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哎,大哥你好……我想问下房子租出去了吗?嗯嗯,下午几点有时间,正好周末过去看下房子……哎好,那五点以后见。嗯,您忙吧,再见。”

呼啸的寒风灌进电话,卢晨通话一分钟只听出了对方的性别。

即使在这个大冬天,或者说,即使在槟城这个因为环海四面刮风而更加寒冷的大冬天,也没耽误房价的蹭蹭上涨和房子的欲求不满。能找到个住处堪比登天。

“哗啦”一声,劣质的行李箱因为他不客气的一推发出了一声惨叫,好似指甲刮黑板的利器。

男人裹紧了气鼓鼓的羽绒服,摸摸索索出一盒烟,手一甩,冻的发紫的嘴唇恰到好处的接到一根,另一只手轻车熟路的递上火苗。然而深吸一口后并没有想象中的舒畅。

“我去!伴着槟城的寒风抽烟真……慡死了,跟抽针一样。”

然而这并没有耽误男人小心翼翼、鼓足勇气又心驰神往似的递上第二口。

卢晨叼着香烟,掏出手机完全凭借本能似的把手机屏亮度调到最大,即使没有这种亮度,他也可以凭借这种本能悠哉悠哉的继续刷手机。然而男人此刻修长的身影上写满了“我不耐烦”四个字,已经无力使用自己的“夜视”功能了。

“五点,现在才两点半,啧。”

在槟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初来乍到省吃俭用是必须的。别说是槟城,初来乍到别的地方钱也永远都是最重要的。或者可以总结成一句话——钱永远很重要。

对于卢晨这种月光族来说,能从三个月工资挤出一个月工资的余额已经是费了吃奶的劲儿了。

一支烟哆哆嗦嗦的抽完,刚下火车身上带的热乎劲儿也散尽了。

然而,他的手还是在抖,不停的抖。卢晨拖着笨重的行李箱,一步一步的迈着,几乎迈出一股珍视的意味来。脑海里一遍遍重复那张相片以及上面那张模糊而又俊美的脸。

——

语文老师于丽捏着张相片冲进办公室,那镀了膜的相片几乎被她捏出褶皱来。

“卢晨,卢晨!”于丽冲进教室,带起的风掀翻了办公桌的教案本。

教语文的就是感性,在文字里泡的久了,屁大点事儿都能整的跟灾难降临一样。卢晨早就习以为然。

“卢晨!”于丽激动地丧失了语言功能,她瞪着本来就不小的眼睛,眼球几乎要夺眶而出,卢晨只瞄了一眼就渗出一脊梁骨的冷汗。

“我说于老师,您老能稍微稳重点吗?这好歹是大学啊!怎么着,又是哪个熊孩子连续翘课了,哎呦,寻人启事的照片都备好了。家长找上门了?我说这蜜罐里泡大的孩子啊,动辄要死不活的,就是让这些大惊小怪的家长们给惯得。不能太把他们当回事儿了……”

于丽几次三番想打断卢晨,但无奈卢晨老师作为一个人文科学教师,说起社会道德起来滔滔不绝。于丽只得把差点捏烂的照片拍在他英俊的脸上,拍的高挺的鼻梁一阵酸疼。

“你看这个人,是不是沈奕?”于丽一脸怔,卢晨比她还要怔。

“沈奕”卢晨在心里默念了这两个字。手比眼快,拿起照片糊在眼睛前面,qiáng迫自己对准焦距。

“是他吗?”于丽脸上写着不可思议,语气却是格外坚定。“这是上一届槟城大学的汉语言专业新生纪念照,从一位同学的书里掉出来的,正好被我捡到。我还书的时候,打听到的。对方是槟城大的jiāo换生。”然后于丽再次不敢相信的问“是他吗?”

卢晨死死地盯住照片上的人,时间对于他来说已经静止了。

照片上这人有着和沈奕一样的脸,一张美到可以让人过目不忘的脸,但也仅仅是脸像而已。

美少年带着无框眼镜框,及肩的秀发称的清秀的眉目几乎有了一股妖娆的味道,修身的长裤和及膝的风衣,内搭松垮垮的黑色体恤衫,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露出鲜明的锁骨。

在一群刚升入大学尚且存着高中稚气的少年人里显出一股与众不同的成熟,一股早已看透一切的味道。

卢晨记得沈奕从不会这样张扬明朗,明朗到有种稚嫩鲜活的少年气却又分明泛着沉沉死气。

沈奕向来喜欢掩埋自己,但是天生长的一张脸总让他在瞬间成为话题中心。

他把自己封闭在黑暗里,拒绝和外界jiāo流,屏蔽了一切的爱意和友好的目光。他知道自己长的好,但是从不会像这样刻意打扮自己,修饰这种好。

几套轮流换的运动服都被洗的发白,最后直接换成了白色的运动服。

头发还是一样长,偶尔也就上体育课的时候扎一个小揪揪,平时就撒着,盖住脸上的表情,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起来似的。

