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傻逼吗?”
清冷冷的黑袍子银发帅哥说。
一句话把辛青CPU干烧了。
对方太美丽,辛青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
愣了半天,他扣了个问号。
黑袍子转过身,居高临下盯着他,说:“我在这儿看你十分钟了,你一个三十一级的,打八十级的怪,你不觉得有问题?”
辛青终于火大了:“不行?”
“都十分钟了,打了八次了吧,哪次行了?”
辛青无言以对,可这一肚子气也不允许他沉默下来,就又道:“你有病吧,你闲着没事儿在这儿看我挨十分钟的打?”
黑袍子说:“我来这儿挂机发呆,不行吗?”
辛青莫名其妙。
这山崖上一片被岩浆烧得焦裂的土壤,要风景没风景要好天没好天的,连那几个地图NPC也是歪瓜裂枣,谁会闲着没事来这儿挂机?
好像是知道辛青要说什么,黑袍子说:“我就喜欢看岩浆把不知死活的新人烧得嗷嗷乱叫。”
“……你bt啊!!!”
黑袍子呵呵一声冷笑,没说什么。
之后俩人沉默下来,黑袍子有小半分钟都没说话。
辛青觉得这人心理阴暗又是个bt,估计他没憋好屁,爬起来就要走的时候,右下角叮了一声,来了条通知。
辛青打开一看:
【玩家“去病”邀请您拜己为师,是否同意?】
【附赠拜师礼:碎安刀[金]】
辛青:“?”
叫去病的黑袍子朝他走过来两步,法杖在地面敲得咚咚作响。
“点同意,”他说,“我带你。”
“谁要你带啊!”
“那你就别同意。”去病说,“把我的碎安刀还回来,你同僚里多的是人想要。”
“……”
啪地一下,一个笔记本电脑摆在了辛青面前。
辛青吓了一跳,从回忆里回过了神来。
他定睛一看,是教练陈荔把自己笔记本拿过来了。
老哥们拿着无线鼠标点了几下,一个视频出来了。
陈荔说:“霍柏衣出场的世冠赛,你看看,我是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辛青:“你这么喜欢他直接拍定不就行了,还找我来干啥。”
陈荔:“哎,刚不说了吗,这重大决定得跟你这当队长的商量,这也是我答应你队长的。”
辛青在四年前进入ASD青训营,三年前加入首发队,两年前当上了队长。
ASD的前队长栾显不打了的那年,ASD的教练也对职业赛场感到身心疲惫,辞职干娱乐主播去了。
栾显把战队交给辛青后,就找来了自己在联盟认识了八年的兄弟陈荔给ASD做教练,自此也是功成身退,也干主播去了,时不时地会回战队来露个脸看看他们。
栾显这人很疼辛青,找来陈荔后就对他约法三章,总结一下就是一定要对辛青好。
陈荔把耳机交给辛青,辛青换了耳机戴上后,陈荔就点了播放,放下一句你慢慢看,自己起身接水去了。
辛青往后一倒,揉了两把刘海。
比赛很快开始,陈荔看上的霍柏衣站在场上。
辛青看了一眼,这个堕天使一头黑色中卷发,一双眼睛发紫,额间一把倒十字架,模样清秀。
辛青从兜里掏出根棒棒糖来,砸吧了两下嘴,又想起旧人来了,眉头禁不住皱了皱。
他甩甩脑袋,不再去想,专心看比赛。
霍柏衣参加的比赛在他眼前逐渐白热化,十个人的操作你来我往,令人眼花缭乱。
场面一度疯狂。
突然,辛青猛地睁大了眼。
赛场上的堕天使在漫天的炮火连天里,拉着自己家的输出一个反向走位——一个猛子扎进了对面的地盘里。
辛青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
出来接水的陈荔接了个电话。
电话讲了大约十几分钟。
他挂了电话以后,端着水回训练室。刚把门打开,一团红毛就蹭地冲了上来,砰地撞进他怀里。
陈荔始料未及,赶紧把水杯抬高,以免辛青撞到。
有一点儿水从杯子里洒了出来。
陈荔低头,又气又恼又无奈:“你干嘛?”
