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伯府嫡nv,喜欢上了一个太监。
不出一日,消息传遍京城,满京哗然。被皇后赞为闺中典范的千金小姐,当朝状元的准未婚Q,亲自向东厂都督自荐枕席。
你说咱们姑娘是图什么呢?
我勾着唇走在蜿蜒的廊nei,两旁丫鬟的窃窃私语传入耳边。
谁知道呢?姑娘是咱们伯府唯一的嫡nv,哥哥是新贵将军,未婚夫更是大有前途的状元郎,好端端的委身给一个太监······还是臭名昭著的东厂都督,小姐莫不是脑子糊涂了吧。
莫非······咱们姑娘就是图他臭、图他不_have a bath_?
嘘,小姐来了,你可闭zhui吧。
脚步一顿,我停在了祖父院外,微微理了理_yi_fu,而后脊背高高挺起踏入屋nei。
没关系,无论如何秽言我都受得。今晨从季珩府里出来的那一刻,我便做好了千夫指万人骂的准备。
毕竟永昌伯府尚有皇恩浩*,沈熹微怎么敢死?
「混账东西,你怎敢!」
未及踏入屋门,滚烫的茶杯在脚边裂开,热气四溢。
我置若罔闻,恭顺地跪在堂下,露出布满红痕的脖颈:「祖父,孙nv是真心爱慕季都督,况且,伯府虽因哥哥而圣恩优渥,可到底底蕴不足,祖父定下我与状元郎的婚约不正也是为了靠联姻扩充伯府势力吗?」
「而季都督的本事总比状元郎大得多,除了子嗣一事,季都督难道不才是最好的联姻首选吗?」
我朝伯父沈卫粲然一笑:「伯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胡闹!你这样是败坏了我们沈家的名声,一个好好的姑娘家,去做那下三滥的事!」
「祖父,此事全因为孙nv对都督一片痴心,这才铸成错事,为了沈家的名声,请祖父将孙nv逐出府吧,孙nv不求别的,只求祖父能接受都督的心意······」
沈卫的腮帮稍微耸动,连忙追问:「这话怎么说?」
我垂着眼,装作害羞的模样:「都督说会对我负责,让我做正经夫人,还允诺在朝堂里扶衬着沈家一把。」
东厂都督季珩,皇帝身边第一心腹,执掌生杀大权,心狠手辣,声名狼藉。真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伯父的呼xi急促起来:「爹,你看都生米煮成熟饭了,府里就穗安一个姑娘,咱也不舍得责骂,要不就商量商量将这婚事定下来?」
良久,上首「嗯」了一声,算是不情不愿表了态。
我忽然很想笑,想大声地笑出来。笑这繁华的锦皮囊下掩着的肮脏。往日怎么没有发现,我满zhui仁义道德的祖父和伯父,竟是如此道貌岸然。
「你娘这会子在佛堂,去见见你娘吧。」
「是。」
祖父开口撵人,我哪有不从的道理。
起身从院门出来,循着小路拐到佛堂。周围景色早已荒芜,记得幼时这还是我与哥哥捉迷藏的天堂,我年岁小,找不到哥哥总会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哥哥一听我哭,早就慌了神跑出来哄我,哪里还顾得上藏。
zhui角抿开一点笑意,我恍惚间看见一个D着面具的小男孩蹲在地上,拿着糖葫芦柔声哄着旁边的小nv娃。
可惜永远不会有了。
「你来啦,北境递了投降书,你哥哥明日就能班师回朝,听他在信里说遇见一个老神医,消了他脸上的疤痕,估摸着以后再也不用D面具了······」
「过来给佛祖上一炷香吧,保佑你哥哥平安回来,也不枉他疼你一场。」
娘身着素_yi,手里转着一串佛珠,淡淡开了口。
听着这些话,我快步走向佛前,径直盯着这慈眉善目的佛像出神了半天,而后伸手掀翻了香炉。
若是佛有真灵,大抵不会责骂我吧。
「连娘都知道哥哥最是疼我,他死得这样冤,我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手中佛珠一顿,娘若无其事道:「大小姐是糊涂了,你哥哥好端端的在北境待着,不久就能回府了,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快给你哥哥上支平安香去去晦气。」
望着她自欺欺人的样子,我冷笑一声:「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赝品,也配我叫他一声哥哥?」
「王扶绣,府里最关心你的侄子被沈家人害死了,你的nv儿被他们当做联姻的棋子,你还巴巴地替沈家打着掩护,你对沈家,还真是忠心耿耿!」
一个拂袖,我转身出了佛堂,徒留那素_yi妇人颓坐在堂前。