“槟城大学,汉语言专业。”于丽的话音早就被隔绝到世界之外,然而还是滔滔不绝,“哎,你说,他好不容易重新考上了,为什么要选汉语言这个专业?他最大的天赋是外语学习啊,这不是葬送了吗,即使是学外语将来要是当个译文家,看的书也不必汉语言的少……”

“沈奕”,卢晨终于忍不住念出声,像是一座惊醒的雕像,顺带着惊醒了时光的闸门。

“沈奕,相信我,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相信我就好。”

……

“我甘之如饴成为你所有负面情绪的垃圾桶,并具有自动消化功能。”

……

“我有时候都怀疑长成这么个没心没肺的模样,从小打断多少根jī毛掸子都没改过来的贱脾气,都是为了遇见这么个让人操心的你。”

……

“即使你坠入深渊,我也会成为拉住你的那只手。”

……

“哥,我想活着。”

“我想活着”,卢晨踩在嘎吱嘎吱的雪地上,留下一长串形单影只的脚印。当沈奕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他的整个世界都有种雨后天晴的慡朗和明镜。可是雨后和天晴,这中间隔着太短了,短到都来不及回味。

在沈奕第一次考上大学的时候,卢晨也只是个挂职读研的助教。就在三天前,他还是那所满载幸福和苦痛回忆的大学里的老师。

瑞斯外国语学院最优秀的是外语教育,沈奕是最好的法语专业的学生,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卢晨也说不清两个人是怎么混在一起的,就像他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辞而别。

沈奕不辞而别之后,卢晨发了疯似的找了他半年,看起来比患有抑郁症时的沈奕还要痴心疯些。

冷静下来以后他决心留在瑞斯,也只是希望给沈奕留一条永远可以找到自己的路,这是卢晨留得住的与他唯一的联系。

而今这个联系终于有了清醒的迹象,卢晨捏着相片有种即刻飞到槟城大的冲动。完全下意识的毫不犹豫的冲进了年级主任的办公室,跟带着老花镜的李主任大眼瞪小眼良久。

李主任:“你……又走错房间了?”

卢晨:“……不,不是的。是……老师,沈奕回来了。我找到他了。”

李主任忍不住横起了脸上的皱纹,语气也冷了下来。

“是吗,我没收到他的入学档案。”

李主任本名李竞择,与卢晨住一个小区的,后来又有师生的关系。卢晨幼时顽劣,又没有父亲陪伴,几乎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李主任很不喜欢沈奕这个人,他第一眼看这人就觉得跟个妖孽一样,分明是个披着羊皮的láng,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单纯无害。

偏偏卢晨跟魔障了一样,不管沈奕怎么发疯,从小少爷脾气桀骜不驯的卢晨每每都独自生会儿闷气就又屁颠屁颠回去了。李主任更加确信他是个妖孽的本质。

“他没有来瑞斯,去年考到槟城大了,我意外看到了他的新生纪念照。”

“槟城大学,那可是高等学府啊,比我们只专攻于外国语的瑞斯学院可优秀多了。”

卢晨知道李主任对沈奕有意见,但也知道这都是关心自己,所以无论听到多不舒心的话也无法反驳。

是啊,如果一个人伤害你只是因为他爱你,你还能怎么办?你能责怪他为什么要喜欢你吗?

把话在舌尖来回品了许久,卢晨还是忍不住说:“老师,我必须要去找他,他已经什么都没了,他不能没有我。”

“他就算没有你!这三年也还是好好活过来了,而且考上了更好的学校!你又凭什么会这么认为,啊?”

老主任彻底拉下脸,几十年的讲课经验练就的清晰洪亮的嗓门一圈圈回dàng在独立办公室里。震的卢晨耳朵生疼。

卢晨虽然是单亲家庭,但也是从小娇生惯养的从没被亏待过。虽然长大后成熟了不少吧,但骨子里还是个狗改不了吃屎的。

这一嗓子把他内心面对亦师亦长的李主任时内心里那种莫名的自责感彻底吼没了。

“李叔 ,我必须要去找他!我不能眼睁睁看他走进深渊,身边却没有一个能拉住他的人,我已经失去过一次,绝不可能有第二次!”