辛青抬起头,兴奋得满脸红光:“就他了!!”
陈荔:“?”
陈荔眨巴眨巴眼,一脸茫然。
辛青拿出手机:“我已经把他资料上留的手机号打下来了,你快来!咱俩赶紧给他打电话,赶紧商量个时间叫他过来,把约签了!这么牛逼的治疗万一被别人挖走怎么办!!”
陈荔很冷静:“那不至于,不用担心。他在日本那边闯了祸才回来的,有半年冷静观察期,期间不能签约任何一家俱乐部。约都签不了,当然谁也挖不走了。”
辛青愣了:“那我们夏季杯怎么办?”
夏季杯三月底就要开始预选赛了,霍柏衣是十月中回来的,四月中才能签约。签约之后又有半个月的观察期,不能上场比赛。
陈荔:“预选赛那会儿可以找二队的替补上场打,等时间到了你把他签了,签完了直接上场不就行了。夏季赛神光那群不在,二队治疗顶上也能打。”
夏季有一个国际大赛事,也就是世冠赛。DYBK要出国去打世冠,不在国内。
辛青懂了:“说的也是。”
陈荔说:“你要打电话就抓紧吧,这霍柏衣可抢手了,虽然现在还签不了约,但他得物色战队啊。据我所知,联盟里好几个队都已经联系他了,想把他预定住留在自己家。但他还没定下来任何一家,应该是还没有满意的。”
辛青听了,大喜:“会不会是就等咱家呢!?”
陈荔:“不知道,你打一个试试呗。”
辛青狂点头说行,迫不及待地把电话打了出去,开了免提,方便陈荔旁听。
电话开始嘟嘟地响,等着对面接通。
陈荔又说:“不过你怎么这么兴奋?刚刚那把比赛怎么了?你爱上了他的操作?”
“我当然爱上了!”辛青说,“你没觉得他特别像我吗?简直跟我风格一模一样,我爱死了!”
陈荔乐了声:“这倒确实。”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被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霍柏衣还没说话,辛青就嚷嚷起来:“帅哥你好!帅哥我是ASD的队长!我们每次比赛发挥都很稳定都能进决赛的每次都是前三名的!帅哥进队打奶刺吗!我很强的!我向你保证我很强的!!”
霍柏衣沉默了三秒。
霍柏衣说:“我是你爹。”
辛青:“?”
四个字儿把辛青干了个措手不及。
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这声音非常耳熟。
耳熟得非常过分,甚至让辛青有种听到了妈妈说话的感觉。
但不论如何,莫名其妙被骂了一句,辛青忍不了。
他怒道:“不是,你怎么骂人呢?”
“骂你骂得还少?”霍柏衣说,“电子竞技不需要视力是吧,你仔细看看我ID行不行?”
“不是你这人,你怎么说话的?”
辛青骂骂咧咧起来,可还真回头乖乖去找资料表了。
陈荔看愣了。
不是,人家叫你去找你就去找??
他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辛青走到桌子前,很听话地拿起表,去看ID那栏:“什么ID,ID我当然看过了,你那ID取的日文我根本……对嘛!你看你这仨字哪个是中文,我怎么——”
霍柏衣:“编号。”
辛青:“啊?”
“我的ID编号。”霍柏衣说,“我们尊贵的ASD队长考不考虑屈尊看一眼?”
ID编号相当于每个玩家的用户号,更是每个角色的身份证号,全服每人独立拥有,绝无重合,无法更改。
无论你是转服还是改名,重新捏脸还是改头换面,这个编号都没法甩掉。
但这串数字根本没人去刻意记,就像点外卖没有人会去记单子编号。
辛青深谙此理,更莫名其妙了:“什么ID编号,你ID编号有什么——”
……好看的。
辛青僵住了。
他还真认识这串编号。
这六个数字,他非常熟悉。
这是他当年那位收他为徒的堕天使,他的老师,“去病”的ID编号。
辛青不说话了。
他开始竭力消化这恐怖且难以接受的事实。
霍柏衣是去病。
霍柏衣是他当年的亲师。
……怪不得霍柏衣在赛场上跟他那么像,不是霍柏衣像他,是他辛青像霍柏衣!!
