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柏上了三楼,美术教室的门半掩。推门而入。合门。藏在门后。背靠墙。压死密密麻麻的生命。
楚柏闭上眼。1604,0302,1913,2625,2414,1216,1913,0302,1604,2625,1216,1604,2625,2414,1913,2625,0302……这一定有什么规律。这是线索。是线索。
遇见,是已知。未知,是线索,是已知的线索。
遇见,是已知。未知,是已知。
未知与已知的线,是遇见。一定是有规律的。
现在,没有规律。
心,没有规律。
是什么,打破已知。
不是消亡。是什么。
不是遇见。是什么。
遇见。是遇见,也是等待。
等待已知,不是等待,是消亡。
楚柏任由自己顺着墙壁滑下,虫子附上皮肤。爬动。
楚柏轻轻抱住自己的头,有一只虫子在自己的脑子里,啃噬自己。
美术教室是亮的。只有这一处是暗的,是yīn霾。
楚柏起身,晃了晃身子,回到教室。耳边还有清晨的钢琴曲。
鞋踩在地面,微弱的呼吸。后面,一重未知的呼吸。
离得很远。在转角处之后。
下课铃响了。楚柏踏入教室,在那人转过转角看到他之前。
然后,身边坐下了一个人。
楚柏友好地转身笑道:“你就是我一直没有出现的同桌吗?你好。我叫楚柏。”
“周绎。”少年微微一愣,不自觉地开口。声音很有磁性,一定很适合唱歌吧。
笑意漫上了楚柏的眼底。真好。
“你的书我已经帮你收拾好了。等一下是第一节预习课,语文。预习课后学生大会。希望你迟到的原因是已经对这个套路烂熟于心了。”楚柏打趣道。
周绎忍不住笑了一下,道:“如你所料,烂熟于心。我是教师子女。”
“教师的宠儿。”上帝的宠儿。
周绎无奈一笑,将书本准备好。
闷热的气息漫在教室。窗外定格的绿树,伫立在小小的油画里。
语文老师姓薛。目光时不时瞥向周绎。教师的宠儿。
周绎拿起草稿本,草草写了几句话传给楚柏。
“一会儿学生大会我有表演。得先去。你去古昌楼帮我占个座儿。”
字很潇洒,狂而不乱。
“怎么。作为友情出演,学校不会给你留下最完美的位置吗。”
楚柏用标准的行书写下。
“嘁。不要。帮不帮忙。”
“帮。”
周绎看了看对话,随手塞进桌肚。
下课。周绎先走了。
楚柏一个人,gān脆直接走到了最后一排。前面就是秦度和另一个男生。
秦度看起来很jīng瘦,神色冷漠,细黑边的镜框把桃花眼挡了去,显得jīng明锐利。目视前方,走得没有停顿。
1604。线索。
古昌楼。
微凉的冷气chuī得人起了一层jī皮疙瘩。舞台的幕布合着,等待开启。金碧辉煌的大堂待学生的嘈杂声渐微便拉下总闸,一片漆黑。
心脏提到心口还未惊呼,一丝乐声从幕后泻出。幕布轻轻展开,伴着钢琴曲。
一举成名。定局。已知。
楚柏笑了一下。舞台上的人,有一束光围绕着他。永远围绕。这是偏爱。上帝的宠儿。
大堂鸦雀无声。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chuī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绕梁不绝的是光彩夺目。
楚柏的心跳一点一点加快。未知没有感知。受到偏爱的人,谁会不爱。
我爱。已知。
倒吸一口气。大堂响起掌声尖叫。暗香隐约。
楚柏在等待。灯火阑珊,一明一暗。蓦然回首,火尽灯明。
周绎在台下朝楚柏的方向挥了挥手,脸上是明媚的笑意。悄悄地问:“留位了吗?”
