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父亲想让我替姐姐进宫，我做梦都能笑醒。
我是个庶女，连小妾女儿都算不上的那种，我是下人的女儿。
好多年前，父亲喝醉酒，误把洗脚的婢女，也就是我娘，给那个什么了。
然后，就有了我。
让我代替姐姐进宫，这种好事，要是没有猫腻，能落到我头上？
想我那个凶巴巴的老父亲陈锋，平时就没见他对我摆过好脸色，当年自己喝醉酒了，还说是阿娘厚颜无耻，自己爬到床上去的。
第二天，和他凶神恶煞的婆娘，差点没把我阿娘打死。还好我阿娘命大，我自己也命大。
这样命大的后头，想来，之后的日子应该都是福气满满的。
可是，偏没有。
当时他以为我阿娘死了，就让人把我阿娘扔到死人堆里，任蛇虫撕咬。
后来我阿娘醒了，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身体刚刚好转，日子也开始好了一些。
那个大混蛋又把阿娘给抓回来了。
那会儿阿娘怀着我，大着肚子，去山上采了些菌子拿集市去卖，被他的大夫人看到了。
就又把我阿娘拽回陈府来，毒打我阿娘，想把我给打掉。
可是我依然很坚强，什么事情也没有。
他的大夫人当即做了一个决定，要慢慢折磨我阿娘，还有我。
她还把我阿娘嫁给府里的一个仆人，叫什么二狗子的，十分丑，还馋我阿娘的美色，之前就一直对我阿娘动手动脚的。
长大后，我听别人说的。
我没见过那个二狗子，因为当他洋洋得意，以为可以欺负我阿娘的时候，被雷劈死了。
就是在搓搓自己脏爪子，还没进到房间里，就死在院子里。
由衷感慨，我阿娘绝对是有福之人。
代替姐姐入宫，我十分乐意，那可是皇宫，日子肯定比这里好。
去就去，谁怕谁，等我当上皇上心尖的人，第一个要收拾的人，就是那个整天欺负我阿娘的老太婆。
让她天天给我娘洗脚，连带府里的其他下人的脚也一起洗了。
想想就十分美好。
当然，这是我在做梦。
自从知道那个老太婆，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在今年的选秀中能被皇上选中，
在半个月前，她就去寺庙里修行吃素，为女儿祈福。
前些天去找姐姐的时候，在院子里听到那几个伺候姐姐的老婆子们说的这件事情。
也就是在那天，我回来的时候又撞见了府里的那几个大少爷，还有那个凶老头子，凶拉吧唧地瞪了我好几眼，貌似在打什么主意。
刚好那会儿他的那个小夫人过来，也用同样的眼神瞪着我，嬉皮笑脸地和他说，要是他不喜欢，大可把我给卖了。
眼不见心不烦。
还真是心惊胆战的一天，要不是看在我现在没有实力的分上，才不要这么忍气吞声地过日子。
那老头也真够凶的，就是因为也看了他一眼，昨晚就做噩梦了。
梦到姐姐不想进宫，她爹突然良心发现，就想着让我替我姐姐进宫。
果然是我太想从陈府逃出去了，连做梦都在想着怎么逃出去。
要是真的就好了，我要是真的有机会进宫，攀上高枝，第一件事肯定就是让我娘当这个府里的主人，让他们做下人。
可这是梦，我只是一个下人的女儿，没机会进宫，进宫肯定也还是当奴婢，我进宫了，阿娘可怎么办。
嗐，是我想太多了，梦里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实现呢。
那老太婆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还有我那个爹，根本就不管我姐姐，怎么会突然心疼起姐姐来。
想到这，我又心疼我那个好姐姐了，心肠那么好，平白无故被自己那恶毒的母亲给拖累了。
那老太婆心眼特别小，眼里容不得沙子，当时他的丈夫，也就是我……爹。
呸！他不配，他不是我爹，我也不是她女儿。
陈锋喝醉酒那天，是我姐姐的周岁宴。
姐姐比我大两岁，对我也特别好。
和别人家的嫡女不同，她知书达理，心地善良，温文尔雅……样样都好，理想中的世家小姐的样子，她都有。
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陈婉。
我阿娘叫我翠儿，她说我的哭声跟翠鸟的叫声一样好听。
得亏她喜欢翠鸟的声音，要是喜欢麻雀叽叽喳喳的声音，遭殃的就是我了。
自从知道我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我和阿娘没东西吃的时候，她都会悄悄塞东西给我吃。
所以我才叫她姐姐的。
在府里就她对我最好，然而，除了她母亲会把她当宝贝一样哄着，她爹对她就没那么上心了。
就因为她是个女孩，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怪病，所有人都认定，再孝顺的女儿都比不上儿子来得好。
那老太婆以为把我阿娘打死了就没事了，可后来陈锋又纳了几房姨娘，
人太多，我根本记不住。