二、
沈家传至祖父一辈虽还有着爵位的称号,但也早已经没落。祖父有两子,长子沈卫,次子沈川。长子膝下有一子,为沈熹泽,次子早逝,膝下唯一nv沈熹微。人丁虽少,倒也相爱有加。长_F_长子沈熹泽幼时救驾有功,束发后参军入伍,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一战成名,靠着军功一路坐上了将军之位。沈家靠他撑着,一跃成为后起之秀。
这是旁人眼中的沈家,也是曾经沈熹微眼中的沈家。
四个月前我无意跌落池塘,在_On the bed_躺了大半个月才恢复了点生气。可没等我从死后劫生的幸庆中走出来,便落入一个恐慌的巨网。
我的哥哥像是变了一个人。或者说,我的哥哥,不再是我的哥哥。
虽然他们的练剑姿势一模一样,虽然他们D着相同的面具,他们的口味相当,甚至他们走路的姿势仪态无甚二致,可我知道,那不是疼了我十五年的哥哥。
等我能下床的时候,哥哥院里的下人全都换了一批,连同哥哥最信任的书童砚墨和贴身丫鬟素锦,全都不知所踪。
祖父告诉我处置的下人全都是敌家派来的探子,我落水就是他们的手笔。
伯父说哥哥见我落水,忧心得将嗓子急坏了,以后的声音怕是嘶哑得很。
娘亲什么也没说,默默收拾了几件_yi裳住进了佛堂里。
我笑盈盈回着话,我说让哥哥担心了,妹妹知道哥哥最疼妹妹了。
那个冒充我哥哥的人摸了摸我的脑袋,声音嘶哑zhui角han_zhao笑意,他说,哥哥就该保护妹妹。
我笑着,如坠冰窟。
一个人,堂而皇之地鸠占鹊巢,就这样抹杀了兄长二十年来的痕迹,祖父与伯父是真的不知道吗?
娘的素_yi,又是为谁穿的?
我的兄长,又会去了哪里呢?
三、
当砚墨再次站在我面前时,我委实也想不到他是这么一副样子。
哥哥脾气温和,从不轻易克扣下人,砚墨是哥哥身边得力之人,待遇更是没的说。
可他现在的模样,若不是死命扑到我的轿前,人群里我是万万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他缺了一只眼睛,眼眶里空洞洞的,只留下一个凹起,*头被人残忍地剪去,呜咽呜咽地发出困兽般的哀嚎。身上血迹斑斑,Lower body血r模糊,两条tui全残了,扭曲在一起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谁能想到,惊鸿将军身边得力第一人会落得如此下场。
自幼_fu侍我的素禾机警,她瞧了瞧抬轿的轿夫,随意朝一旁的店铺一指:「要饭也不张眼,都讨到我们大小姐跟前来了,去去去,赶紧给我去别处去,别惊扰了我们家小姐。」
「怎会落得如此境遇?」
我假意在街上逛了数趟,而后甩开府中侍卫来到店铺后院。青禾早已将砚墨带了进来。
砚墨不答话,仅存的眼睛蓄满泪水,只听一声重响,他蓦地跪在了地上,朝我狠狠地磕着头。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哭着将他拉起来,我说砚墨哥哥你别这样,我受不起A,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你快起来呀。
他的眼眶红了一圈,青禾颤着手递过来纸笔。
我说,砚墨哥哥,把你想说的全写下来,穗安信你,穗安替你报仇。
他说将他害成这样的是我伯父,兄长院里的人全被杀了,他吊着一口气假死逃出来的,他说哥哥早被伯父一杯酒毒死了。
一gu冷意直冲大脑,我瞬间恍了身子。
我叫他继续写,把他知道的,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全都写出来。
他写了很多很多张纸,我看了一遍又一遍,后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用手呜咽比划着什么,而后一头撞上旁边的石柱上。
他那仅存的眼睛是睁着的,我怎么He也He不上,我晓得他是死不瞑目。
我知道他最后想说什么,他说,大小姐,少爷死得冤,你要替他报仇。
他说,熹微你要好好的,砚墨哥哥不能再给你带糖吃了。
他说,他差一点点就能和素锦成亲,哥哥早就点头允了这门婚事,可惜就差一点点。
京城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乞丐,无人知晓。
四、
瞧着眼前连串在一起的线索,我喃喃道,就因为兄长和伯父立场不同,伯父就要除掉自己的亲儿子吗?