卢晨目光坚定而炙热,李主任就知道是拦不住了,既然是他的人生,便由着他走吧,是对是错都在前方,没人会知道。

被迫想通了这一点,他随手拿起电话打给了槟城大学的一个老同学,卢晨这颗紊乱的心才总算稍微静下来一点。

李竞择动用了关系,将卢晨调到了槟城大学。

槟城大学教师的待遇其实不及瑞斯,学校不给安排教职工宿舍,卢晨只好冒着寒风抓紧先找个住处。

其实他刚到槟城大学的时候先在汉语言教学楼蹲点了大半天,早就湿透了外套,还是没见到想见的人。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先保住革命的本钱最重要。

行李箱拖在雪地上,活像推土机,刮起一堆雪。“这么多年了遍寻不得,还好他还活着”。

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卢晨的眼泪被冷空气冻存在眼眶里,然而心脏的炙热却极力推动着这个热力源往外涌,最终只能是糊在眼眶里模糊了视线。

卢晨突然笑了,心里一时觉得无比的感动。

下午五点,卢晨面见了房东大爷。

大爷年有七旬,据说年轻时上过战场。个性如今依然刚正不阿,先小人后君子是他的口头禅,儿媳妇就是这个小区的物业,租金开的很合理,绝不多要,也不能赔本。

面对这样一个坦诚而又公私分明的房东,卢晨多少有些庆幸,他可不希望再làng费时间就价格问题互相纠缠。

“锦尚明珠公寓”,卢晨琢磨着这公寓的名字频频摇头,“怎么也该叫掌上明珠公寓才对啊”!

房东眼角抽了抽,对他的关注点很是新鲜,心想这小伙子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是个脑子有问题的。

“就这里吧,我住这一间是吧?”卢晨指着有阳台的侧卧偏头问向房东。

房东一面思索着要不要把房子租给一个疯子住,一面下意识的回答道:“嗯,之前那个租户刚搬走,哎,住的都是男孩,方便。只要把卫生搞好就行,我就这一个要求。”

“知道”,卢晨裂出一口白牙,简洁的发出几个字:“我是处女座!”铿锵有力。

房东:“……”

卢晨挂着真挚的笑容,用巧劲儿把行李箱一推,四个轮子的物件便稳稳当当的钻进了chuáng缝里。

签了合同jiāo了租金,卢晨大喇喇坐在沙发上,面对整屋暖huáng色的墙壁,他的心早就飞到了离着只有十分钟步行路程的槟城大学。

明天还要办理入职手续。卢晨是人文社科系的老师,哦,由于新入职先从助教gān起,沈奕是汉语言专业的学生,在槟城大学的专业安排里,正好同属一个系,一个教学楼,说不定又可以当他的老师。

想着想着,心里就跟灌了蜜一样,就等着蜜蜂上门了。

浴室里的淋浴声终于断了,也不知道这哥们屯了几年的灰还是自己合同签的太麻利了。

一个只到他肩膀高但是腰有他三圈大的彪形大汉围着浴巾走来,浓密的胸毛还挂着蒸腾的水汽。

卢晨套近乎的递上一只烟,这是男人之间熟络起来最快的方法。

“哥们儿,我是刚搬来的,我叫卢晨,明天去槟城大入职。你怎么称呼?”

大汉紧了紧快要被撑开的浴巾,“朱稳稳,你可以叫我胖子。”

胖子弯腰点烟的动作又把浴巾撑开了点,于是他叼着烟又紧了紧浴巾。

卢晨很想说,要不你先进去换条裤子吧。但他同时心里又在想,朱稳稳?确实够稳的,人如其名,就是乍一听有点不相称的文艺。两个声音互相挣扎,使他错失了回话的最佳时机。

“我是槟城大毕业生,现在也是留校。”

“哦,留校读研?我之前毕业的时候也是挂职读研的。”

胖子呼出一口烟,“那倒不是,留校开了个服装店。”

卢晨:“……”

你确定你能卖的出去?

卢晨抿了抿嘴,将这句话咽了下去。试图换个话题缓解尴尬。

“哎,对了,另一位哥们呢,能住在的这附近的应该都是槟城大的吧,说不定还是同事呢。”

“他呀,是个学生。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道什么专业的,大学里还能忙成这样。”

卢晨现在听到“学生”二字就有点气血翻涌。

胖子一嘬烟,脸一扬眉一皱,“我们一起住了也有一年了,但是都没见过几次,就半夜上厕所的时候碰到过。每次都趴在电脑面前不知道写什么,话都没说过几句。”

“嗯,那他叫什么名字?我见面也好打招呼。”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压根不知道他的名字。”胖子一摊手。

厉害,也算是很奇葩了。

“不过这男生,长得可真……美,对,只能用美来形容他”,胖子没有给他回话的机会,“我活这么大,加上上学的年头,和无数男人同屋过,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简直比女人都要漂亮不知多少倍。但是说到气质吧,又非常的清冽gān净,总之是特别有味道的一个人。”

卢晨的心莫名的狂跳起来。

不会吧?不可能,不可能这么巧。我他妈才来第一天!

