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柏_yi离开陈荔办公室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
冬天天黑快,出门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夕阳从窗户后面斜斜照进来,洒了一地橘子zhi似的。
霍柏_yi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距离跟辛青说好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陈荔走出来送他,叼着_geng没点上的烟说:“我有个问题A。”
“嗯?”
“既然你是这样的情况,你干嘛来我们这儿?”陈荔说,“你看见他就难受,那去别的队伍不是会好点儿吗?干什么上赶着给自己找罪受A。”
霍柏_yi放下手机,回过身。
他没有立刻回答,一些回忆涌上了心头。
那是半个月前的事,冬季杯总决赛结束后的当天。
事情发生在后台,一个没多少人来的角落里,灯也没开,光线很暗。
霍柏_yi在那里等一个人。他靠着墙站着,旁边是一个没用上的大音响。因为没用上,工作人员就把它堆在了仓库里。
这东西把霍柏_yi挡得严严实实,以至于那个红毛推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压_geng就没注意到他。
红毛neng了队_fu,yinJ在自己脑袋上,走到大音响另一边坐下,把自己*成一团,噼里啪啦摁起了手机。
霍柏_yi站在音响后面,沉默住了。他撇撇zhui,起身刚想走,听见红毛xi了两口气,忽然开始小声地哭。
空气一下子微妙起来,霍柏_yi不好出去了。
到后来,红毛忍不住了,他抱着膝盖,开始嚎啕大哭。
那个地方离前面很近,也是会场太吵了,霍柏_yi听到了庆祝冠军的欢呼声。
他仿佛站在一个冰火交界处,欢呼声和大哭声都在他身边。
但他觉得旁边这个红毛的哭声非常吵。
太吵了,听得他心脏疼,疼得突突跳。
想罢,霍柏_yi开口答道:“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想来就来了。”
*
晚上六点。
辛青靠着椅子坐在一家店里,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耳朵里塞着耳机,听着音乐看着窗外,神色黯淡,沉思不语。
_fu务员掀开帘子,端上来了两盘子烧烤。
这是家烧烤店,辛青挑了个二楼的小_F_间。
毕竟要跟人说话,还是清静点的好。
六点半的时候,入土来了。
外头冷,他进来的时候把自己裹得跟头熊似的,哆里哆嗦地走进来,坐下揉了两下耳朵,xi着气说:“哎哟,现在外面是真冷A,都点啥了?”
“随便点了点东西。”辛青朝桌子上这两盘刚端上来的烧烤努努zhui,说,“吃吧。”
“行行行,这顿我请你A。”
入土坐下来开吃,丝毫没察觉到任何不对。
他自己手里撸着串,还给辛青递过去一串r,说:“你也吃A,这是不是不够A,再多点两串?”
“东西还没上全呢,着什么急。”
辛青接过他递过来的r串,放回盘子里,没动。
“也是吼。”入土说,“怎么今天突然叫我出来吃饭A?”
入土大口大口吃着r。
辛青问他:“你还记得我师父吗。”
入土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瞬。
他立刻又嚼起zhui里的r,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地说:“记得A,就那个突然把你加回来,然后就抽风了一样把你骂了一顿拉黑了的堕天使嘛。你还想着他呢?都过去多少年了。”
“四年。”辛青说。
“是吗,都四年了A。”入土说,“你怎么又开始想他了?我都跟你说过好几次了,这人都已经这么狠心,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了,你就别一直惦记他了。”
辛青气得想笑。
他低低笑了声,道:“你确实是一直这么跟我说的呢。”
入土说:“本来就是,就是他对不起你,你总惦记他干啥。”
辛青没说话,外面传来楼下大堂里吃饭的吵闹声。
入土吃得忘我,说:“这家烧烤是真香,哎,我听说那个你新招来的治疗跟你好像不太对付?”
辛青没回答,说:“入土,我问你。”
“A?问什么?”