“留了。”楚柏也悄悄地回答,配合着他说着唇语。
周绎向挽留的老师鞠了一躬便走向观众席。暗香隐约。
艺术家都是孤独的。孤独是一个人的朝圣路。艺术家,圣徒。
圣徒。也许是对的。死亡的殉道者。
他不是艺术家。
他的未来。已知。前程似锦。
楚柏取下一张活页纸,写道:“别说了。帅。”
周绎写道:“曲呢。”
楚柏:“希腊史诗。《奥德赛》。”
周绎笑了一下,写道:“夸过头了。不过谢谢。”
楚柏接过纸条。过了一会儿补上:“一场漫长的奇迹。”又将活页纸放回活页本。填上日期。八月二十七日。等待。
晚餐时间。
施铭和陆潜咽了咽口水,恭恭敬敬地给周绎献上了自己的盐焗jī排。
“从今天起,你就是万千少女的杀手。我们要是不对你好点儿。女生们会杀了我们的。眼神。你懂吗。眼神。”施铭和陆潜解释道。
周绎无奈地笑了笑,道:“不至于。”又放回了两个人的餐盘。
楚柏和周绎坐在同一排。施铭和陆潜两个人一台大戏,说尽了一桌子人的闲话。周绎偏头看了看楚柏,小声道:“你怎么吃的这么jīng致。”
“jīng致?细嚼慢咽不是基本吗?”楚柏将饭咽下,回问道。
周绎“哧”的一声笑了出来,道:“这么多年都这么吃饭,你也太乖了吧。”
楚柏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在阳光的反she下像是染上了夜光铺洒的月白色。
周绎不满地皱了皱眉,收回目光问道:“他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离得较近的谢南扶了扶镜框,温和道:“可能是体质原因。”
楚柏笑道:“可以这么说。”
“什么体质原因。谁的体质把人往死里送。”周绎看了看楚柏的餐盘道,“你才吃了两个菜,不吃了吗?”
“不吃了。”楚柏摇摇头解释道,“吃的慢。来不及。”便要起身。
周绎按下楚柏的肩,道:“坐着。你吃。我看时间。现在是17点37分,吃到17点45分再走。晚饭都要吃到17点45分才能走。”
秦度的眼睛有些不舒服,脱下眼镜,桃花眼露了出来。一边揉眼睛一边指着餐盘道:“我吃的差不多了。先回去洗澡了。你们继续慢慢吃。”眼睛被揉的微微泛红。谢南也吃得差不多了,和秦度一道走了。
17点43分。施铭和陆潜走了。
17点45分。食堂还有三分之一的学生。
17点46分。三分之一走了三分之一。
17点47分。还有几桌。
17点48分。还有几人。
17点49分。无人。
17点50分。
“猜猜现在几点了。”
“17点45分。”楚柏乖乖地回答道。
“50了。跑吗。”
“吃完饭不能剧烈运动。”
“5分钟走到宿舍。5分钟洗澡。5分钟洗衣服。5分钟走到教室。如果刚刚好,那就刚刚好。”周绎笑道。
楚柏犹豫了一会儿。周绎已经拉上了他的手腕,把餐盘丢在桌上,一起跑向出口道:“跑吧。你也要多锻炼锻炼。”
说不出口的拒绝,只能成为接受。
楚柏顺从地被拉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孩,拉着一个穿着黑T恤的男孩。黑白jiāo映,觉得此时的落日余晖也变得慢,慢的停留在这一片刻。就像多年后取出的边缘泛huáng的黑白色相片。
“Some of us get dipped in flat,some in stain,some in glass.”
周绎听见楚柏的声音顺着风低语,一起道:“But every once in a while,you find someone who’s iridescent.”
“And when you do,nothing willpare.”
周绎回过头,看见huáng昏醉酒,满天为霞,云曙微醺。
被他牵着的少年嘴角一抹浅笑,恍如一醉花开。
IRIDESCENT.灿若虹霞。
回到宿舍16点51分。桌上放着盒装的牛肉片。
周绎笑了笑,说道:“晚饭不吃完回到宿舍吃零嘴。”
施铭洗完正在穿裤子,闻言抬头道:“那是我带来的。你要不要吃点?”
