把一束香水百合放在一座墓前,撑着伞蹲下身,抬起手轻轻抚上照片上年轻漂亮的女人,“妈,我真的错了吗?”

他的父亲是个占有欲极qiáng的偏执狂,还小的时候,他总不见她母亲出门,久未见阳光的皮肤显着病态的苍白。

七岁那年,母亲在他面前自杀了。

他恨他的父亲,这么多年来,他总是小心翼翼地,不想变成他父亲那样的怪物,可事情在酒吧那晚好像失控了,骨子里他深恶痛绝的基因控制着他。

他在墓园里坐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他想他错了,他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人。

回到别墅,他想要重新开始,想要改变,想要小秋重新接受他,他解开了解昙秋脚上的锁链,摩挲着解昙秋的侧脸,对他说:“小秋,对不起,是我不对,只要你待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答应你,好吗?”

回应他的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

虞谦不再只是晚上过来,每天早上陪着解昙秋吃完早餐再去公司,没有应酬的时候就陪着解昙秋,回家的时候带上一束红玫瑰,插在卧室的花瓶里。

他觉得自己改的很多了,可解昙秋不为所动。但小秋没有走,他还愿意待在自己身边,虞谦想,他还是爱自己的,只要拿出真心,总有一天解昙秋会再接受自己,他有足够的耐心。

解昙秋哪会没有看到虞谦的改变,可他累了,他真的累了。

每天,虞谦回来的时候,就见解昙秋缩成一团,坐在窗边,不知道在看着窗外的什么,虞谦把他揽在怀里,他总是不反抗亲密的行为,他就那样呆呆地。

“小秋,看看我,跟我说会话吧,你骂我也可以,不要这样子吓我,好不好?”虞谦说,语气里都是乞求。

就像以前的每一次,解昙秋都不理他。

解昙秋又靠在窗边,看着虞谦的车驶出大门,豆大的雨滴砸落下来,窗户没有关,淋湿了衣服一侧布料,天空一道惊雷,紫色的光从他的脸上一晃而过,他吓了一跳,撞到身后的柜子,花瓶摇摇晃晃,掉了下来。

昨天的玫瑰有些枯萎了,花瓣脱落在碎瓷片上,他数了数,有十三瓣。

他的右手边有一块瓶盖大的碎瓷片,边缘锋利,他拿起来,看了看,用力划在左手腕上。

口子很深,鲜血从血管里喷涌出来,他感受不到痛苦,只有慡快,倚在墙上,合上了双眼。

虞谦回来,打开卧室门,快步走到窗户边,就见解昙秋脸上全无血色,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汩汩地流血,在手下积了一小滩,两瓣玫瑰浮在血上,鲜血染红了白瓷片。

他扑到解昙秋身边,拉过chuáng上薄薄的被单按住伤口止血,颤抖地伸手要去抱他,慌得捞了几次才将解昙秋打横抱起,直奔楼下。

在车边等待的司机见状赶紧拉开后车门,就听虞总颤抖着声音说:“最近的医院,快!”

虞谦本来已经出门了,半路上一道雷劈在天际,他担心小秋害怕,不知道关窗在那里傻傻地淋雨,连忙让司机掉头回家,一回去就看到那景象,直有一道响雷劈在他心上。

他紧紧地抱着解昙秋,吻他的额角、被雨打湿的细碎发丝,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祈求他不要走,一路催促着司机开快点,再快点。

车一到医院,医生护士围过来把人放到走轮担架chuáng上,快步推着进手术室。一个护士把虞谦拦在了手术室,他疲惫地坐在墙边的椅子上,焦急地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虞谦的心在慢慢往下沉,只要想到解昙秋在血泊中慢慢失去意识是抱着怎样的绝望,而这一切都是自己施加的,他就恨不得打死之前的自己,再替小秋承受那些痛苦,身体上的,心理上的。

现在,他害怕解昙秋真的不要他了。

手术室里出来一个护士,虞谦忙跑上去急切地问:“里面的病人怎么样了?”