“你有没有什么事儿想跟我说。”
入土愣了愣,乐了:“我能有什么事儿**”
“闭zhui。”辛青盯着他说,“你想好了再说。”
辛青的眼神跟狼似的,像审犯人一样吓人。
入土让他吓住了,整个人顿在原地,有那么一会儿,动都不敢动。
片刻后,他尴尬地笑了起来:“你干嘛A,怎么跟我整这一出?我能有什么事儿瞒着你?你今天咋这么吓人呢,别吓哥们A。”
辛青皱了皱眉,入土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叫“失望”的情绪。
辛青往后一靠,靠到椅背上,朝盘子里撇了撇头,示意他继续吃。
“怎么这么吓人A你今天。”
入土嘟囔着,继续吃起了烧烤。
吃完一顿后,俩人付钱出了店。入土本来想付钱,但辛青把钱给先付了。
出了门来,外面还是挺冷。
入土紧了紧身上的_yi_fu,说:“你怎么非要请我,你都是我队长了,还让你花钱,这事儿要是传到材料部里,他们又要笑话我了。”
辛青说:“没事,多半笑话不了了。”
这话听起来很像“你小子没有明天了”。
入土听得直*脖子:“你今天说话怎么这么*间。到底怎么了A,我看刚刚你也没吃几口。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辛青转头看另一边:“旁边有个街心公园,听说最近在湖中央盖了个凉亭。你想去看看吗?”
入土:“?大、大冬天的去凉亭?”
zhui上这么说,入土还是跟着他去了。
俩人走进了公园里,但没去凉亭。
辛青找了个没多少人的湖边,停了下来,一屁gu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面对着空**的湖面。
湖边风大,入土被吹得脑门子拔凉,头发都乱飞。
他顶着大风问辛青:“不是要去凉亭吗?”
“这儿就行了,刚刚在饭店,我不想闹得太吵太难看。”辛青说,“人家老板娘做生意也不容易,我不喜欢做会给别人添麻烦的事情。”
入土:“A?”
辛青说:“不用装傻了。告诉你个好事,新来的那个霍柏_yi,就是我师父。”
入土愣住。
“他就是去病。”辛青向他重复道,“你应该知道我要问你什么了,你又不傻。”
“什、什么,问什么?”
入土挠挠后脑勺,一脸不解地往后不自觉退了两步,说,“他说什么了,你在说什么A?他是不是来跟你挑拨离间了?”
辛青抬起眼皮看他。
“他肯定是来挑拨离间了!”
入土眉头一皱,生气起来,声音都提高了:“我就知道你这师父肯定没憋好屁,他当年就是!自己把自己关了半个来月,一回来不知道从哪儿拿了个录音,问都不问就把你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就不是个好人!”
辛青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表情毫无波澜,眼神却越来越暗。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入土说,“你不会信他了吧?野哥,没有你这么做人的!你也不算算我跟在你旁边几年了,我在材料部可都给你打了两年多的工了!他才来几天A,他说一句话你就信?”
“你这人做得可不行,你这跟电视剧里那些绿茶在耳朵边上吹gu风就立马跑偏的傻B男主有啥区别A?”入土越说越愤愤,“再说了,你想想他当年都骂了你什么!你_geng本就没说过的话他**”
“我听了那个录音了。”辛青说。
入土噎住了。
他原本绷紧的神色瞬间土崩瓦解。
他慌了,他忙道:“我**不是,你听我说,我,那个是**那不、不是我**”
辛青笑了:“那_geng本就不是我没说过的话。我说了,但我不是说他,是你把我录了下来,剪成另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儿去给他了。”
“不是,你听我说!”入土忙道,“我那也是有理由的,我**”
“我哪儿对不起你了。”
入土哽住。
辛青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转身直面着他,道:“你告诉我,我哪儿对不起你了——咱俩怎么认识的你忘了是吧,我告诉你,是当年一场路人排位里你因为职业歧视被人针对,我一个刺客,入土,我一个刺客!我一个路人刺客我帮你挡了三个大招!”
“赛后队友nei涵你,对面还骂你,我帮你骂了一群人,搞到最后我被人埋出生点被人挂悬赏被人挂出ID去避雷,最后还是我师父来帮我的!”
“你后来跟我一起打排位,下副本**我哪次分副本奖励的时候我没记得你,你包里有三把大金武都是我给你打的,连我师父都知道我有个魂铠的亲友我特别惦记他!!”
“我后来打电竞去了,你说想要神光的签名,我从青训营里打出来,打进二队里,第一次跟着去赛场的时候,我立刻就去帮你要了,我怕弄脏了我还给你tao了三层塑料膜泡沫纸!!”
“后来我当上队长,你飞过来跟我庆祝,跟我说你的公司压榨你,你天天007累得想死,也想找个游戏的工作,我二话没说就往上面给你交了推荐书!是我把你带进这个战队里面来的!!”