这太荒谬了。
而且伯父怎么可能如此迅速找到一个与哥哥如此相似之人。
按照砚墨所说,伯父与祖父暗中参与了夺嫡一事,上了三皇子的船,可兄长却反对站队,一直忠于陛下,三人为此常常不欢而散。可三皇子向沈家抛出橄榄枝不过是看中兄长的价值,因此祖父与伯父急于将兄长拉入三皇子一派。
难不成劝说不成伯父才将兄长杀死,想着扶持一个傀儡?
还是说这件事三皇子也有参与,他眼见拉拢不成,想要杀掉兄长然后扶持一个傀儡掌管虎符为他所用?
若真是如此,单凭我一个闺阁nv子,如何与皇权相斗?
我想着砚墨留下的那封信,上面是哥哥的字迹,投靠三皇子一派的名字全在上面了,我那未婚夫亦是。字迹潦草,想是哥哥强撑着一口气默出来的,还没来得及交代砚墨这信的去处。
兄长想将这封信给谁呢?
三皇子是贵妃之子,M_家强盛,是争夺皇位的激烈人选。
余下一个便是五皇子,名正言顺的先后嫡子。
两人时常暗里较劲,尤其近年陛下身子有恙,两人更是撕破了脸皮。
难道是五皇子吗?
我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以兄长以往讲给我的那些朝堂事迹,我对这俩人都不认可。
分不清敌友之前,这信,还是不露面的好。
状元郎我是不能嫁了,兄长宁死也不愿与三皇子牵扯上,作为他亲妹妹,我又怎能违了他的意,让他连死都得不到安息。
视线缓缓移上梳妆匣,我打开最底一层,将里面的玉佩取了出来。
那人说得不错,我果真有用上它的这一天。
「素禾。替我梳妆吧。」
「是。」
夜shen沉得厉害,点点微光坠在天上,隐隐见得一个人影出现在季府。
「劳烦通传一声,我要见季大人。」
门人揉着惺忪的眼,见是生人面孔正想要撵人,不待发作却见那人从袖口中摸出一枚玉佩,他一个激灵,忙将人迎了进来。
跟着提灯人绕过长廊,兀自显出一间屋,屋nei烛火映在窗纸上,忽明忽暗过分寂寥。
提灯人脚步一顿:「我家主子就在里面,您请。」
我颔首示意,轻轻推开木门。
「季大人。」双手叠放在yao间,我朝眼前的男子行了一礼。
「沈大小姐。」他将手中的书卷放下,zhui角勾起一抹笑,「真巧,又见面了。」
听到这句话,我抬眼稍许打量几下,他穿着淡蓝色家居_fu,虽是坐着,但也不难看出身姿挺拔,积翠如松。shen眸挺鼻,眉峰凌冽。薄唇殷红,像是吃了胭脂。
可惜了,我想,长得如此俊美,可惜是个太监。
「非是巧He,熹微今晚前来,实乃有事相求。」
我上前几步,将手掌摊开,露出那枚玉佩,季珩瞧了一会,伸手缓缓拿起玉佩,暖热的手指拂过我的掌心,不知为何,心底平白生出一gu异样。
他皱了皱眉:「手怎么这样冷?」
我摇了摇头:「无碍。这枚玉佩,都督曾说会答应熹微一个请求。」
季珩将玉佩扣在桌上,一脸玩味:「彼时沈大小姐可是看不上季某的玉佩。」
「只要惊鸿将军在,沈大小姐用得着求人吗?」
我一愣,眼里瞬间弥漫白雾,映得眼眶愈发红肿。
那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彼时尚为羲和二十五年,我因缘巧He救下了身受重伤的季珩,他随手将yao间玉佩扯下,许我一诺。
皇帝心腹,东厂之主,多少人费尽心思想要攀上一面,想承季都督一诺。
可惜当年我满脸骄傲。
「季都督还是将玉佩收回吧,有我哥哥在,沈熹微这辈子勿需求人。」
是A,只要沈熹微想要,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沈熹泽也能捧到沈熹微面前。
只要沈熹泽在,沈熹微就能岁岁平安。
只要沈熹泽在······
可惜沈熹泽不在了。
「抱歉。」
低沉的话语打断我的回忆,我猜此时我的表情委实不算得体,不然季大都督何须说出抱歉二字。
「当日便说过,我季珩给出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今日亦是。玉佩你拿着,我答应你便是。」
「当真?」
「当真。」
「那好。」我shen呼一口气,「我要你娶我。」
搭在桌案的手指一顿,季珩盯着我的眼睛:「沈大小姐可是在开玩笑?」
「不是玩笑。」我一字一句回他,「哪怕是做妾也好,但必须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失身于你。」
季珩眉眼闪过一丝了然:「你若不想嫁与王状元,寻你哥哥说个清楚便罢了,如何想出这种毁名节的法子。」
我急了,若是哥哥在,这状元也配与我解下婚约?