最重要的是，那些人一来，没到一年，就生了儿子，还有一个姨娘，一次生了两个男孩。
这可把那老太婆气得直接病倒了，找来了各种补药灌下去，直接把自己搞得不能生了。
不能生儿子之后，她这日子也没比我阿娘过得好到哪里去。
陈锋那老头也没再去看她。
自那之后，她除了专心教我姐姐之外，还不忘刁难一下那些姨娘。
那些姨娘也不是吃素，毕竟自己有儿子，陈锋也护着那些姨娘们，两方吵吵闹闹是常事。
她失宠了，姐姐也就没爹疼了。
这就算了，放着外面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把她送进宫去，利用姐姐在宫里的地位在府里作威作福。
真是太狠毒了，那可是你的亲女儿，我都心疼了，以前没爹疼，现在连母亲都不心疼她了。
再说说那老太婆，不搭理我阿娘之后，我们就自由了。
我除了帮我阿娘在府里干活，别的时候，我就从旁边的狗洞钻出去。
姐姐经常给我很多东西，又不能藏在府里，不然那老巫婆就该说我和阿娘偷东西了。
所以我通通拿去卖了，拿钱给我阿娘买药，剩下的钱，找个没人的地方埋起来。
长大了些，我除了拿东西去变卖，还去给别人跑腿，也挣了些钱。
这段时间，那老太婆不在府里，就更没人管我了。
2.
我照常来到之前打下手的酒楼，那里的掌柜可喜欢我了。
因为别人跑腿都是要两个铜板，而且还磨磨唧唧的，一天跑不了几趟。
我就不一样了，特别勤快，送货及时，客人也都很满意，来吃饭的时候，还和掌柜夸我。
自然而然，掌柜就更喜欢我，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无论多远的货，我通通都只收一个铜板。
阿娘说了，做人就必须懂得取舍，丢了一样东西，总会有另外一样东西来弥补的。
嗯，肯定是的，毕竟我阿娘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人，我也是。
第一单的客人在南市百花楼听曲，离酒楼不远，就一盏茶的时间，我就把客人订的菜肴完好无损地送过去。
打开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客人是一个年轻的公子哥，淡黄色衣裳，金冠束发，腰间有一把折扇。
玉树临风，用姐姐的话说是这样的形容的。
我不懂，但他真的好看，忍不住让人多看两眼的那种。
那年我刚过十五，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就一直盯着他看，越看越喜欢，耳根子像被火烧的一样烫乎乎的。
他给对面的人递了一个眼神，那人似是明白了什么，从腰间掏出一个鼓鼓的荷包，拿了一个银疙瘩给我。
我自然是看傻眼了，第一反应是拒绝：「不用，掌柜那边给我钱了。」
见钱眼开的我，第一次懂得了拒绝。
他说：「拿着吧，我这里额外的赏钱。」
「真不用。」我摆摆手，咬唇道。
我一定不能要，要给他留一个好印象。
他对面那人，直接把李子般大小的银疙瘩塞到我手里。
我蒙神的时候，脱口而出：「太大了，有没有小一点的。」
他扑哧一笑，说道：「那就让她自己选。」
我真的自己选了，当着他的面，选来选去，就他刚才给我的那个是最小的。
我拿了钱，和他说：「这样，你在这等我，等我送完剩下的两个单子，马上去换钱，马上拿来给你。」
「不用……」
「等我，千万别走！」
-
我心里一直想着他，生怕忘了他的样子，嘴里也念叨着。
「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
今天单子不多，从开工到现在，才有三个单子，不到半个时辰，我就跑完了。
我和掌柜换的钱，其他人我也不熟悉，万一骗我可怎么好。
这钱还不是我的，我骗掌柜说，有客人让我帮他换钱，掌柜就同意了。
毕竟把我卖了，也赚不到那么多钱。
我用衣服兜着换来的钱，满心欢喜地跑到百花楼来，他刚好从楼上下来。
「等等……」为了追上他，我都快断气了，「还好还好，你还没走。」
「这位姑娘……」
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那老太婆开口闭口都是你个贱人，小杂种，小贱人……
「我！」我指着自己，「刚才给你送菜的那个女孩，你给了我很多钱，我说了去换钱，然后给你。」
他问：「为何要换钱给我？」
我笑着说：「我经常跑腿，有客人也会给我一些赏钱，但是你这个太多了，我不能全收了。」
说完，我把钱交给他旁边那个人，自己只要了十个铜板。
我这次有点贪心了，毕竟他有那么多钱，他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我拿十个应该不碍事的。
他只是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我就莫名其妙地跟着在他旁边一起走，他也没说什么。
