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我大学和研究生都是在国内读的。”易别耸肩。

“是不是不住校住在外面，平时不太和同班同学来往，只和学生会以及少数熟人说话？”宁凡舟回忆了一下某些场景，说，“也不是说眼睛长在头顶上吧，总之好像是另一种画风，跟我们这种小平民说话都像是看得起我一样——”

他忽然住了口。

出门时难得的兴高采烈褪去了大半，他模模糊糊地想起刚刚描述的场景，却想不起那张高傲的脸的样子。

易别侧过头，鼻间发出很轻的气音笑声，半天才接口：“我说我很平易近人你肯定不信，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还要等你发工资呢。”

两人已经走到购物中心，经过一家睡衣店，宁凡舟拉他进去：“那就先买睡衣吧，你喜欢恐龙还是机器人？”

“……可以都不选吗？”充满距离感的西装长腿看看这家店的风格，有点绝望。

宁凡舟心理年龄确实比生理年龄小一些，毕竟出学校之后刚进社会就被辞职，之后做绘图宅男做了很久，出来开咖啡店也是接手性质，自己并没有太多社会经验。不过选择这一家主打亲子套的睡衣店并不是心理年龄真的如此之小，只是刚刚被勾起不愉快回忆，忍不住用欺负人的方式撒气而已。

最后折中买了两套猫狗系列，已经是这家充满童真的店里比较成熟的了。购物之后的宁凡舟心情好了些，带着易别去自己较常去的店里选休闲装——当然，也没忘了给自己捎上几件。

易别以“就当是制服”为理由，还把宁凡舟自己买的几件都拿了大一码的买下来。并且拒绝了给咖啡师也买的建议，因为“前台着装标准和后厨不一样”。

男人购物一般来说比较迅速，买完时间还早，宁凡舟想买几件正装，正好易别可以提供参考。

对于“你这么宅有什么场合需要正装”的疑问，宁凡舟是这么回答的：“我妹妹明年考大学，计划报A大，今年可能要来实地考察一下，明年考进来我当然还要陪她报到。”

“你居然有这么小的妹妹？”易别惊讶问道。作为新时代的宅男，宁凡舟向来是不问家庭不问背景不问经历不问婚恋地和人相处的典范。既然不问别人，当然也不会自报家门。易别是个比较寡言的人，更不会主动去问。

“是啊，今年高二，特别可爱。”虽然有时候吵了点，“五一假期的时候可能来这边玩，你可能要忍耐一下。”

易别眼神带笑，露着点温柔：“想也知道很可爱，她是文科理科，我送几本五高三模当见面礼如何？”

宁凡舟大笑：“我已经趁着网上打折给她买了全套了！”

两人正聊得开心，一个带点迟疑的女声打断了他们：“宁凡舟？”

“呃？”宁凡舟转过头顺着声音来处看去，笑容顿时凝固，“何慧君，好久不见。”

那是个颇为美貌的女子，看上去二十五六，妆容jīng致，衣饰华贵。她看着二人，表情极为难看，带着点厌恶：“呦，我们不畏权贵不慕豪富的宇宙第一直男居然会来这儿，还跟朋友一起……”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易别，“你居然还会jiāo有钱的男朋友，真是想不到对吧？”

这种毫不掩饰的恶意使易别不由皱起眉，他上前一步，把宁凡舟挡在身后：“这位女士，请你保持风度。”

“风度？”何慧君冷笑一声，“这位先生你认识宁凡舟多久？你知道他做过什么？他这种人连点心都没有他——”

她说着话，宁凡舟拉起易别的手，转身大步往另一边走。易别被他拉着，有点呆呆的，脚步却没有半点犹豫，跟着宁凡舟快步离开。

“喂宁凡舟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知道吗穆家出事了——”何慧君试图追上二人，高跟鞋和窄裙限制了她的动作，很快连人影都看不到了。她非常愤怒地跺跺脚，渐渐垂下眼，低声说：“你看，他根本不在意……你这样死去，值得什么？”

