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怕了他了。
“师兄。”白敛又在叫我,他没发现旁边的人看我的眼神一个个简直是恨不得吃了我,兀自在那笑得风清月朗,语气温软亲昵,一个师兄叫的千回百转。好似我们有什么特殊关系似的。
但我是真的怕他。
第一回,他叫我师兄,我喜滋滋的应了。回去的路上心情愉悦,走路带风,一入夜,我就被他的护花使者围着打,一边打一边骂。因为白敛客气客气叫我师兄,我居然敢真的应了,一点也不知道长幼有序,罔顾尊卑。
第二回,白师弟又叫我师兄,我左右看了看,连忙说,别叫我师兄,我不是你师兄,我做不了你师兄。然后我又被打了一顿,这一次更疼,上次的伤口还未痊愈,反抗的过程被伤口连累,手脚施展不开,被压在地上打,他们称打我是看不过眼,理由是白师弟喊我师兄是看得起我,我居然不接受,还拒绝了白师弟,让白师弟伤心。
第三回,我远远的看见白师弟,不等白师弟开口,转头就跑,赶快躲了起来。还是被打了一顿,因为我居然看见白师弟就跑,无视了白师弟,落了白师弟面子。
反正无论我怎么样做都是错。
索性也不躲了,白师弟爱叫我师兄还是师弟都随他了。
我倒是有试着把这个事跟白师弟委婉的提过,白师弟太过纯洁无邪,没听懂,于是我叫他不要再理我,就当我不存在,白师弟自是不肯,断然拒绝。最后我没有办法说,算是我求他了,求他,放我一条生路。白师弟马上急道:“为什么?怎么了?师兄是讨厌我了吗?”
这话让我怎么回?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不是你的问题,是一些其他人要找我麻烦。”
我那个白师弟果真是纯洁无瑕,人美心善,想来是从来没见过这种丑恶的事,听到我同他粗略一说,便十分的气愤,白玉似的脸笼罩了一层薄怒,居然也挺好看的。无怪乎他的护花使者跟雨后春笋一样一个接一个了。
也是合该是我倒霉,那天狗东西正寻了新奇玩意来讨白师弟欢心,狗东西是白师弟的诸多追求者里最恶心人的一个,也是最喜欢处处找我麻烦的一个,当然,恶心是对于我来说,毕竟论谁也不会觉得处处针对自己的人可爱,我自然不免俗。
狗东西见我也在,狗眉一竖,狗嘴一张,对我就是一通狂吠:“你还敢来纠缠白师弟?”
我还没反应过来生气,白师弟已经冷了脸,小脸一板,道:“他是我的师兄,你平日也这样欺负我师兄的?”
“我本是不信,却不料师兄说的确有其实,在我面前尚且如此,平日里师兄定是受了不少委屈。既然如此,你我也不必再有往来。”
白敛一通话柔中带刚,绵里藏针,狗东西就跟被主人呵斥的狗,呜呜咽咽的摇着尾巴去讨好白师弟,“我我,你不要生气。”
白师弟不理他,牵着我的手,心疼道:“师兄,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们居然这样对你。”
我只觉得尴尬,一直试图把手抽回来,白师弟看着温温柔柔白白嫩嫩的,手劲倒是大得很,我抽了半天没抽出来,反而自己的手倒是红了一片,他手心藏了什么磨皮的器具不成?狗东西站在一边看了一会,不知心里转过几个弯弯道道,走过来,言辞恳切的开了口:“白师弟息怒。我先前不明情况,只以为他是那种利用师弟心善,借着师弟名声谋利的小人一时心急,就……却不知道他原来真是你的师兄,”然后狗东西拍着我肩,和我一副称兄道弟的模样,大方道:“既然你是白师弟的师兄,那你也就是我的师兄了,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
呸。
谁和你是一家人。
然后余下那些个护花使者们像是得了什么启发,一个个都开始睁眼说瞎话,说着里面都是误会,还一个个的对我嘘寒问暖,一副师门一家亲的模样,前后两幅面孔相差之大,说是变脸也不为过了。我被恶心的不行,再看白敛,他俨然信了那些人的说辞,面色微霁,我再做纠缠只怕是我不识抬举了。我只能忍着怒气面上装做喜出望外,受宠若惊,连连符合“是是是,对对对,没有没有没有。”师弟见状欣慰的直点头。
然而。我到底是低估了那些东西的恶心程度,也低估了狗东西的小肚鸡肠。
白敛一走,狗东西就冷了脸,大手一挥,我就被绑到后山的小树林里。
说是后山,其实是我们门派外门后山的一角,因为地理位置优越,一般到了夜里就没什么人,特别适合打架斗殴,欺凌弱小。自从一次差一点被白师弟无意撞见后,狗东西就开始注意挑白师弟不会出现的地方对我动手,这其中他最喜欢的地方是后山,安静又偏僻,我在那是真正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其实,就算不是无人的后山,也是无人救我。
还真是难为他,专门找过地方折腾我。
那狗东西抱着手臂,站在边上,得意洋洋的看我一次又一次挣扎出水面,又一次再一次的被人重新按在水里,周围他的走狗一个个幸灾乐祸地笑,对着我指指点点,评头论足,有说有笑。
狗东西面露嘲讽:“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真像一条狗。”
他的狗腿子纷纷附和:“像!太像了,何止像啊,他就是一条落水狗。”
“哈哈哈。”
“对对对。”
“狗不是会狗刨吗?你们好好教教他。”
“放心吧,戚少,我们一定尽心尽力教他。”
潭中的水很冷,浸湿了我身上低廉的衣料,沉沉的坠着我往下沉,上压,下拉,我在水中挣扎。
我无法施展避水术,潭水从我的鼻腔里倒灌,求生的本能让我剧烈挣扎,但他们人多势众,又早已熟识这套流程,见我挣扎得狠,轻车熟路的踹出一脚,狠狠将我踢倒,一人拽起痛倒伏地的我,将我的双手拉在身后反剪,按下我的脑袋,配合的天衣无缝,我想呼救,但一张嘴,冰凉的水便灌入喉管,呼与吸都是水,渐渐的,我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我开始感觉身体沉重,思维却无比清醒,耳边的声响也无比清晰,滤过水声,心跳声,我甚至能清楚的听清那些人对我的讥笑,一字字,一句句,如魔音入耳。
我那时候是真的以为自己要活活溺死在哪里了。
“把他拉上来。”
狗东西欣赏了一会我的丑态,大发慈悲让他的狗腿子把我拉上来,踩着我的头,居高临下的看我进气多出气少的狼狈样。
“哭什么。”
狗东西嫌弃的开口,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条又脏又臭的野狗。
我哭了?
我怎么不知道。
可能是被我的软弱取悦了,狗东西停了手,他们很快就走了,我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星星,听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我死以后也会变成星星吗?像我这种人,变成星星应当是最黯淡无光的那颗罢。或许我会变成孤魂野鬼。
我杂七杂八的乱想了一通,风吹在身上很凉,身上的衣服也冷冰冰的,我动了动,感觉身体没有那么疼了,便抹了抹脸上的灰,捂着阵阵作痛的肋下,跌跌撞撞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