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烙棘年少成名,因有着“影帝”这名号的加持,他在圈内一直被人当皇帝供着。这样一位养尊处优的太上皇,出门不是开超跑就是保姆车接送。

如今挤在这闷狭窄小的破车里,还是他第一次受这份罪。

车程漫漫,又热又挤,汪烙棘难受得睡不着,于是打开游戏软件里的“私信”,开始了每日一骗。

点开里面一个置顶的聊天框,输入:“嘿~哥哥,在吗?(眨眨卡姿兰大眼睛.jpg)”

汪烙棘的网名叫“上火你就喝喝我”。就连小叶这个骨灰级的马屁jīng在第一次知道这名字的时候,都忍不住露出了五官蜷缩的表情。

小叶:我喝你妈。

明星混迹互联网都要尽可能地掩饰身份,所以汪烙棘给这个号设置为“性别女”。

在一次游戏中,他认识了一个叫“烤焦的芭娜娜”的网友,俩人虽一个菜jī一个大佬,实力非常悬殊,却意外地很聊得来,于是相互加了对方好友,时不时地一起开黑。

顺带聊骚。

聊骚是聊骚,但骚的是谁,很明显是演技千变万化的汪影帝。对方是心思单蠢的直男,禁不住他各种高段位的骚,导致事态有点朝“暧昧”那方面发展而去。

小直男从一开始就以为他是女的,汪烙棘也没解释。后来越聊越上头,他怕坦白了会破坏他们的关系,于是私心作祟,就这样恶劣地故意隐瞒着。

影帝不愧是影帝,汪烙棘的演技在虚拟世界中也一样jīng湛,骗得对方跟冤大头似的。

手机震动一下,小直男回消息了:“在啊,宝宝怎么了?”

汪烙棘打字:“人家今天很不开心,想哭哭,34D的胸口闷闷的,哥哥陪我聊聊天呗( ′? ??`)~”

在汪大影帝的蜜汁思维里,颜文字是当代网络撒娇的jīng髓所在。

对方果然很吃这一套,秒回道:“宝宝为什么不开心啊?”

小直男一片真心向明月,汪烙棘也不是没内疚过,但他尝试给自己找开罪的理由:老子最开始只想着披马甲跟人开黑,挂女号的时候也没想过会网恋啊......

汪网骗在线飚演技:“嗷嗷嗷~哥哥真贴心!亲亲你mua! 人家工作上遇到不顺了,为了几个臭钱,要被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哭哭.jpg)”

小直男停顿了半分钟,脑内思想朝着“被迫下海”“卖身还债”“bī良为娼”等污浊词汇狂奔而去,越想越不对劲。

他飞速地打字劝道:“女孩子要好好地珍惜自己,这种事千万不要做,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这颗纯洁的心和天使般的灵魂,这才是你最宝贵的东西啊!傻宝宝,你是缺钱了吗?哥哥在,你别怕,遇到困难了可以找我啊!”

小直男一个劲儿地撒jī汤,果然又单纯又萌蠢,汪烙棘顿觉心情好了不少:

看吧,幸亏他遇见的是我,不骗财不骗色只骗心,要换了别人,这傻子早被人坑得连底裤都不剩。

只骗心的汪网骗回道:“不是啦,只是要去一个不喜欢的地方工作,人家是小公举,很难适应陌生环境,会怕怕了啦。(抱抱.jpg)”

小直男心疼到无以复加:“宝宝辛苦了,宝宝要坚qiáng,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哥哥给你加油鼓劲!”

对方的天真和善良并没有令汪烙棘良心发现。这个狗男人反倒变本加厉:“哥哥的好意我心领啦~(亲亲抱抱举高高.jpg)但还是想跟好哥哥撒撒娇嘛,好难过哦,嘤嘤嘤~~”

在打出这条惊天地泣鬼神的卖萌文字时,汪烙棘被自己恶心到了,差点没把隔夜饭给呕出来。

网恋真难。

装成萌妹跟直男网恋更难。

小直男耐心又温柔地哄道:“不哭不哭,亲亲我的小宝贝”

手机的屏幕散发出幽幽白光,映出汪烙棘脸上的一个魔鬼微笑,他打字:“那哥哥你给我讲个笑话好不好?(晃晃小手臂.jpg)”

跟直男聊骚太特么好玩了,消息一发出去,汪烙棘笑得肩膀直颤抖,小叶以为他家老板疯球了。

小叶:嘶,好惊悚。

大概过了半分钟,对方的笑话来了:“愚公临死前把他儿子叫到chuáng前,说:‘移山!移山!’他儿子:‘亮晶晶?’ 于是,愚公卒。”

小直男不太擅长讲笑话。

好冷,室温骤降十度的那种冷。

小叶从后视镜里亲眼目睹他老板脸上的笑容渐渐归于无,还打了一个寒颤。

冷笑话的余韵太过悠长,汪烙棘面无表情地打字:“哇塞,偶滴天呐~哥哥你讲的笑话吼吼笑哦,你的脑子里一定装了很多有趣的东西呢~人家好崇拜你哦!”