刚好前面有一处特别热闹，我和他也走过去看了看。
皇榜公示栏前，众人议论纷纷。
「要选秀了，这次不知道哪家姑娘要倒霉了。」
「皇上登基三年，这是头一回选秀，机不可失啊！」
「谁爱去谁去，我家没那个福气。」
「怎么说？听说皇上后宫无人，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选上的机会，很高啊！我要是有姑娘，肯定打扮得美美的送进宫里。」
「哎哟，你没听说之前的事情吗，这哪是去享福的，简直就是送命的。」
「送命的？」我和他还有他旁边那个人，一起说了出来。
那个大爷好像知道些什么，也特别乐意和别人分享，我们便一起听了。
他问：「老人家，刚才您说的送命是怎么回事？」
旁边人也催促大爷赶紧说。
大爷不慌不忙，慢慢说来：「你们知道皇上今年多大吗？」
一旁的人说：「很年轻，二十出头吧。」
我说：「这个我不知道，只知道皇上肯定不是快要死的老头子就是了。」
他白了我一眼，说道：「正好二十。」
大爷笑着说：「小子说对了，今年正好二十。」
因为他就是皇上。
大爷又问：「那你们可知道，皇上可曾成过亲又或者后宫里曾经有女人。」
「这个我们哪知道，我们又不跟皇上住在一起。」
我也摇头：「不知道……」
他说：「后位空悬，后宫亦无人，吾皇结过两次亲。」
大爷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小伙子，肯定是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吧。」
他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
大爷继续问：「真正的问题来了，皇上既然娶了两次亲，为什么会后宫无人呢？」
「姑娘逃婚了。」
我答：「半路被人抓走了。」
他说：「死了。」
大爷「嘿」的一声，夸赞道：「小伙子知道的挺多的啊！你现在要说你是皇上，我第一个信你。」
我和其他人都摇头，不相信。
我说：「皇上哪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那前世得攒多少福气，才能见到。」
不得不说，我真的是一个非常有福气的人，既然见到皇上了，还站在他旁边，还给他送东西。
他还送我回家，才走的。
当然，现在的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份。
大爷终于开始进入正题了：「刚才我们说，皇上成过两次亲，姑娘都死了对吧。那你们知道，那两个姑娘是怎么死的吗？」
皇家秘闻，想盖过去还不简单，普通老百姓哪能知道得那么详细。
众人这次不说话了，都摇头。
他回答：「第一次成婚是在吾皇还是太子的时候，钦定的太子妃和家人在去寺庙祈福的回途中，遭山贼劫杀，侥幸逃脱，但碍于面子，怕污了皇家颜面，姑娘被逼悬梁自尽，婚事作罢，此为其一。」
大爷听得很上头，他说的，比大爷知道的还要详细一些。
「其二，吾皇登基第一年，太后择定尚书府小姐为皇后，大婚前一晚，于府中暴毙，经御医查验，无他人谋害之嫌。」
大爷很是佩服。
我也听愣了，问他：「那为什么说被选上，就是要命了。」
大爷神秘兮兮看了一眼四周，将众人招呼过来，低声道：「自那之后，都说皇上克妻。」
我和其他人一样，都长长「哦」了一声，「原来是这个样子。」
有人又问：「既然说克妻，那不封为皇后不就行了，封个夫人也行啊！」
我不自觉点头：「就是。」
这次他不说了，是大爷说的：「不是不娶，是不敢，之前都死了两个了，要是再死一个，就真瞒不住了。」
「那这次选秀呢……」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他又开始说了：「是太后下的旨意，和皇上无关。」
众人知道其中内幕之后，也都算了。
听了会话，酒楼里也没有活，也该回家了。
刚才那个大爷还说了，这次选秀特别危险，因为靠近皇上的女人都得死，我想到了姐姐。
她那样好的人，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他说。
我是拒绝的，毕竟我是从狗洞里进出的，也没有家，要不是阿娘被困在陈府，我才不要回去。
我都说了不用，他还是非要跟过来。
无奈之下，我只好把他带到陈府后门来，和他说自己就是个打杂的。
绝对不能在他面前钻狗洞！太丢人了。
我走到陈府后门，和他说，不能招待他进去坐坐，让他回去。
他「嗯」一声，转身便走。
我等他走远了，再绕回旁边来，从狗洞钻回去，走后门会被那个老太婆的人发现的。
他走了几步，又突然回头，笑着说：「三日后，我还在百花楼，等你来送东西。只要你来，想要多少钱，我就给多少。」
「好，你等着，我一定会去的，到时候，你旁边那个人的钱袋子，就全是我的。」
白送给我的，我当然要了。
3.