嫁与季珩,委实是现下我能想出最好的法子。我若嫁入王家,这一辈子可就被三皇子一派拿捏住了,替哥哥报仇更是天方夜谭;若投靠五皇子,先不说他能力如何,我无权无势,凭借什么去投靠他?至于宋晏琛,与哥哥齐名的百胜将军,两人素来有嫌隙,焉知兄长之事有没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些人都不可靠。
季珩是太监,无Q无子,皇上心腹,而哥哥也效忠于陛下,至少现下看来季珩是最无可能谋害兄长的选择。
「若是我哥哥铁了心让我嫁过去呢?季珩,我就求你这一次······」
「好,我答应你。」
「做戏做全tao,你今晚在这里住下吧。」
五、
回忆戛然而止。我像往常一样,坐在二楼包间,透着窗户朝下方望去。
「惊鸿将军怎么还不来呀?」
「哎呀,你急什么,沈郎君日夜奔波够累的了,你还抱怨。」
「人家哪里抱怨,这不是听说沈郎君脸被医好了,人家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子嘛。」
「看看他和百胜将军到底谁好看!」
我朝惊鸿将军与百胜将军,都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将领,百胜将军宋晏琛生自将门,十四投军,百战百胜,故称为百胜将军。永昌伯府历来从文,谁料半路出了个习武的哥哥,可与宋晏琛相提并论,因此得了惊鸿一词。文武素来有隙,再加上两人时时被拿出来比较,因而哥哥与宋晏琛并无私交。
「看看沈家大小姐的样子,沈将军就差不到哪里去嘛。」
「听说沈大小姐放着状元郎不嫁,死活要嫁给东厂那位。你说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哎呀,其实那位要不是太监,长相和百胜将军不相上下······」
「快看,沈小将军来了!」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只见城门口一少年身披铠甲,面如冠玉,那战马为他添了几分英武。
「天呐,沈郎君和百胜将军一样好看!」
我的心一抖,果然是沈家人的模样。沈家人先不论能力如何,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男nv皆是浓眉shen眸,挺鼻薄唇。这人的模样,像极了沈家人。
若是哥哥未曾毁容,他应该长什么样子呢?
"素禾,咱们回去吧。"
赝品看久了,总还是无趣得很。
「微微,看哥哥给你带什么了?」
我才回府没一会,便听见那个人的声音,他兴冲冲跑进我的院落。大抵是刚从热情的人群中挤出来吧,额上还带着细汗。
「边境独有的琉璃,微微喜欢吗?」他满脸期待看着我。
我草草扫了一眼:「喜欢,谢谢兄长。」
他一怔:「微微可是不高兴了,哥哥这次没顾得上买糖葫芦,若是微微想吃了,哥哥现在就去给微微买。」
我摇了摇头:「微微长大了,兄长以后不必买了。」
糖葫芦,属于我和哥哥独有的秘密,他也配提。
同理,再稀罕的琉璃,若不是哥哥给的,它在我心里一样不值钱。
他似乎有些无措:「微微,我在路上听别人说你要嫁给季珩?」
「嗯。」我点点头,冲他笑道,「兄长曾说微微以后的如意郎君必然得微微喜欢,现在微微喜欢季珩,兄长不会不答应吧。」
「怎么会,若是微微喜欢,兄长自然答应。」许是没有料到我冲他笑,他一脸欣喜。
「微微累了,兄长快去拜见祖父吧。对了,恭喜兄长容貌恢复。」
我低下头,遮掩住眼中情绪:「哥哥果真随了沈家的好相貌。」
许是夸了他两句,他欣喜地应下了。
六、
季珩的动作就是快,自我回府那日,季珩就开始准备成婚事宜,不到几日,便定下婚期。
我原以为不过一顶小轿从侧门抬入,没想到他准备得如此隆重,十里红妆,三茶六礼,一应俱全。
季珩来沈府迎我的时候,娘亲替我盖上盖头:「既然喜欢他,嫁过去就安安心心过日子吧。」
那人引着我走向季珩:「微微若是有了委屈,哥哥一定替穗穗出头。」
我置若罔闻。他们都是谋害哥哥的帮凶,一味粉饰太平要我安心,我如何能安心?