他是霍柏衣教出来的,两个人不像才怪了!
辛青脸色青了又白,十分精彩。
他的突然沉默让霍柏衣知道他注意到了,于是在电话那头冷声一笑,拿起水杯咕嘟咕嘟喝了两口。
辛青好久都说不出话来。
过于长久的沉默让陈荔也注意到了不对,他往这边走了两步,探头一看,看到辛青脸都青了,抓着那张资料表的手抖得像筛子,瞳孔在剧烈地震。
陈荔惊了:“辛青!?”
辛青快失去语言功能了。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发麻,尴尬无比。
他简直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嘴唇动了动,刚想说句算了赶紧挂电话时,那头的霍柏衣又开口了。
“奶刺可以打,现在上号,把爷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辛青:“……”
辛青动了两下嘴唇,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等了半天辛青都发不出一声,霍柏衣有些不耐烦了:“快点,你只有五分钟,过时不候,爷很高贵。除了你,还有六个队要我,你最好想清楚了。”
辛青:“……我……”
霍柏衣:“你也可以纠结,但如果五分钟后你还没有纠结出结果的话,那么一个比你家教练都了解你的治疗就会去到别的队伍,从此你再也不能暗杀那边的输出。”
辛青火了:“你威胁我!?”
霍柏衣:“你难道没有威胁过我?”
一句话把辛青堵成了个哑巴。
霍柏衣声音轻飘飘地继续道:“我已经在线上了,你还有四分钟四十七秒。”
电话被挂了。
辛青望着被挂断的电话,呆滞了很久。
陈荔比他还懵,愣了半天,才出言搭了句话:“不是,青,你不会本来就认识他吧?”
一句话把辛青拉回了神来。
一句话又让回忆涌上心头。
辛青站在那儿又沉默半晌,越想越烦躁,最后气愤骂了声“草”,资料一扔,两手抓狂地抓住脑袋一通乱揉,把自己揉成个鸟窝之后,掷地有声地大骂着“这个沙比”,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咬牙切齿骂骂咧咧地开游戏,登号,打开黑名单。
他大骂:“你个二笔,神经病,脑子有坑的,你这个!!倒霉玩意儿!!”
然后轻轻点了几下鼠标,把人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陈荔:“……”
辛青松开鼠标,气喘吁吁,脸色涨红,好像解除拉黑让他跑了八百米一样。
他死死瞪着屏幕,眼睛都红了。
电话响了起来。
辛青一看,是霍柏衣。
辛青接了起来,没好气道:“你满意了吧?”
“你说话真是一点儿都没长进,从来都吐不出象牙来。”霍柏衣说,“行了,不多难为你了,把电话给你教练或者经理。”
辛青一哽,突然心里没来由地有点不乐意。
他支支吾吾了一下,没动。
霍柏衣听出来了,在对面一笑:“怎么,你不舍得?你不会想跟我联络联络旧感情吧?”
“谁跟你有旧感情了!?”
“那就快点把电话交出去。”霍柏衣说,“你也用不着尴尬,那件事翻篇就行了。”
辛青一愣。
霍柏衣:“你是国内第二战队的队长,我是需要一个好平台的海归选手,各取所需而已。我跟你的关系早就解绑了,你用不着尴尬,不用你再叫我老师,以前的事就当不存在,你就当我是个以前有过交情的治疗。”
辛青:“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懂,你说那个事儿的话,你也用不着担心。”霍柏衣说,“我不会喜欢你了。”
“……哦。”
辛青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又觉得自己实在好笑。两项一加,又无端地感到特别累。
他不再说了,也不想说了。他回头把电话交给陈荔,自己拿上队服,说了句“我去买点儿东西吃”,拿上钱包走了。
陈荔接过电话,问辛青:“你……”
辛青摆了摆手,又指指电话,让他先应对这尊大佛,自己径直离开了。
他去俱乐部的超市里买了一兜子零食,然后走到外面,拆开一盒百奇,叼着根巧克力棒站在外面吹冷风,看着远方的天发呆。
呆了很久,他突然想,原来去病叫霍柏衣。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