“还有**还有,我师父那件事的时候,我跟谁都不想说话,我他_M的觉得全世界都是王八蛋,我心里那点儿破事儿噼里啪啦地全都只和你说了,你呢?你他_M的在屏幕对面你拿着个狗日的录音机,你tao我的话,你把我的话录Jin_qu,你给我师父听——要他_M不是你,就_geng本不会有这四年!!”
入土说不出话来。
他zhui唇蠕动好久,憋得脸都红了,终于喊出来:“不是**不是你说的这样,我那也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入土说:“我——也不是我要录你的!是当、当时,当时你们那个煤炭会长来找我,说,说想让我把你的话录下来,给你师父发过去,说如果是我,你师父一定会信的,因为他知道我是你最亲的亲友,我说话一定比任何人都管用。”
辛青气笑了。
他入土居然还知道他是自己最亲的亲友。
“我当时也不想同意,我还替你骂他了!”入土说,“可是,可是他给了我好大一笔钱,还有很多材料,说能帮忙建设我们公会**我们虽然是咸鱼亲友会,但是如果有那么多材料,光摆在公会仓库里,资产认定都能上S,每周系统发放的福利就能多好多!谁会跟福利过不去A!”
“我知道,你讨厌这种为了拿钱就背刺的,可我跟他们不一样的!你想A,我都跟你多少年了!”
“我也不是因为这些福利,主要是煤炭他跟我谈了好久,我觉得,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的。你那时候才十四岁,你说不定_geng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你说不定只是因为你师父被围攻了,你可怜他,所以你**你只是崇拜他,你分不清这种_gan情,你还_geng本没有什么辨别是非的能力,你可能_geng本就不喜欢他**”
入土顿了顿,“煤炭说你还小,不知道,总得有个人替你做个了结。我一想,你师父拖了这么久都没回来找你,他也是个靠不住的人,当对象_geng本不行的。这人品就_geng本不行,所以我就**我也是为了你好A!”
“为了我好。”辛青笑得不行,“为了我好?你说你为了我好?你这话你自己信吗?”
入土被噎住了。
辛青笑得停不下来,笑得声音都哑了。
他说:“真的为了我好,你为什么不直接来告诉我,觉得我可能不是喜欢他?什么为了我好**你也是为了那些材料。”
“我不是,我跟那些人不一**”
“有什么不一样!?”
辛青猛然提高声音,入土一哆嗦,不敢再说话。
“我就算再小,也用不着别人替我做主!那是我师父!不是你师父!!我跟他怎么样那都是我该自己决定的,你以为你谁A,是不是我还该谢谢你救我于水火之中,谢谢你跟我说话的时候一肚子坏水地tao我话,还恶意剪辑我,谢谢你这么编排我A!?”
“我恨死你了,你听到没有入土,我他_M恨死你了!当年那么多人冤枉我,谁都不信我,后来连我师父都来冤枉我,就只有你信我!我以为只有你信我**我说他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就来骂我,怎么好端端地他就不相信我了**你**原来都是你!?”
“你当年话说得那么好听**一回头也拿着材料卖我!你也卖我!!你凭什么卖我,我哪儿对不起你了!?”
“你也好意思还厚着脸皮当我亲友,你也还好意思接着跟我打游戏,你也好意思进我家的战队!这么多年你看着我,你都不心虚的吗!?你就没有一秒钟——哪怕一秒钟,你都没觉得过对不起我吗,你都没有不敢面对我吗!?”
他喊得歇斯底里,入土吓得不敢吭声,*着脖子打抖。
辛青喊得气喘吁吁,喉咙里像有捧火在烧。
他喘了几口气,往后退了两步,抬手指向公园门口的方向。
“滚。”他说,“现在,立刻,从我队里滚出去。”
“带着你的号,给我去办离职。”
入土:“我**”
他还想说点什么,辛青开口打断他:“别B我,我最后给你留点面子。给我滚。在我骂得更难听之前,滚。”
风吹得很大。
湖边挂着彩灯,灯光色彩缤纷,不断变幻。
入土再没有说什么了,他慢慢后退两步,转身,xi了口气,沉默地走了。
入土走远出去之后,辛青突然_gan觉有些头重脚轻,往后踉跄了两步,差点儿没跌。
他堪堪站稳,撸了一把刘海,转头看向湖面。
湖面上结了冰,迎面而来的风冷得要把人吹到冻起来似的。
冷风当头,辛青却冷静不下来。
ASD选手宿舍,霍柏_yi_F_间的门被敲了两下。
霍柏_yi正翻箱倒柜地换_yi_fu试穿。晚点儿就要出去找辛青吃饭,他想倒腾一下。
他把身上这件品味很好的毛呢大_yineng下来,扔到_yi柜里,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翟尹站在门口,二话不说就递给他一个小袋子。
霍柏_yi接了过来:“什么?”