季珩无父无M_,倒是省去了不少繁琐礼节,不过因着季珩与惊鸿将军的名号,来府上参加婚宴的宾客络绎不绝。
「小姐吃点东西吧。」素禾心疼我一整天滴水未进,趁前厅热热闹闹开宴,她端了一盘子糕点进来。
我也未推托,伸手拈了一块糕点放进zhui里,这毕竟不是什么真正的婚礼,哪里还要等新郎亲自摘盖头呢。
还没来得及下咽,一阵脚步由近及远传来。
「都下去吧。」
毕竟是东厂都督,死人堆里爬上来的宦臣,跟在天子身旁倒也沾染了些许威严。他这一声令下,婢nv婆子便成群退下,哪还有不赶眼神吵着闹洞_F_的。
待下人退却,_F_nei就剩了我们两个人。
眼巴巴看着他向我走近,彼时我却是不怕的。毕竟在我的认知里,季珩都已经是太监了,怎么还有行凶的能力。
许是瞧着我不说话,季珩清了清嗓:「光盯着我做什么,沈大小姐不是很能说吗。」
这人穿得人模狗样,怎么就那么记仇呢。
我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不就是嫌弃我救他的时候一直在他耳边说话吗,小心眼。
我刚想张zhui,还未咽下的糕点直接呛到了嗓子里,我摸着嗓子,直呛得眼泪横流。
季珩见了,转身从桌子上倒了一杯茶伸手递到我眼前。
我在心里无声地表示_gan谢后接过那杯茶一饮而尽。
真是神清气爽。
「既然无事,那洗漱完便歇下吧,你不必害怕。我既娶了你,就不会亏待你。有什么需要,只管提出来。」
季珩冷冰冰说完这句话便起身走了,我倒是生出许多_gan激。
本来就是我提出这无理要求在先,季珩却没有任何怨言,还允诺不会亏待我。
若是以后有机会,总该报答他的。
不觉里,嫁进季府快半个月了,这宅子他很少回来,基本就我一个正头主子,我倒也乐得自在。
「小姐,奴婢哥哥回来了,我让他在屋外候着了。」
我大喜:「快让稳生哥进来。」
稳生进门便直奔来意:「大小姐,奴才幸不辱命,打探出一些消息。」
「咱们夫人在小姐出生前是怀过一个nv娃娃,跟大少爷是前后脚出生的,可惜五岁那年得病没了。」
我皱了皱眉:「我在府上多年,怎么从未知晓。」
素禾犹豫了一会:「许是怕夫人触景生情,这才没人敢提。」
稳生摇了摇头:「恐怕没那么简单,除了娘,夫人身边的人在这事以后都换了一批。我也是打探了很久才知道府里以前还有个小主子。」
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桌面:「五岁那年,兄长在做什么?」
稳生一愣:「大少爷好似是在那时候伤了脸。」
许多年前,皇帝body有恙,外封边境的陈王勾结京官造反,一路打到京城,太后慌了神,怕再有官员叛变,一道懿旨将京里官员的儿子全带进宫里当人质,作为沈家唯一一_geng独苗,哥哥也在其中。
就是在这场宫变里,哥哥替陛下挡了一刀,脸上血淋淋划开一道长疤,混乱里哪还顾得上医治,等陛下平叛乱军再召了太医医治,已经是恢复不好了,哥哥也就从小D着面具,我于兄长六岁时出生,自我记事,哥哥便一直D着那面具,未曾摘下。
兄长毁容之后,nv娃娃便死了。十多年后又来了一个酷似沈家人的男子**
我眉间陡然一跳,沈家唯一的一_geng独苗,伯父舍得让他进宫当人质吗?