护士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病人失血过多,血型是Rhyīn型血,也就是俗称的熊猫血,医院目前没有库存,正在联系其它医院的血库。你是病人的家属吧,他身边有什么人也是熊猫血吗?”

虞谦很是意外,说:“我,我是熊猫血,我给他输血”,他跟着护士去献血,又让助理去联系Rhyīn型血的人。他这样的身份,总是有备着以防万一。

“这位先生,已经抽了800cc了”,护士拿着医用棉签要去拔针头。

“没事,没事,我还可以”,解昙秋失血太过严重,助理联系的人还在路上,只要解昙秋平安,拿命去换他都愿意。

手术很顺利,解昙秋很快转到了普通病房。

解昙秋还没有醒来,虞谦守在chuáng边,他握住解昙秋微凉的手,给他温着,眼睛盯着解昙秋苍白的脸,他躺在那里,就像睡着了一样。

虞谦在心里感受漫天神明,把解昙秋留在他身边。

助理小王轻敲房门,走了进来,俯身在虞谦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好”,虞谦把解昙秋的手塞进被子里,轻轻掖了掖被角,走出了病chuáng。

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烦躁地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虞谦接起了电话,听了一会,他的眉头深深皱着。

“在公司门口鬼哭láng嚎不会叫保安赶走吗,再不行就报警,这个项目我拿定了,他们技术不过关怪我啊?要跳楼就跳关我屁事”,他挂断电话,又深吸一口烟,掸了掸烟灰,倚在窗边,微风chuī起他的衣角。

“居然还真是你。”

虞谦回头,就见陈概站在那里,一身白大褂,他面无表情地开口:“那又怎样?”

“昙秋同事说他出国进修了,电话打不通,信息也不回,我还以为他是想通了,原来是你gān的。切断社会联系,虞总真不愧是jīng英啊!”陈概一通冷嘲热讽,他原是听护士聊天谈起手术室外的巧合,感慨病人命大,他一想事情怎么会那么巧合,一查病历,真是解昙秋。他赶去病房,路上就见到了虞谦。

“不过是他几年同学,我们的事还轮不到你管吧?”

“对,我管不着,我只是心疼昙秋,当初,他就不该救你这个人渣”,陈概轻蔑地盯着他。

“什么”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我真替昙秋不值”,陈概转身就走,去病房看望解昙秋。

虞谦僵在原地。

当初大学的时候,他在高速路上遭遇过一场重大连环车祸,严重失血,血库里没有Rhyīn型血,学校发通知在校内寻找Rhyīn型血的人,他知道当时有个师弟一次性献了好多血,他的父亲还特地去感谢他,当时虞谦昏迷卧chuáng,从未见过这个人。解昙秋和他是同一个学校,他也是Rhyīn型血,难道?

他jiāo代助理去查当年医院的记录,很快,助理回了话,那个人就是解昙秋。

虞谦靠着墙身体慢慢滑下,双手紧紧捂住脸,他从未如此脆弱过。

市一院手术室,一个护士走了过来,虞谦赶忙站起来,许久没活动的腿血液不通,他摇摇晃晃地,好一会儿才站稳了。

沾着血污的手无处安放,他手足无措,紧张地问:“他怎么样了?他是Rhyīn型血,我也是,我可以给他输血。”

护士沉默地递给他一张纸,虞谦把沾到血的手在高定西装上无意识地擦了擦,用没有沾血的手颤抖地接过。

一瞬间,他的心沉到冰冷的海底,那是一张病危通知书,他苦苦哀求:“救救他,需要什么药都用上,多贵都用上,救救他,救救他!”

“先生,我们的医生会尽力的,你放心”,护士说着递给他一支笔。

虞谦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上名字,他签过几十亿的商业大单,都没有现在忐忑。里面躺着的人,对他而言,是无价的。

他曾见他的父亲签过这样一张纸,当时,他就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可最后,他母亲还是没了。

不,小秋会没事的,就像上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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