并没有回答。

第3章 第 3 章

宁凡舟拉着易别，绕了好几个圈子才停下来。

“我不太想解释我和她的关系。”停下来之后，宁凡舟直接说，“她的话有一部分是对的，但是我不想解释，我……”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说的事情，你不必说，我也有很多不想说的过去。”易别反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整了整由于快走而有些不牢固的口罩。宁凡舟看到他的眼神，并没有想象中可能会有的鄙视厌恶怀疑一类的神情，使他不由松了口气。

“谢谢。”宁凡舟对他笑了下，低头掏手机，“先等我会儿，我查个东西。”

打开浏览器，搜索关键词，很快看到新闻标题“股价跌停一周，禾木集团主动提出破产保护”“商业竞争还是内部恶斗结果？专业人士为你分析禾木是如何倒掉的”“前妻未伸援手，25年后，穆启辰的出轨终尝恶果”……

宁凡舟并不想点进去查看任何一条文章，这些名词，本应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放下手机，发现自己的手还在易别手里，宁凡舟稍稍挣了下挣脱，指向前面：“这家店好像不错，我们进去看看？”

易别当然说好，进去后宁凡舟无视价格，挑了好几件衣服。易别也帮他拿了几件，顺便给自己也拿了合适尺码，一起去试。

宁凡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依然是好相貌，正装弱化了他的学生气，多少有了些锐利。

曾经大学刚毕业的他，也是这个样子吧？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坚持，是不是现在会完全不一样？

他发了很久的呆，直到易别敲了敲门：“凡舟？”

“啊，太帅了看呆了。”宁凡舟回过神来，迅速走出来，在易别面前晃了晃，“怎么样？”

问完先仔细看了看对方，易别穿的衣服和他是同款，颜色要深一些。论起衣架子还是易别，随便一站就像海报广告。

易别呆了一会儿回答：“太帅了看呆了。”

宁凡舟大笑：“好，那就买这件。”

他心情受了严重影响，本来只打算买顶多四位数的衣服，结果和易别逛了几家店，刷了快五位数出去。他冷静下来之后也有点后悔。看易别好像还意犹未尽，连忙拉他走人。

易别失笑：“店里生意不错，你也没什么大花销吧，几件衣服这么心疼？”

“买的房还没建好，房贷也还没还完。而且存款少了我不放心，万一……有什么万一呢？”

虽然大概已经没有万一的空间了。

禾木集团很出名，破产倒闭的消息传得很快，到了晚上宁凡舟就接到了母亲大人的电话。

母亲的语气是欣喜的：“舟舟，我听说那个禾木huáng了！”

“我也听说了。”宁凡舟半躺在客厅沙发上，拿着遥控把电视声音调小。

“舟舟，你回来吧，正好清明放假，有空多见几个。”

“妈……”宁凡舟沉默了下，“相亲什么的，就算了吧。”

电话对面就是一番劝说，他最后还是松了口：“好吧，我在这边见一见，合适的话……再说。”

再说了几句，以很晚了该休息了为理由挂掉电话。宁凡舟叹了口气，面前忽地多了杯牛奶。他接过杯子，对易别笑了笑。

“家里催婚？”易别显然听到了他的电话，“我认识个作婚介的……”

“别别别，哄我妈的，我可是要转职大魔法师的人。”说了个对方肯定不懂的古老的梗，宁凡舟摊手，“我啊，是不会恋爱也不会结婚的。”

易别低头看他，轻声说：“如果遇到合适的人也应该试试，一个人多寂寞。”

宁凡舟摇摇头，喝了口牛奶，没有说话。

他依然觉得自己没做错过什么。只是，也无法和任何一个人在一起。

他只该一生孤单。

禾木集团曾经是个庞大的商业帝国，随便拔个汗毛都比一杯这种小咖啡店大腿粗。现代法治社会，合法经营的公司就算破产，老板一般也都还能剩点身家。除非还保持一样的消费习惯，否则不太可能流落街头衣食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