我强装淡定:「辛苦稳生哥了,今日所查之事十分重要,稳生哥千万记得不要同旁人透露。」
稳生点点头:「小姐放心,稳生知道轻重。」
得了他这句保证,我自然是放心的。素禾与稳生是我*嬷嬷的孩子,是以情分非比寻常,可惜*M_去得早,不然这些消息哪还需要我千方百计打探。
待送走稳生,我不禁头疼起来,这件事会是我想的那样吗?
如果真是,我该怎么做?
兄长,熹微想你了。
七、
书_F_。
「都督,您回来了。」
季珩「嗯」了一声:「最近府上可太平?」
「一切正常,只是最近夫人频频召一个男人问话,那人好像是夫人贴身丫鬟的兄弟。」
「属下跟踪那人几日,发现他似乎一直打探永昌伯府的旧事。」
季珩皱了皱眉:「她打探自己家的事作甚?沈熹泽这么宠她,会瞒她什么。」
「不过,」季珩自顾自地说道,「沈熹泽自打从边境回来,是有些奇怪。」
「罢了,你且下去吧。」
「是。」
待下属走后,季珩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反复看了几遍,这才起身向外走去。
「最近在做什么?」
自从从稳生哥那里得到消息,我最近总是魂不守舍,乍听见有人同我说话,我直接愣住了。
季珩见我不答话,忽然俯身伸手探了探我额间的温度。
我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我没事,谢谢季都督关心。」
他神色不变:「最近宫中有事,委屈你一人待在此处了。」
我连忙道:「不委屈,本就是我无礼在先,都督您忙便是。」
他见着我如此恭顺,迟疑了一会,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递给我。
「这是?」我疑惑地问他。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拿着便是。」他见我没什么反应,又道:「沈小姐,我的玉佩很值钱。」
我一愣,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是镶金的吗?」
他莫名瞧了我一眼:「不是。我的命可不止一个条件。」说完他便拔tui走了。
瞧着他的背影我才想起他刚刚送给我的小木盒,一打开发现里面躺着一个镯子,晶莹剔透,上好的翡翠打造,想来这就是他说的「不值钱的小玩意」了。
其实季珩人还挺好的,我想着。
幸亏当年顺手救了他一命,不然现在连个庇身所也没了。
等等,我晃了晃脑袋,脑海里想起季珩刚刚临走说的那句话:「不止一个条件。」
我噌一声站了起来,暗骂自己愚钝,季珩这不是明摆着说了自己的态度嘛,我可以找他求助。
可是······我与季珩非亲非故,他为何如此好心?能爬到皇帝心腹的位置,应当不是这般好心的人吧。
我又迟疑地坐下。不是好心,那便是有利可图。难道说他也觉察到我哥哥的不同,但他又没有什么证据,因而想从我身上打探一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便解释得通了。以我的本事,对付那个冒牌货简直是天方夜谭,倒不如让季珩去查,不过我也没有证据,也只能暗戳戳提示一下季珩,至于他是否可信,先看看他这些日子的表现再说,若是此人可信,那封信件我也能托付给他了。
我叹了一口气,对不起A哥哥,熹微现在太弱了,不过你等等,熹微一定会替你报仇的,不管用什么法子。
夜晚。
我端着一盘糕点小心敲响书_F_门。
「进。」季珩不带一丝情_gan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都督。」
我鼓足勇气喊了一声。
他方停笔抬头,见到我显然有些诧异:「沈小姐怎的来了。」
「我做了些糕点,瞧着你屋里亮着灯,所以想让你尝尝。」
「放那里吧,多谢沈小姐。」他又从桌上拾起公文,细细看了起来。
见他认真的模样,我张了张zhui到底也未曾开口。求他娶我已经是天大的情分,况他并未因此轻贱于我。这开第二次口,我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随意捡了方椅子坐下,我偷偷瞧着办公中的季珩。
烛火昏黄燃着,他的皮肤在烛光映衬下显出暖玉的颜色,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留下一片剪影。