周绎一边取毛巾,一边走到他身边,一把按下他的头道:“不吃,谢了。”
施铭抬着一条腿差点摔一跤,头直往下半身冲去。“哎呀我去。”施铭抬起头幽幽瞪了周绎一眼,只瞪了一个正在拉开浴室门的后背。
半晌,一个声音传出来。“楚柏,还不进来吗?”
楚柏走到浴室门口道;“今天没怎么出汗,明天再洗吧。你洗,我等你。”
“行。”周绎应了一声,便转向了淋浴间问道,“里头现在有几个人?”
……
施铭折腾完了裤子,赤着上身招呼楚柏道:“楚柏,不吃点儿吗?好吃的一批。周绎不吃真是没眼光。”还咬咬牙记恨着按头之痛。
“今天难得吃饱了。不吃了。”楚柏摆摆手,没有把施铭的话放在心上。
“啧。周绎可对你真友善。这个点儿才洗澡。真拼。”
“谁友善?”周绎只系了条毛巾,浑身还滴着水便出来了。
“你。”楚柏笑道。
施铭惊讶道:“你也太快了吧。才几秒钟啊。”
“……”周绎顿了顿,道:“重新说话。要么别说话。”
施铭住了嘴。陆潜正从别的宿舍串门回来,打开门禁不住“卧槽”了一句:“八块腹肌。”碎碎念道:“身高都要近一米九了。还有八块腹肌,苍天还有眼吗。”
周绎打开衣柜随手取了一件衬衫和裤子。
“……周绎。你穿这么正式作什么。难不成晚自习还有你的表演?”陆潜问道。
周绎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体质问题。”
“???”被勒令不准说话的施铭也是一脸迷惑。
“招蚊子的体质。”周绎笑着解释道,“不穿的严严实实的,不出3分钟曝光之处都是蚊子对我的深深的恶意。”
“也许是爱意。”陆潜飞快地补充道。
周绎已经穿戴整齐,指着自己的面皮道:“它对我的爱意只在对我的脸的仁慈上。”转身想拉上楚柏的手腕,又觉得不太合适,握了握拳,道:“走吧。”
两个人走出宿舍。
楚柏微微仰头看着周绎道:“没有洗头吗?”
“冲了一把。没抹洗头膏。反正没怎么出汗。早知道你不洗我今天也不用洗了。”
楚柏点点头,道:“衣服只能晚上洗了吗?”
“洗贴身的就好了。其他的得gān洗。我囤起来。”
楚柏笑了一下。
周绎看了一眼时间“18:00”。举起手腕语气有些得意:“还有10分钟。”
18点10分。全部到齐。
夏邻满意地看了看一个不缺的教室,道:“今天暂时不晚读。5分钟后自我介绍环节。自由发挥。”
……
施铭:“大家好。我叫施铭。施加技能的施,铭文的铭。视力超级好。爱打游戏,欢迎各位来找我打游戏。小姐姐找我上排位也OK啊。”
全教室的人笑了起来,一致回头看站在教室后的夏邻。夏邻咳了一声,颇为无辜道:“别看我。看他。”
……
“我叫秦度。秦可卿的秦。个人比较讨厌这个姓。”秦度微微笑了一下,继续道,“度量衡的度。我比较喜欢这个名。”
……
“大家好,我叫陆潜。繁体六。”陆潜比了个六,道,“潜水的潜。大佬们无视小的就好。”
……
“我叫谢南。”谢南扶了一下眼镜,温和道:“南方。”
……
周绎:“我叫周绎。不是诗书礼易乐chūn秋的《周易》。是演绎的绎,也不是《三国演义》的演义。”顿了一下,周绎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绎”字,指了指笑道:“这个‘绎’。爱好钢琴。”
教室底下响起一阵微小的欢呼声。
……
“楚柏,楚人鬻珠,松柏后凋。”楚柏压住自己面对众人的不适,匆匆讲完便下去了。
周绎抬眸看了看他愈发苍白的脸色,悄悄道:“没事儿吧。”
楚柏摇摇头。
……
自我介绍之后,正好到了第一节晚自习结束的时间。
周绎拿出一本数学书瞎翻,皱了皱眉头小声道:“这书什么油味儿。”
过了一会儿又右手撑着下巴懒散地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嘴里轻轻哼唱着。
“不敢回看。左顾右盼不自然的暗自喜欢。偷偷搭讪总没完地坐立难安……低头呢喃。对你的偏爱太过于明目张胆。在原地打转的小丑伤心不断。空空留遗憾……”
苏苏麻麻的声音传进楚柏的耳朵,楚柏朝他看过去,正对上他看自己的目光,道:“怎么。数学书里还有歌词给你唱呢。”
周绎做了个chuī哨的动作以表无辜,放下手,用唱歌似的声音凑近楚柏的耳边道:“嘘。”
“要么和我聊天,要么让我唱歌。消停会儿。”
“看数学书不是最消停?”