三天后。
一大早，下着蒙蒙雨，我抓着两个还热乎乎的窝窝头，一个放怀里揣着，一个用嘴叼着，从狗洞爬出来。
昨天酒楼的掌柜说，今天单子有些多，让我早点去，去晚了可就是别人的了。
吃了一个窝窝头，没水，差点噎死自己。
我一边送货，一边回想着昨天和阿娘说的事情。
说了关于那个老太婆要把姐姐送进宫的事情，也说了皇上克妻的事情。
阿娘说，不许胡说，说天子坏话，是要杀头的。
我说，不怕，阿娘是有福之人，绝对不会有事的。
虽然阿娘说，姐姐的事情让我还是不要管了，能不能选上，都是她的命。
可是……
姐姐对我这样好，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丧命。
还记得当初阿娘突然晕倒的时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时候。
我去找人，大夫说我没钱，不给我阿娘看病。
我躲在后院里哭，阿娘要是死了可能办，我就只有阿娘一个亲人。
姐姐听到了哭声，温柔安慰我，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和她说之后，她不能出去，就把自己的簪子耳环什么的都给我，让我去找大夫来给我阿娘看病。
那时我才知道，在陈府，不全是坏人，至少姐姐是好人。
自那之后，我偷偷出府，得了什么好东西，也会偷偷给她一份。
那个死老头和老太婆，从来不许姐姐出门，说会坏了她的名声。
好人家的女儿，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出去就是丢人现眼。
更不许她见别的男子，去寺庙参拜什么的，也是早去早回，而且那个老太婆一定会陪着。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也想不到法子阻拦这一切。
可姐姐是无辜的，就凭姐姐当初肯出钱救我娘的命，就算是要我这条命，我也一定会报答她的。
想来想去，什么都没想到，我这人傻，怎么都想不到办法。
转眼间，上午的单子跑完了。
我才想起来，上次那个人说，今天还在百花楼见面，连汗都没来得及擦，就急匆匆赶过去。
他还是坐在老位置，比之前更好看了，周身萦绕着亮光，好看至极。
「啊！」
我光顾着看了，没留意脚下，被台阶绊住了脚，「砰」的一声，直接摔在地上。
早上揣在怀里当午饭的窝窝头，飞了出来，滚落到他脚边。
他和他对面的那个人一直看着我，所有人都看着我，然后哈哈大笑。
他也笑了，偷偷笑了一下，又赶紧收了回去。
我也早就摔习惯了，就是手上有点火辣辣的疼。
我爬起来，七手八脚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之前十五岁生辰，阿娘刚做的，一直舍不得穿，今天头一回穿。
「陈姑娘，怎么跑得这么急？」
我捡起地上的窝窝头，吹了吹，眯眼笑道：「我这不是怕你跑了，我的钱就没了。」
他给对面人递了一个眼神，那人就从袖子里取出一个鼓鼓的大荷包，放到我面前。
他说：「之前答应你的，只要你来，这些都是你的。」
我把窝窝头放嘴里咬着，用手挡着，小心翼翼打开钱袋子，瞬间两眼发光。
「真……的，是……咳咳……钱！」
嘴里咬着的窝窝吐到了桌上。
他点点头：「现在都是你的了。」
我当即把钱袋子放怀里抱着，捡回窝窝头，继续咬着吃。
过了一会，我才想起来，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李……大铭。」
真实名字：李铭。身份：当朝天子。
我咧嘴一笑：「你叫大明，陈府有个叫小明的，你们是不是认识啊！」
此明，非彼铭。
「你就吃这些吗？」他说。
「有东西吃，已经很不错了。」
大明有些诧异望着我，又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眼：「你不是陈府的小姐吗？」
要查我的身份，对李铭来说，十分简单。
「我不是小姐，是个下人。」
我要真是个小姐，还用这样出来抛头露面的，到处给人跑腿。
「那就一起吃吧。」
「真的吗？」我馋他这一桌好吃的，馋了很久了，口水都快从嘴里溢出来了。
见他欣然点头，我二话不说，直接卸下一只鸡腿，狼吞虎咽吃起来。
「这么好吃的东西，要是阿娘也能吃到就好了……」我喃喃道。
「这些也都是你的。」