“云南白药。”翟尹言简意赅,“队长说你摔了,让我回去找找有没有云南白药,给你送点来。”
霍柏_yi无语了,辛青还真以为他是摔的。
“好了,晚安。”
翟尹办完事儿就走,毫不留念地回头撤了。
霍柏_yi关上门,低头给辛青发了条vx,给他拍了翟尹送过来的云南白药,又问他晚上还吃不吃饭。
辛青回他:你能走不?
霍柏_yi:废话,我摔了,但还没残疾
辛青哦了一声,说:我在街心公园
霍柏_yi也没多问,让他发了位置,自己抓起刚刚那件毛呢大_yi就出门了。
他坐出租到了街心公园,下车一看,地方倒是挺大,一Jin_qu就有一群老头老太太在一片空地上跳广场舞,旁边就是游玩设施,有一个大滑梯,旁边还有秋千和健身设施,一群小孩闹闹腾腾的。
霍柏_yi循着辛青发的位置往前走,周围的人r眼可见地越来越少。
最后在一个杳无人烟的湖边,霍柏_yi发现了一个坐在大石头上,拿外tao盖着头的青年。
青年旁边放了两个袋子,湖边风大,袋子被吹得挺狠。
辛青躲在外tao里,咬着啤酒罐的罐边边,*着脸色吹冷风。
旁边窸窣一响,有人把他的袋子拎了起来,那是他从超市买来的东西。
辛青转过头去看,霍柏_yi拎着他的袋子,打开看了一眼,脸色r眼可见地立刻黑了。
他抬头看辛青:“你小子喝酒?”
辛青买了一兜子罐装啤酒。
照理来说,电竞选手是绝对不能喝酒的,那东西容易*短职业寿命。
辛青不_fu地撇撇zhui,转过头继续看湖面上,嘟囔着说:“偶尔一次无所谓。”
霍柏_yi没反驳他,估计也是猜到了他刚见完入土,给事情做了了结,正在郁闷和气头上。
他把袋子放了下来,又拎起另一个袋子。
然后,他没控制住,说了句:“我日你八辈祖宗。”
“A?”
辛青不懂是什么让霍柏_yi这么直白地问候他薛定谔的家人,转过头,看见霍柏_yi拎着的是他用来装喝完的空罐子的那一个袋子。
辛青懂了,霍柏_yi应该是看到了里面的四五个空罐子和一小瓶白酒。
霍柏_yi抬起头,相当无奈地看着他,张了张zhuiyu言又止,却也没说什么,只叹了口气。
“不去吃点什么?”霍柏_yi说,“光喝酒,不吃点下酒菜,你不觉得没意思?”
“吃不下。”辛青说。
“坐这儿吹风也不好。”霍柏_yi说,“不冷?再这么吹明天估计要发烧了。”
辛青说:“没事,爷唯一的优点就是身子骨硬,从小到大没发过烧。”
霍柏_yi说:“你zhui也挺硬的。”
“你好烦A。”辛青说。
霍柏_yi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后背,给他顺顺气。
辛青没吭声,随便他摸自己,喝了一口啤酒。
已经四五罐下肚了,他有点水饱,喝完这一口就打了个嗝。
酒劲儿上头,辛青xi了一口气,盯着湖面呆呆看了半晌后,转头去看霍柏_yi,说:“人我赶走了,以后你就放心呆在这儿。我现在在国nei的电竞圈子里还是挺有地位的,没人敢再说三道四的了。我给你撑着,你不会受委屈。”
霍柏_yi始料未及会从辛青这儿听到这句话,瞳孔*了一下。
辛青又打量了他一下,再次打了个酒嗝,乐了,说:“你好像瘦了。”
霍柏_yi没吭声,他眼神有些复杂,辛青形容不太出来。
本章未完...
=== 华丽的分割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