不知怎的,我脑海里忽然便蹦出面如冠玉这个词来。
季珩其实长得很是英俊,不仅是在宦官里拔头筹,放眼满京也是独一份颜色。
他若是勋贵家的公子,必定是不少姑娘的春闺梦里人。
可惜了。
「你盯着我瞧可是有什么事?」
冷不防季珩抬起了头,我的目光来不及收回,直愣愣跟他撞了个正着。
「我,我想让你尝尝这糕点如何。」没料到季珩抓包我偷看他,我大脑一时短路,掩耳盗铃般拿起一块糕点,鬼使神差递到他的zhui边。
我俩俱是一怔,一片红晕直腾腾升到脸上,我讪讪咧了咧zhui,小心翼翼想将手收回来。
手*到半空,另一双大手忽然覆上,生生止住了我的动作。他的手很暖,比上次还要温热。
「沈小姐好意,季某却之不恭。」虽还是清冷的语T,隐隐却透着几分笑意。
「甜的,很好吃。」瞧着季珩轻轻咬了一口,我眼巴巴瞅着他。听见不错的评论,我舒了一口气。
「现下吃了沈小姐的糕点,季某又欠了一份情,沈小姐有什么需要,只管说便是了。」
我脸一红,原来我的来意他一早便知晓了。
那他还故意晾了我半天。
我拿眼瞧他,他也正好看着我,眉眼带着笑,眼里全是了然。
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我。
我想起刚刚他说的话,鼓起勇气凑了过去:「你刚刚说的是真的?真帮我?」
季珩点了点头。
「那我要是让你帮我做件事,你会问理由吗?」
「只要不过分,我不会过问的。」
我眼前一亮:「那你们东厂向来神通广大的,能不能帮我查查我伯父有没有养过······男人。」
「男人?」
见季珩想歪了,我连忙描补:「不是你想的那样,男孩,只不过现在长大了。」
「原来如此,你放心,我会替你打探的,不出几日就会告诉你。」
他语T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没有什么绚丽的担保,但他的话语却让我踏实。我不由_gan慨出了声:「季珩,你人怎么这么好?你都帮我那么多次了。」
他许是没有料到我这么直白地问出来,顿了一会挑眉道:「你救了我一命,我的命向来值钱,不该就只值一个条件的。」
我心里想着,季珩还真自恋。
既然说明了来意,我也没有待下去的必要,我将糕点留下便福礼告退。
「等等。」季珩从椅子上拾起他的大氅,起身踏步走到我面前。
「天晚了,当心着凉。府里不常备大夫的。」
他边说着便将大氅披到我的身上,然后低头细细系上绳扣。
我僵在门口,只听见怦怦心跳,我想,季珩的书_F_真安静,静到我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许是常常侍在皇帝身边,他身上有一gu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又混杂着佛堂的清冽檀香,让人忍不住陷在里面。
我离他很近,朝前迈上一步便能亲到他的额上。
真奇怪,我为什么忽然有这样的想法。
绳扣是不难系的,他很快便抬起了身子,那gu冽香离我渐渐远去,变得很淡很淡。
「谢谢都督。」我垂下眼睛,竭力压下心中腾起的莫名情绪。
「来时没有提灯吗?」他朝四周瞧了一眼,没有发现提灯的痕迹。
「来得有些急了。」我干巴巴回答。
「夜路不好走,我送你回_F_吧。」他转身回了屋nei,不一会手里便提着一盏灯。
灯yinJ映着柔暗的烛光,季珩提灯走在路前,我只管裹着大氅跟在他的身后。
「哎呀。」我心猿意马走着,冷不防踩到了一块石头。他提灯回身查看状况,我哂笑道:「一时没看清楚,这才踩在了石头上。」
「怎么如此不小心。」许是月色太暖,平白给季珩添了几分温柔。他将另一只手朝我伸来:"把手给我,我牵着你。"
「不,不用。」我抬头瞧去,月亮立在他的身后洒下点点星光,他披月而来,竟衬得月色暗了三分。拒绝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我犹豫着伸出了手。
我低下脑袋,地面映着我同季珩的影子,他一手提灯,一手牵着我,我俩的影子挨得很近,就像依偎在一起。
我恍惚想起幼时阿娘给我讲的话本。
话本上说,牵着手走过路尽头,以后便是要共白头的。
「到了。」
清冷的声音响起,他将我的手松开:「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我「哦」了一声,旖旎的心思烟消云散。想起身上披着的大氅,我叫住了他:「你的大氅。」