「真的吗？」
他点头，他对面的人一直在笑我。
过了一会，他问我：「你最近两天，身上可有哪不舒服的？」
我一边吃，一边摇头。
我身体特别好，就算是淋了大雨，也不会生病的，也挨过冻，什么事情都没有。
反观我姐姐，身娇肉贵的，吹吹风，就会着凉了。
那老太婆还因为此事，找了算命的来，打算就此把我给打死了，或者卖了。
最后那个算命的好像说的是她自己有问题，和我没有关系，事情才不了了之。
大明选的位置是百花楼里最好的，单独第一个隔间，安静又靠窗，视野开阔，街上的一花一草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我正准备打包剩下的半只鸡，一抬头，就看到了姐姐从底下跑过，神色慌慌张张的。
「姐姐？」
我只拿了钱袋子，就跑下楼来追姐姐，得亏姐姐身子娇弱，不然我肯定追不上的。
我一路跟着她，瞧见她跑进了巷子里，有些奇怪。
那老太婆把姐姐看得很严，从来不许姐姐单独出府，就算她这会不在，还是派人看着姐姐的。
那姐姐是怎么出来的？
他也跟着我一起过来了。
「怎么？舍不得了？要把钱拿回去。」我死死捂着怀里的钱袋子。
他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我和他一起在巷口，偷偷摸摸看我姐姐。
「这就是你姐姐？」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和他说：「我姐姐特别惨，她娘要把她送进宫里，皇上不是克妻吗，她才十七岁，太可怜了。」
大明脸一黑：「……」
「坊间谣言，不足为信。」
「什么东西？」我愣了一下，「好好说话行不行，阴阳怪气的，我哪听得懂。」
大明不打算解释，叹气道：「那你跟着你姐姐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看看不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一个男人从另一边跑过来，和姐姐抱上了。
「这……」我有些吃惊，「我姐姐有心上人了！」
我和大明偷看的位置比较远，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只见他们又是搂又是抱的，姐姐把自己拿来的包袱给那个人，那个人才走的。
那个人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那人走后，我冲出去，问姐姐那个人是谁，还有她为什么会在这，怎么出来的。
姐姐支支吾吾道：「我……我就听你说外面很好玩，就忍不住看你是怎么出来的，然后就跟你一样，从那个墙角出来的。」
我「哼」的一声：「你是千金大小姐，怎么能钻狗洞呢！」
真的太憋屈了！
姐姐委屈道：「我都好些日子没见到周郎，这才……实在迫不得已。」
大明全程不插话。
「要是那老太……婆……」我下意识里，差点当着姐姐的面骂她母亲，便赶紧改口，「让你娘知道了，她会生气的，会骂你的。」
一说到那个老太婆，姐姐就害怕了，话都没说两句就赶紧先回去。
大明这才说：「看来，你姐姐不愿意进宫了。」
「她要是愿意，我也不会让她去的！」
我怒视着他：「你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刚走没两步，他还跟着。
我停下来，苦着脸：「糟糕，刚才跑得太急，忘了拿鸡腿了！」
我也是傻到家了，有那么多钱，重新买一只就行了。
我那会儿，偏偏没有绕过弯来。
就在这时，他的手下把手里提前准备好的东西递给我。
「这是什么？」
「烤鸡。」
这也太好了吧！
「你到底是谁啊？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问他。
大明甩开折扇，扇了扇：「你的贵人。」
「好像是那么回事……」
他的手下把包好的烤鸡递给我，我满心欢喜拿着，对他说：「谢谢你！」
现在，除了阿娘和姐姐，他就是第三个对我好的人了。
「不行，我得去干活了，谢谢你，大明，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这样吧，从今往后，每隔三天，我都会在百花楼听曲，等你来。」
「三天，不难，没有钱也行，我一定会去的！」
4.