飙得一手好演技,迷得对方七荤八素。

就这样,他和小直男聊了足足两个小时,才你侬我侬地结束了这腻到发慌的对话。

小直男:“宝宝88,不许不开心啊,爱你哦~”

汪烙棘:“哥哥拜拜,么么哒?~”

双方依依不舍地下了线,爱情的甜蜜在心窝里久久地回甘。哪怕这份感情是建立在欺骗和谎言之中,犹如建在沙滩上的高楼,只等待一个海làng将它推倒的那一天。

*

疲惫的车程终于结束,他们到达了沙扁村的村口。小叶将车子停在一片绿色的田野边,闷了一路的俩人都下车来透透气。

不得不说,沙扁村群山环绕,绿意盎然,到处蹦跶着许多叫不出名字的鸟儿,是个风光秀美的好地方。

若是大大地吸一口空气,大量氧离子瞬间冲入肺部,让人有种延年益寿的感觉。

然而,汪烙棘一向习惯在繁华的都市里生活,他对这里简陋的面貌嗤之以鼻,一点也看不上眼。

鼻子敏感的他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牛屎味,拧了拧眉,屈起指节将鼻子掩住,很是嫌恶,“啧......”

小叶试着再一次联系甲方,他按照合同上的电话打过去,语音却还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不知道进村后的路该怎么走,只能问路,可这种乡下地方好像人迹罕至......

等了许久都没看见人,小叶打算走远点看看情况,“汪哥,您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前面找个人问问,看看那个市场该怎么走。”

“嗯,”汪烙棘点头。

小叶哼唧哼唧地朝村里的小路奔去,身上层层叠叠的肥肉随着跳跃的步伐而上下抖动。

车旁就剩汪烙棘一个人了,他百无聊赖地靠在车门上,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来,点燃后轻轻地叼在嘴边,吸上一口尼古丁。

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香烟的化学物质似乎也变得水土不服,并没有发挥出驱散困意的效用。四周虫鸣鸟叫,汪烙棘听来却像在催眠。

他有点发困,还有点想吃薄薄的生鱼片。

在袅袅缭绕的烟雾间,相貌英俊的男人与他身后翠绿嫩huáng的田野相衬,无比自然地融成了一幅绝美的油画。

人与景意外地相配。

此时,扛着捆大甘蔗的焦蕉正朝这边走来。

男孩脚踩一双塑料水靴,头戴一顶巨大的禾草帽,那副白色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八百标兵奔北波!pào兵并排北边跑......”

这绕口令听起来特带劲儿。焦蕉哼哼唧唧地跟唱着,声音雄壮威武,若不是身板过于单薄,还真有点像个赶着去打仗的汉子。

路过一辆长安奔奔的时候,因为脸侧被一丛甘蔗的大叶子遮着,阻挡了视线,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车旁倚着个人——

汪烙棘。

汪烙棘倒是一眼就看到焦蕉,当然,也是因为对方自嗨的歌声太过嘹亮,聋子也能听见。

他心想:一瞧这人质朴无华的衣着打扮,还有浑然天成的土味气质,肯定是当地的农民小伙。

“欸,”汪烙棘朝农民小伙喊了声,“哥儿们,农贸市场怎么走?”

焦蕉戴着耳机,音量大得很,没听见。

眼看那小伙儿就要越走越远,汪烙棘扔了手中的烟头,快走两三步追上去,拍拍对方的后背,“喂!”

焦蕉一个原地转身,肩上那捆粗长的甘蔗犹如一根大棒子,随着他身体的转动而转动,猝不及防地猛扫向身后的人。

毫无防备的汪烙棘闪避不及......

这位汪大明星初来乍到,突遭此无妄之灾,被一捆大甘蔗直接抡倒在旁边的田沟沟里。

世界天旋地转,原本英俊得体的一位男士,此刻却像个皮球似地,连续翻滚三周半,姿势优美、动作难看地摔入长满野草的渠沟中。

“......”

汪烙棘仰躺在腥臭的田泥之上,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暗暗有种预感:这荒诞的开局,只是日后所必须经历的灾难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起点。

转过身来的焦蕉以目光平平一扫,不禁疑惑:“咦?没人呐?”

他刚才明明感觉到有人拍了他一下?转过来一看,却一个人也没有......男孩心里一惊:难道是有什么不gān净的东西?!

他慌忙地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心惊胆战之际,焦蕉隐隐约约听到一丝呼喊声。他摘下耳机一听,确实有人在哑着嗓子喊“救命”。

连忙放下肩上的甘蔗,焦蕉循着声音四处张望,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实在诡异得很。

他大声对着空气问道:“是谁在喊救命呐?”

“我在这儿——!下面!沟里!”汪烙棘欲哭无泪。

听到这句话,焦蕉火速弯下腰扒在田埂边,直直地朝沟缝里探出一个脑袋,果然看见下面躺着个陌生男人。

还是个长得令人眼前一亮的帅哥。

在汪烙棘的视野里,一澄如洗的蓝天中忽然出现了一张白净清逸的脸——

焦蕉把头上的那顶禾草帽掀开,在微风中散出一头乌黑柔顺的短发,明亮的日光一下子照亮了男孩俊俏的脸,少许碍事的碎发随风而动,被他绕在两只可爱的招风耳后。

这个漂亮又慡朗的男孩,就是将汪大明星扫进田沟里的元凶。

“先生,你没事吧?”焦蕉眨着一双乌黑晶亮的大眼睛,问他。

“我......!”一句到嘴边的“操*你妈个王八犊子”被男人生生地咽了回去,变成了听不出任何怨气和愤怒的两个字,“没事......”

这一刹那,汪烙棘看着眼前这个男孩的脸,他蓦地觉得:

沙扁村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似乎还挺值得来的。

作者有话说:

汪狗棘:当网骗比当好攻过瘾多了。真他妈好玩儿。

焦蕉:追妻火葬场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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