「便放你那里吧。」
我拢了拢大氅,将脑袋埋进暖烘烘的氅_yi,瞧着他逐渐消失的身影。
大氅上亦有龙涎香和檀香的味道,这是独属于他的气味。
八、
「哎呀,这是沈大小姐婚后第一次亮相吧。」
「就是,许久未见,我还以为沈大小姐不敢出门了呢。」
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季珩帮我打探事情,我自然得履行季夫人的义务,于是随手接了几张宴请的帖子,赴了这京郊之宴的约。
枉我打扮得漂漂亮亮,没想到是场鸿门宴,一坐下就听见此起披伏的*阳怪气。
听着往日与我不对付的官家小姐你一言我一语地唱和,我心中虽气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一脸开心的模样:「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不过是最近繁忙,这才没空出席宴会罢了。」
有人掩面而笑:「咱们季大夫人有什么可忙的,谁不知道那位只是个空壳子罢了。」
与我在闺中向来不He的侍郎夫人*阳怪气道:「妹妹若是yu求不满可别憋着A,说出来姐姐妹妹们帮你想法子。」
「哎呀,以前京里都说沈将军疼妹妹是出了名的,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侍郎夫人掩zhui笑道:「为了仕途不照样把熹微妹妹嫁给一个太监。」
一gu恼意直冲上头,她编排我便也忍了,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诋毁兄长!
我冷冷笑了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张zhui胡说一通:「姐姐这就是懂得少了,我们家季珩自然有自己的法子,他可是生猛得很呢,折腾得我是天天下不来床。我可是真羡慕姐姐,听说侍郎大人体贴姐姐,日日歇在花街楼里,生怕姐姐累着呢。」
一口气说完,侍郎夫人脸直接气歪了,余下的人更是瞠目结*。
我勾了勾唇,我都能做出爬床的壮举,在座诸位有我不要脸?
许是我这一番话实属降维打击,接下来的时间那是一片风平*静,倒叫我浑身不适应,借口更_yi我便从宴会上溜了出去。
「小姐,咱可是莫要走远了,那边就是男宾了,指不定有什么龌龊事。」作为我的贴身大丫鬟,素禾尽职尽责提醒着我。
「放心,如今我是季珩的夫人,任谁不长眼也算计不到我头上,不过是扯上几句风凉话罢了。」
还未走上几步,只听得一阵悠扬乐声。
素禾眼睛一亮:「也不知道谁吹的笛子,倒有些熟悉。」
我迟疑地摇了摇头:「怕不是笛子。」
「素禾,我们去看看。」
乐声正是从树上传来,繁盛的枝叶里隐隐瞧见轮廓。我不忍心打扰,静等在树下听完一曲。
「沈小姐。」一曲完毕,那人翻身而下,向我颔首示意。
「宋将军。」我亦福身行礼。
「将军这一曲倒是熟悉,是用树叶吹奏的吗?」
他点了点头:「故人所教。」
我笑道:「那可是巧了,我哥哥亦是喜欢以叶奏乐。」
他听到我提起哥哥:「还未恭贺沈将军容貌恢复,回城那日见过你哥哥一面,倒是同沈小姐生得很像。」
「沈家人长相大抵都是如此,妾替兄长谢过将军。」
宋晏琛迟疑了一会:「许久未曾见过你哥哥了,他近来可安?」
我笑着答道:「一切安好。」
「宋将军似乎同哥哥不像传闻中一般。」
南宋北沈,哥哥与他都是年少成名的将军,一个镇守边境,一个驻守南疆,两派往往相互看不上眼,不过两个当事人却总是淡淡的,未曾有什么表示。
宋晏琛淡淡一笑:「传闻哪般?我与熹泽从未放在心上。同窗多载,情分自是非比寻常。」
我亦报以微笑:「是妾狭隘了。出来久了,妾该回去了。」
福了一礼我便转身回了席上。
往日哥哥哄我开心,曾摘了叶子为我吹曲,奏的正是宋晏琛的这曲。
故人是谁,已不由分说。
他宁肯借我之口询问哥哥近况,也未曾同惊鸿将军见上一面,是发现什么疑点了吗?
宴会完毕,我朝府上的马车走去,却不料看见季珩站在一旁。
「都督怎在此处?」我有些惊讶。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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