“没意思。都会了。”周绎看楚柏沉默了一瞬,解释道:“我妈是高中数学老师。初中就把高中数学教给我了。”
“哦。”楚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脑子里空白了一会儿。
周绎用手指戳了戳楚柏,道:“你喜欢打游戏吗?”
楚柏摇头:“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你喜欢晒太阳吗?”
“……还好。”
周绎往楚柏白皙的手臂上摸了一把,道:“以后我带着你晒太阳去。”
“……”
10分钟后。第二节晚自习开始。
选班委的过程不再赘述。
教室里电风扇一晃一晃地chuī着。眩目的影子在天花板绕圈,透过纸面反she进眼里。嘈杂的风不停,扇叶吱呀吱呀,若有若无,出现、消失。
楚柏在活页本上记录班委和课代表的姓名。周绎随意扫了一眼,看不见内容。拿起之前“留座”的草稿本,继续写道:“你写什么呢。”
楚柏接过,答道:“没什么。记一下大人物的姓名。回去膜拜膜拜。”
周绎撇了撇嘴,写道:“早知道我也去竞个闲差了。肯定比他们来票。”
楚柏笑了一下,道:“是。您已经成为全年级大人物了。”
周绎满意地笑了一下,看着草稿本上的对话发呆。手不自觉地就抚上了墨迹。
少年的手骨节分明,安安静静在写字。呼吸很轻,好像不在人间。
生命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对于他,除了让他一字一句出声、让他呼吸,周绎不知道该怎样,让他以另一种方式、驻足人间。
20点20分。第二节晚自习结束。
“楚柏。你还想呆在这儿预习吗。”
楚柏放下笔,道:“不想。”
“那,我们出逃吧。”周绎抓住楚柏的手腕,仿佛楚柏一个“好”字就能跑出教室。
楚柏扬眉道:“逃哪儿去。”
“教室以外的任何地方。”
楚柏把周绎的手拿开,把笔盖合上,将活页本放进桌肚,桌面上gān净的就像没有人坐一样,看了一眼周绎各种教科书乱放的桌子,无奈地回答道:“走吧。”
沿着小道有几盏路灯。刺目又渺小的白光。避着灯光,一对男女在昏暗的小路,却还隔着一米远的距离,时而左右张望,观察是否有老师路过,小声地聊天。等到了真正没有路灯的操场,才贴在一起,手牵手如胶似漆。
周绎好笑地看着学长学姐的举动,将胳膊搭在楚柏肩上,用正常的音量道:“瞧瞧。偷偷摸摸的。哪有我们光明磊落。”
楚柏白了白眼,道:“你想怎么指望校园情侣光明正大。逃个晚自习都被你说的正气凛然。脸呢。”
周绎装模作样捂了一下楚柏的嘴道:“gān嘛呢。机密事件。这样就说出来,小心隔墙有耳。”
“……醒醒。”
两个人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渐渐地,人都走光了。
周绎道:“其实我觉得看看校园夜景也不错。主要我现在脚踝估计密密麻麻得有十个包了。咱还是回宿舍点蚊烟香吧。”
“???”楚柏惊异地看向他。
“为了生命安全。我带了。”周绎沉痛地解释,又看了一眼手表,分析道,“现在是20点28分。20点30分响铃,宿管关宿舍门。如果我们现在回宿舍,遇见宿管等在门口七成,没遇见宿舍却被查房二点九成,成功遁进宿舍平安无事零点一成。虽然你有八成不会gān它,不过我还是门面上问问,gān吗?”
