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人都在这里,本来应该除了高寒,现在高寒也在了,真的“班级聚会”了。
高寒推着小车进去的时候,里面吵闹欢呼,两个人坐在高脚凳上唱歌,正对着包厢的门,其余人玩游戏或者凑一起打王者。
唱歌的一个女生看见进来的服务生身高腿长,修身的制服掐出jīng瘦的腰身,正想夸一句老板招服务生小哥哥的眼光越来越高了,下一秒小哥哥抬起头,女生跟被猫叼了舌头一样呆在那里。
高寒都开始卸下小车上的酒水零食,眼睛一直跟着他转的女生才把人叫出来:“高寒……”
正好到切歌的间隙,女生手里拿着麦,音响回声响在包厢里,空气一下安静下来。
高寒抬起头,扫视了一下众人丰富多彩的面部表情,才对着神情复杂的班长笑了笑:“好巧。”
修身制服下少年的身躯朝气青涩,露出来的脸上光芒流转灯红彩绿,薄唇勾起疏离的角度,明明是一张毫无特点的路人脸,却让人觉得如同热带雨林中的鲜花,危险又迷人。
谁都没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从这片雾气叠嶂的沼泽中走出去。
高寒放下最后一瓶酒,礼貌的微笑点头示意,推着小车出了包厢。
班长回过神,跨过几名同学追了出去,剩下一屋子人在下一首副歌中面面相觑。
他们的确是特意没叫高寒,连象征性的问问都没有,班长被全班威胁着答应保守秘密,鬼知道高寒好死不死就在这里做兼职。
话说回来,既然他也做KTV的服务生,那酒吧也不是不可能,别的,怕也不是空xué来风。
这样一想,众人又放下心来,他们才不想跟这么恶心的人共处一室,平时一起上课就够恶心的了,出来玩带他一个恶心所有人。
像是世界被按下播放键,吵闹声又响起,大家默契的略过这个人,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毕竟人还是自己舒服最重要,谁都很累,谁想管别人的死活呢。
如果别人的死能让我活得更舒坦也不错,毕竟又不是我害得他,我只是个无辜的人。
班长追出去,高寒正推着车往走廊另一头走。
高寒似乎知道身后的脚步声是谁的,停下来转身看着他,眼里写着“有话快说”四个字。
班长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生,站在走廊中间扎眼得很,踌躇一下,开口只轻轻的说了声对不起。
高寒一只手扶小车也没生气,只说:“不用,应该的。”
应该的,班长喉头滚动了一下,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人,他好像总是在意他,却又总在与伤害他的人为伍。
如果,如果高寒真的做下很多为人不齿的事,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甚至是人品低劣的人,为什么自己总害怕呢。
好像有东西从身边反向路过,自己想拼命看一眼,却总被看不见的力量推着向前走。
在高寒转身的时候,心里压了许久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是我的错,我是班长,他们都bī我,我……我没办法……”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明明这不是他想做的,为什么总在鬼使神差的时候做出伤害对方的举动。
班长握了一下拳头,艰难的出声:“所以,你能原谅我吗?”
你能感觉到吗,我的本意?
高寒偏头,班长只看见一个侧脸,看见背光的轮廓和曲线优美流畅,看见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洒下yīn翳。
他好像终于看清了,正在从身边反向路过的人。
对方的语气比刚刚更冷漠:“谈不上原谅不原谅,你没做错。”
人消失在走廊尽头,班长屏住的呼吸才松开来,胸口因为憋气难受压抑。
苦笑一声,嘴角全是不能说出的酸涩,他早就知道,拿冠冕堂皇的苦衷祈求别人的原谅,实在卑劣。
可是哪怕卑劣,他也想试一次,也许,自己是唯一一个愿意接近他的人,他对自己会有所不同呢。
现在他得到了答案,原来他高高在上的同情与自以为是的怜悯都被人看在眼里,人家根本不需要,他却妄图以此作为要挟。
这一刻,他应该觉得自己比坐在包厢里那群人更恶心。
高寒坐在地上,靠着员工休息室的墙,长腿一曲一放,低着头叼着一支细长的烟,没点,只是想叼着。
摸出手机,将班长的对话框删掉,也不管里面的几条信息。
细长的手指取下烟夹在指尖,他闭上眼,眼前一点一点变暗,铺天盖地将他淹没,短暂的脱离光亮,像游进海沟躲避的鱼。
*
月亮并不是那么好见的。
宋继阳惆怅地叼着喝果蔬汁的吸管,牙齿咬着吸管一上一下的跳动。
他尝试过找画手还原梦境,但无论他描述得再详细,画手画得再写实,也无法还原宋继阳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