我把钱和烤鸡带回去，阿娘吓了一大跳，怀疑我是不是偷了别人的东西，正准备打我一顿。
阿娘总说，人再怎么穷，骨气都不能丢，更不能偷别人东西。
我摇摇头说没有，把事情经过和她说了一遍，她貌似还是不信，我就没再说。
原来是打算把钱给姐姐帮忙收着的，自从看到白天的事情之后，我就犹豫了，打算自己拿着。
这些钱必须好好藏起来，要是被府里的人给发现了，必定说是我偷的，然后借此机会把钱抢走，说不定还要打死我和阿娘。
要不是我阿娘的卖身契还在那老太婆手里，现在我们早就走了，再也不要留在这里受气。
有了这么多钱，就算不种地，也能美美地过一辈子。
这样收在房里肯定是不安全的，被人偷了怎么办。
我只拿出来一块，拿去换成小钱，给阿娘买药。其他的，趁夜里黑，埋在院子的墙脚，用完了再去挖出来。
现在有了钱，得赶紧去把阿娘的卖身契给偷出来才行。
姐姐之前也答应了我，帮我一起找，那老太婆藏得太好，怎么都找不到。
我趁着那个老太婆不在家，偷偷摸摸跑到她房里，一阵翻箱倒柜之后，仍旧一无所获。
「真是奇怪了，能藏到哪去！」
还随身带着不成，这老太婆的心思，未免也太精明了。
找不到东西，我只能回到姐姐这，姐姐这里，也一个人都没有。
「姐姐……」
屋里屋外找了一圈，还是找不到姐姐。
我想起之前的事情来，猜测道：「难不成姐姐又去找那个人了？」
我赶紧跑到后院来，隔着远远的，就看到姐姐藏在墙角那里，一直盯着狗洞看。
幸好我来得及时。
「姐姐，你又准备出去吗？」
姐姐被我这么一叫，脸都青了一半：「翠儿，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我娘回来了，吓我一跳。」
我打量着她怀里的包袱，问道：「你这是干嘛？准备和你情郎一起逃走吗？」
姐姐心事重重道：「周郎家穷，母亲卧病在床，我很是担心，又不能随他去看望他母亲，就想着拿些值钱的东西给他，让他拿去换钱，给他母亲买药。」
哟！看不出来啊，那个人还是个大孝子。
我怎么看都看不出来，那个人有半点好人样，姐姐估计是被人骗了。
我乐呵呵道：「这样吧，我帮你去送，那个男人我见过，还是原来的地方吧。听说你娘快回来了，被她知道你偷偷出府，肯定会骂你的。」
姐姐有些为难。
「怎么，我还会骗你不成？」我拍了拍胸脯，「我怎么会骗你呢，我前两天得了烤鸡，还给你留了一个大鸡腿，我自己都没舍得吃。」
那可不是，一只烤鸡只有两个大鸡腿，我在外面吃过了，所以我带回来的那个，鸡腿自然是让给阿娘吃，剩下的一个，自己没舍得吃，拿来给姐姐吃了。
我又说了几句，姐姐拗不过我，便答应了。
刚好今天也是要去见大明的日子，顺路而已，最重要的是要帮姐姐看看，她喜欢的那个男人有没有问题。
陈家在京城也算是富贵人家，虽然家中无人当官，但都是做生意的，家大业大，钱什么的肯定是不缺的。
有钱又傻乎乎的人，最容易被人骗了。
特别是姐姐这样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见过人心险恶。
我先去帮姐姐送东西，再去见大明，两个地方也不是很远。
那个什么周郎，一见到我，就笑嘻嘻跑过来迎接，只管问我拿东西，一句问候姐姐的话都没有。
按理说，要是真心喜欢的话，我姐姐没来成，他不应该先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而不是直接把包袱抢过去。
我这还没递过去，他就上手来抢了，姐姐交代我要告诉他的话，也都还没说，他就没影了。
不对，这个人肯定是个骗子。
我追上了那个人。
还没走一会儿，他就拆了包袱，只拿了值钱的东西，姐姐给他写的书信，一个字都没看。
他拿了钱，跑去找朋友，准备一起去青楼喝花酒。
我怒了，握紧拳头，冲上去，把他拽过来，直接就是一顿猛打。
他那些朋友也没闲着，拉开我，开始打我。
「你个大骗子，敢骗我姐姐，我打死你。」
「拉开这个小贱人！」
他们人多，任凭我力气再大，也打不过那么多人。
一拳又一拳打在我身上，比那老太婆的木棍打在我身上还要疼，脑子嗡嗡的。
就在这时，大明赶来了，和他的书童一起加入。
5.