“……”楚柏一时间懒得回答他。默默拿起他的手,让他抓住自己的手腕,像是一声叹息道:“跑吧。”
周绎按捺住自己几乎想抱过楚柏的头猛亲一口的欲望,撒欢似的疯跑起来。天地良心,这么理解我的兄弟。我爱了。
两个人准确把握了零点一成的成功率。直奔宿舍。
周绎啪一声打开了两盏灯。左手还攥着楚柏的手腕不放。
楚柏也没有提醒他,眯着眼道:“那么,作为一个得天独厚的宠儿。周绎大宝贝,您还有什么奇思妙想吗。”
周绎下意识用指腹摩擦了一下楚柏手腕处凸起的圆骨。
一阵苏麻的感觉顺着手臂传到心口处。楚柏挣了挣自己的手。
周绎还在若有所思什么,又下意识地收紧了。
楚柏只得出声道:“周大宝贝儿。该点蚊香了。蚊子们对你的爱可是很凶猛的。”
周绎如梦初醒道:“哦,我就说我忘了什么。”半晌,又道:“你再叫我宝贝儿……我也叫你宝贝儿。”
楚柏没再说什么,只把他握着自己手腕不放的手用力甩了甩,走向了卫生间。
“宝贝儿。gān嘛去呢。”
楚柏身形一顿,语气清冷道:“关窗给您挡蚊子。”
周绎将手握拳放在嘴边假咳一声,回身去柜里翻蚊香。
楚柏从卫生间走出来,一关上卫生间的门。一阵呛人的气味冲上鼻腔。楚柏忍不住挥了挥面前的空气,散些气味。
周绎跟个没事人似的,只是眼皮子直打架,道:“今儿个可累死我了。”
楚柏问道:“是挺累的。得练了一上午吧。”
“是啊。午觉都没睡。”
楚柏点头道:“那你赶紧洗洗睡吧。”
周绎举着个刚点着的蚊香走向卫生间,安放在了拖把池里面才开始洗漱。
楚柏也走过来自顾自拿起牙膏。
周绎顶着满嘴的泡沫,模糊不清地问楚柏:“楚柏,为什么你刷牙没有满嘴泡沫?”
楚柏勉qiáng让自己吐字清晰道:“嘴里。”
“各呀的刷哈使没好银混的(这样的刷牙是没有灵魂的)。”
“……”
“普果一使肿门桌靠的(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
“……”5秒后,楚柏吐掉了泡沫,漱口擦了擦嘴,一字一句道,“你说了什么?”
周绎没有再挣扎。洗完脸后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楚柏面无表情转身走了。
“唉,走什么。”周绎又抓住了他的手腕,跟在他身后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楚柏走了几步,停在1号chuáng和3号chuáng之间,回身反扣他的手腕,认真道:“我们上chuáng……睡觉吧。”
“我不。”
楚柏不理睬他,径自脱了鞋,爬上爬杆。周绎在底下扣住他的脚踝,不肯放手。
“松手。”
“我不。”
楚柏把他的手踹掉,爬到了chuáng上。周绎两阶作一阶,也爬上了。本来就勉qiáng容纳一个人的chuáng位塞下了两个1米8多的男生。
楚柏还没有来惊讶中回过神来,周绎已经戳了戳他的脸颊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宝贝儿。你也太骄纵了吧。爬chuáng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周绎直接揉上了他的脸,道:“快回答我。”
楚柏把周绎的手掰下来,半含笑道:“拜托。我怎么知道。我还觉得满嘴泡沫的人稀奇呢。”
“明明是你稀奇。”周绎说完,想:所以才是一个宝贝嘛。
“快滚下去。”
“我不。”周绎本想下去,听到这句话下意识叛逆了一下,然后继续呆在楚柏的chuáng上。
“您不觉得chuáng格外狭小吗?”