胖子心宽体胖,没听到卢晨狂跳的心跳声,继续心驰神往的说:“我第一次见他是白天同学聚会酒喝多了,半夜起夜。看到他正坐在餐桌上,嗯,就是那”,胖子转身指了指餐厅,“他带着一副无框眼镜在电脑前打字,前面摞着几本杂志,餐厅的暖光灯打下来,我他妈一个纯爷们儿二十多年里头一回觉得自己差点给掰弯了!”

这时候卢晨应该应景的笑一声,但他实在扯不动嘴角。他有些激动,因为他知道沈奕确实有这样的魅力。又有些愤懑,就像自己的宝贝被人觊觎了一样。

胖子侃侃而谈半天没有人回应,终于意识到卢晨的不对劲儿,胖手一拍他的肩,“哥们儿,你怎么了?”

卢晨像是终于回过神,“没,你,你继续说。”

“哎,也没啥好说的,可能是个勤工俭学的学生吧。我猜他都是应该是靠稿费过日子的,见过不多的几面他都是在赶稿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家庭条件又不是很好,为什么非要出来租房子,还搞得自己半夜三更都不睡觉。”

卢晨的心从狂跳转成了剧跳,跳动程度从哐哐哐敲门转成了起飞的飞机,轰隆隆的声响炸遍云霄。

因为孤苦伶仃的沈奕,一直是靠奖学金和稿费维持生活的。

沈奕其实是一个大老板和小三的孩子,名字是收养他的人取得。小三觉得带个孩子影响自己‘万紫千红总是chūn’的远大前程,于是沈奕生下来就被他妈扔给了他爸。

他爸养他到六岁,沈奕在正主家里受了六年的欺侮,后来他爹实在受不了了就挑了个日子把车开到了乡下,脚一蹬车门一关,扬尘而去。一套动作利索至极,不知道练习了多少遍。

小小的沈奕茫然的看着跑远的车,连哭都忘了。他本能的追赶把他落下的车,脚丫子被乡间坎坷的土路一绊,摔了个狗吃屎。再也没爬起来。

也许,他从未爬起来过。

但那个家庭不管有多残忍,人心好歹知道自己是有出处有归属的,知道自己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何况他那时只是个需要完全依靠别人照顾的年纪。

天无绝人之路,后来一个靠捡破烂为生的好心婆婆捡到了他,含辛茹苦的抚养他升到大学就去世了。

沈奕有很好的语言天分,被乡下并不发达的教育体系埋没了十几年,直到去省城上高中才被英语老师发掘。

大概是小时候的生活很是困苦,所以养的沈奕的个性很是安静懂事。他不怎么出去玩,年轻人本该恣意玩耍的年纪都被料理家务照顾婆婆以及以各种能寻到的赚钱方式占据了。

朋友也不多,几乎没有。平时的爱好就是看学校里借阅的书。

升初中后好几次作文得了奖,被刊登到杂志上。拿到稿费的一刻,小沈奕找到了赚钱的新途径,稿费成了他补贴家用的重要途径之一。

让沈奕开金口说自己的故事难于上青天,这些都是卢晨无数次的撒娇耍滑拼凑出来的。现在想起来还是不由得心酸。

卢晨记得在第一次听说这些的时候,他捂在被窝里放肆大哭了半个多小时。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也只是为了给沈奕看的。

那时候沈奕抑郁症刚刚见好,他需要很qiáng的安全感,卢晨就把自己所有的爱意放大数十倍的给沈奕看。

成年人里所谓的含蓄面子,成熟稳重什么的,卢晨在那几个月里全都抛到了后脑勺。再加上自己本来也不是什么正经人,以至于后来一见到沈奕就忍不住犯贱。

他的思绪绕回到三年前的光景,转了几圈又绕回来,卢晨听到自己磕磕绊绊的说:“额,呵,这人还挺有意思的,倒是引起我的好奇心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幸见到这位神秘人的真面目?”

胖子压灭烟头,“我上回见他大概在凌晨两点半,不过他倒是每天都回来,厕所和客厅的垃圾每天都有人收拾。现在大家工作都这么忙,谁有这个耐心和时间去等着见一个人?时间就是金钱啊!你要是想见他,就只能彻夜不眠了,我可不知道他几点回来。”

彻夜不眠?这太简单了,我这三年里有哪一天彻夜安眠过?

卢晨心想。可如果真的是沈奕呢,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这个场景他曾想象过无数次,每一次他都以为自己准备好了。可近乡情怯,比近乡情怯还要可怕的是希望破灭,比希望破灭还要可怕的是他无数夜里做的噩梦——沈奕最终没能扛过抑郁症,一念之间永远离开了。

卢晨想,他应该不需要刻意熬夜了,因为光想想已经要失眠了。此时他竟然还能分出一部分意识考虑到明天还要办理入职手续,如果起不来就彻底完蛋了。

沈奕总是有这种天分,让他左右为难到彻底完蛋,即使后来他不在身边依然具有这种神力,三年里只增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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