「哼！我以为你很厉害呢！」
大明笑不出来，捂着被揍红的脸颊，忍痛道：「我也没说过，我很厉害。」
「嘶~」我揉着鼓起来的额头，「他们怎么那么厉害啊！」
明明就四个人，看着像小混混，却把我和大明，还有他那个小书童，打得鼻青脸肿的。
「早知道就不逞强了……」
我要是和别人打架，被打成这样，肯定是怪不得别人的。
可是现在还连累了别人。
我忍不住，啜泣道：「你家人会不会怪我……」
他笑着说：「不会的，我就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我还是笑不出来，只想哭，倒不是心里自责，是身上痛，真的很痛，那几个王八蛋下手重，骨头都快被他们给打断了。
他问我：「好端端的，你怎么跟他们打起来了，他们抢你钱了吗？」
我哽咽道：「不是，那个人，骗了我姐姐，我看不下去，所以就……你怎么也来了？」
他说：「我在楼上看你跑过来，慌慌张张的，就赶紧跟过来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我吸了吸鼻子，「我们才认识没几天。」
「投缘而已。」
毕竟在那之前，只要和他说上话的女子，还对那个女子笑过，
不出三天，那个女子一定会出事，严重的直接一命呜呼。
我「哦」的一声，没话了。
他的书童去买了药膏来，他帮我上了药，还帮我揉肿起来的额头，告诉我：「晚上回去，再煮个鸡蛋，拿帕子包着，揉一揉，明天就不疼了。」
「我家里没有鸡蛋……」
他又笑了，问我：「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他不问，我也忘了告诉他。
「翠儿。」
他一边给我上药，一边说：「怎么说你也是陈府的庶女，陈府也不穷，怎么会连个鸡蛋都不给你吃。」
「什么庶女，我就是个下人，整天被主子打骂的下人。」
我把自己的事情，一并和他说了，他听完，也没说什么。
特别重复说，要不是我阿娘命大，我肯定早就没命了。
我还说，那个老太婆想把我卖了的事情，还说我和他是朋友，他那么有钱，让他把我买下来。
他点点头，貌似是答应了的意思，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嗐！我这个人，一看到别人稍微对我好一点，就什么都说了，完全不在意对方是不是骗子。
要说陈府的女儿，哪一点最像，就是容易被骗这一点最像，
而且还是容易被男人甜言蜜语给骗了。
他把药送给我，又送我回家。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又一次问了他，「我又不像姐姐那样有钱，你还给我钱……」
他仰天一笑：「哈哈，就当我钱花不完好了。」
他这次送了我一篮鸡蛋，嘱咐我，不能全吃了，要记得拿来揉脸消肿。
我点点头，心想，要是有一天，真能一直在他身边，做牛做马我也愿意。
我也这样跟他说了，他就说，到时候让我不要后悔。
这一次我没有瞒着他，直接把他带到狗洞那里。
大明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催促我赶紧回去，又说还是老样子，三天后，可以去百花楼找他。
虽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就凭他今天这样，被骗我也心甘情愿。
我应该也和姐姐一样，有了喜欢的男子，就迷了心智，变傻了。
6.
后来的日子，我总还能在百花楼见到他，一开始是我自己每天去那里瞧一眼的，发现每隔几天就会在那里。
在那里的时候，他都会派人去酒楼里订东西，然后我就给他送过去，刚好可以见面。
一来二去，我和他逐渐熟络，他告诉我，他每隔三天会来那里，我要是想见他，就那个时间过去。
起初，只是陪他一起吃东西，时间久了，便一起去走走。
不知道为什么，和他走在一起，我这心里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好像也是，我走在他身边，跟一个丫鬟似的。
不过看他的穿着打扮，非贵即富，我这个样子，算了不提也罢。
我们注定没有结果的。
一想到这里，我心里有些失落，慢慢地便落下许多。
「哎哟~」
脑子里乱得很，忘了看路，撞到了人，疼死了。
我揉着额头，缓缓抬起头来，他白皙的下巴就在我脑门之上，我再低头看……
竟然撞在了他身上，不对，是怀里。
「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有。」
我们继续并排走着，我忍不住去看他，发现他也在回头看我。
「你在看什么……」
「看你。」
我小声嘀咕着：「我又不好看。」
他伸手来揉揉我的额头，柔声问：「还疼不疼？」
「不疼了。」
同是一个爹，我和姐姐的样貌却是天差地别，她怎么都好看，我个子不高就算了，连皮肤也都是黑的，小脸蜡黄，跟块木头似的。
为了避免这种尴尬，只好看向别处，刚好看到我心心念念许久的糖葫芦。
每天都能见到，却从来没有吃过，只能在心里想着它的味道，默默咽口水。