“还好。”周绎昧着良心道。
“您不担心这chuáng塌吗?”
“应该,不会吧。”周绎有些犹豫。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楚柏看着周绎,觉得他还是安静的时候最好看。周绎看着楚柏,觉得他无言的时候最让人心疼。看着近在咫尺的对方的面庞,一股名叫悸动的情绪染上心头。
“宝贝儿。”周绎磁性的声音轻轻地冲入耳膜。
楚柏没说什么,看着他,道:“一次。还清。”
周绎拖着下巴,思量了一会儿道:“不然这样。我给你唱首歌。以后宝贝儿就是我给你的专称了。”
楚柏正想拒绝这个不平等条约,周绎已经开了腔。
“不敢回看。左顾右盼的暗自喜欢。偷偷搭讪总没完地坐立难安,试探说晚安。低头呢喃。对你的偏爱太过于明目张胆。在原地打转的小丑伤心不断。空空留遗憾。多难堪又为难。释然慵懒尽欢。”周绎眉眼低垂,然后抬头注视他的眼睛,
“时间风gān后你与我再无关。没答案怎么办。看不惯我自我欺瞒。纵容着喜欢的讨厌的宠溺的厌倦的,一个个慢慢黯淡。纵容着任性的随意的放肆的轻易的,将所有欢脱倾翻。不应该太心软不大胆太死板不果断,玩弄着肆无忌惮。不应该舍弃了死心了放手了,断念了无可奈何不耐烦。不算。”
“灯火阑珊。我的心借了你的光是明是暗。笑自己情绪太泛滥形只影单。自嘲成习惯。多敏感又难缠……任由着你躲闪。我追赶你走散。我呼喊是谁在泛泛而谈。任由着你来了。你笑了你走了。不看我与理所当然分摊。不明白残存的没用的多余的不必的。破烂也在手紧攥。不明白谁赧然谁无端谁古板谁极端。无辜不知所以然……”
“宝贝儿。刚刚说错了一点。不是一首歌。宝贝儿想听的歌,我给你唱到听腻为止。”周绎笑了一下,眼里含着一个楚柏。
楚柏轻轻道:“你清楚吗?”
“不清楚。”周绎笑的张扬又随性,“但我不在乎。”
“为什么?”
“因为。”周绎伸手摸了摸楚柏的头,笑道,“Nothing willpare.”
楚柏垂下眉眼,在万籁俱寂中,靠近周绎。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宝贝儿。”周绎低沉的声音在耳际炸开。楚柏身子一抖,下意识“嗯”了一下。
“抬头看我。”
楚柏乖乖抬头。周绎的眼里有一个自己。
“闭上眼。”
楚柏阖眼,睫毛微微颤抖,看起来脆弱、易碎。
周绎有些疑惑,却跟随自己的心,先将唇印在楚柏的眼上。
一片温热贴上自己的眼。楚柏一瞬间忘记了呼吸。耳边只有自己qiáng烈的心跳声。
睫毛颤抖地更加厉害。周绎忍不住舔了一下。楚柏一下泄了气息,呼吸乱了几拍,不自觉地后退。
周绎感受着楚柏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颈间,将后退的身子重新揽入怀里,细致地舔舐着眼皮。
楚柏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慢慢不太对劲。推了推周绎道:“你快松手。”
周绎闻言终于停下了动作。楚柏睁开眼睛。被舔舐的睫毛湿漉漉的,眼角微微泛红。
周绎抱着楚柏道:“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
“……”楚柏哑着嗓子道,“你让我下去。”
“我不要。”周绎摸着楚柏的窄腰,甘之若饴道,“摸起来太舒服了,再摸会儿。”
楚柏笑了一下,语调清冷又低哑道:“后果自负。”便搂住周绎的肩,欺身吻上了他的唇。轻轻撕咬着唇瓣,用舌尖在唇上试探,扬汤止沸般缓解欲望。
“宝贝儿。你就这么点能耐吗。”周绎扣住他的腰,往自己bī近,两个人的身体相贴。
……吻戏……拉灯……
周绎单手握住楚柏的两只手,将他压到chuáng上。chuáng吱呀响了一下。
楚柏缓了口气,笑道:“这就是我的能耐。想gān什么都不行。后,果,自,负。”
周绎也笑了,道:“好啊你。真是以牙还牙。”
不过两个人都笑的勉qiáng,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欲望。最后周绎率先下chuáng去了淋浴间。楚柏扭了扭通红的手腕,跟在后面。
……互帮互助……拉灯……
楚柏重新上了2号chuáng,看着一片láng藉,不由无言。周绎在4号chuáng把枕头的位置调到楚柏那头。
两个人脑袋对脑袋。关了灯。周绎已经很累,还是qiáng打意志道:“宝贝儿,还想亲你。”
楚柏道:“快睡吧,还有45分钟就该下晚自习了。趁这会儿安静多睡会儿。”
“宝贝儿你不睡吗?”
“我不能多睡,该睡的时候反而睡不着。”
“哦。”周绎眼睛盯着天花板。外面的月光渗进了屋内,原本漆黑的环境亮了许多。
周绎睡着了。楚柏借着月色打量他的眉眼。恩底弥翁的永睡,是容颜永驻。狄安娜的偏爱是神的怜惜。愿你得我怜惜,得神怜惜。在我久别人世前,依旧华年。
作者有话要说:2019/7/11
1.“东风夜放花千树……”——语出辛弃疾《青玉案·元夕》
“暗香隐约”化用“笑语盈盈暗香去”,暗香萦绕勾不走对那人的情有独钟。
2.“艺术家都是孤独的。孤独是一个人的朝圣路。艺术家,圣徒。”化用
“真正的艺术家都是用生命祭奠美的圣徒。”——冯骥才
“神圣是真正的孤独。”——贾平凹《自在独行》(《孤独地走向未来》)
3.饭后勿剧烈运动是真理。本文危险动作,切勿模仿。
2019/7/12
4.“Sopare.有的人黯淡浅薄,有的人光彩万丈,有的人败絮藏心。而当你无意间邂逅一个灿若虹霞的人,自此以后,世上只得一个无与伦比的她。”——《Flipped》(《怦然心动》)
2019/7/14
5.周绎就是一个多才多艺的普通人,也不所谓高冷,也不特地憨傻。蒙作者的几层滤镜,终于使他脑回路清奇,成绩优异,算是唯一一个比较校园的设定了吧(“你喜欢打游戏吗?”“不喜欢。”“我也不喜欢。你喜欢晒太阳吗?”“……还好。”“以后我带着你晒太阳去。”“……”)
楚柏看起来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设定应该是沉默寡言不多话的人,但事实上并不是,他希望融入这个地方,就会主动搭话,说俏皮话,即使面对喜欢的人,也能表面毫无悸动,甚至故意打破暗昧氛围。他也不是一个很乖巧的人,对他来说,乖巧也好,叛逆也好,并没有什么所谓的。不过话少是真的,比较流露真性情的地方应该是他话少的时候。这对于一个真实的有点故事的人来说,我觉得挺正常的吧??这层滤镜应该也是普通校园文的设定吧(同上括号内容+“怎么。数学书里还有歌词给你唱呢。”)
人物性格较模糊。因为故事过于沉痛,一个人的性格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是固定的,如果一点一点讲出来,恐怕时间与空间与情感上都不容许。而且我不太擅长剖析人物性格并加以描述,更喜欢一刹那的感觉。鲜明的个性,恐怕只能是校园文套路了。简单来说,蠢作者不会定人设,日常ooc。(施铭,陆潜:凭什么我们就只配做个套路。)
6.“生命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木心《哥伦比亚的倒影》
2019/7/17
7.两个人对着叫宝贝儿,这不是在玩火?……
8.狄安娜与恩底弥翁,详见希腊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