看着街边的孩童一人一串，吃得满嘴都是，我这次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肯定很甜吧……
我抿了一下嘴唇，摸着钱袋子里的几个铜板，我现在有钱了，要不要买一串，一串也就是一个铜板。
拿钱买了糖葫芦之后，阿娘的药可怎么办，药馆老板可是少一个子都不行的人。
算了，还是不买了。
我回过头来的时候，他也同样在看着。
他问我：「你吃过吗？」
我又看了一眼走远的糖葫芦，摇头：「没有，我没有钱。」
他突然笑了，扇子一合，爽朗道：「巧了，我也没吃过，一起去吃。」
我还是摇头：「我没钱……」
话音未落，我就被他强行拉走，去追赶那个卖糖葫芦的老伯。
「我请你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我眼前一亮：「真的吗？」
「必须的。」
这不，好不容易追上卖糖葫芦的大伯，只剩最后一串了，他刚才还说让我随便拿，现在也没得选了，只剩下最后一串小小的，串上也没几个。
他没吃着，最后一串给了我，我拿在手上左看右看，一时不知该如何下口。
倒也不是不会吃，是因为他没有，只有我一个人吃，吃独食好像不太好……
「你吃吧，我下次再买就行了。」
我犹豫了一会：「要不分着吃吧，我吃上面，你吃下面。」
上面那几颗比较大……
「要不你吃上面吧。」我把糖葫芦递给他，「你先吃。」
跟在他后面的小书童着实看不下了，便说：「你们要是都不想吃，就让给我吃。」
他将书童推开，对我说：「你吃吧，我下次再吃。」
「好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该客气的也都客气了，还有什么面子再争的。
我早就想尝尝了，他那么有钱，下次再买就是了。
二话不说，我直接咬下一颗，刚咀嚼了两口，直接吐了出来。
「好酸，一点也不好吃。」
「不对啊，糖的不应该是甜的吗？」
小书童也附和着点头。
我直接把剩下的都塞他手上，捂着嘴，连连摇头：「打死我都不吃了，酸死人了。」
他半信半疑望着糖葫芦，咽了一口唾液，也吃了一个——
他没有吐出来。
「大明，你是不是被酸傻了？」我问他。
他反复咀嚼着，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最后只吐出几颗如黄豆般大小的核来。
我又问他：「是不是你吃的那颗不酸……」
说着，我抓着他的手臂，掂起脚尖来，从他手里拿着的糖葫芦咬下一颗来。
没嚼两口，再次直接吐出来，一如既往的酸，我再也不会吃了。
「不酸啊……」他哈哈笑道，「初入口是有点酸，但是有糖，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我缩着脖子摇头：「你喜欢都给你吃吧，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我真是怕了，便灰溜溜地跑了，就怕他待会逼我吃那个酸东西，一点也不好吃，幸好没有浪费钱。
7.
又过了三天，我给别人送完东西，再次跑到百花楼来，他早已在那里等着。
刚上楼，我就看到他的小书童拿着一大捧的糖葫芦站在那里。
我傻眼了，他这是把老伯的糖葫芦全买下来了吧……
到底是他爱吃，还是为我买下这么多的，会不会逼我吃？
我放慢步子走过去，心惊胆战在一旁坐下来：「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大明笑着说：「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也不贵，就全部买下来了。」
「哦……是这样啊。」我可不想再吃。
我也直接坦白：「我喜欢吃甜的，比如桂花糖什么的，这个太酸，我不喜欢吃。」
我喜不喜欢，貌似和他买不买没有什么关系。
书童抢着说：「陈姑娘不喜欢啊，这可是公子特意买给你的。」
我怔了一下：「真的……给我买的？」
大明点点头，「嗯」的一声：「给你买的。」
完了，这可怎么办，我也不爱吃，这也带不回去，太招人瞩目了。
我们没有在那里吃东西，继续去走走逛逛，他的小书童扛着一大串糖葫芦在后面跟着。
一路上，吸引来了许多孩童，围着他打转，一路跟着我们。
「要不，把糖葫芦分给孩子们吧，我们也吃不了那么多。」
「嗯，可以。」
他当即和他的小书童说，只给自己留了两串，其他的分给孩子们。
他把其中一串给了我，虽然我不爱吃，还是拿着了，拿回去给阿娘吃。
此时，突然刮起大风来，轰隆隆的一声，天直接暗了下来。
眼看就要下雨了，旁边的商铺也开始关门，我们还被孩子困着，想走也走不了。
雨珠缓缓飘下，大明什么都没管，紧紧拽着我，从人群里冲出来，拉着我去找可以躲雨的地方。
「大明，你慢点。」
雨势逐渐变大，我们还没找到可以躲雨的地方，无奈之下，只好先挤在别人的屋檐下躲雨。
一个很小的墙角，上面多出来一个角，刚好挡着雨。
他几乎贴在墙上，而我只能靠在他身上，不对，缩着身子趴在他怀里，两颗心扑通扑通跳着，跟天上的雷声一样。
他身上热乎乎的，贴着很舒服，还有均匀的喘气声，和阿娘怀里完全不同。
我突然有些不适应，便往后退了一步，谁曾想，还没落脚，他的大手便落在我腰间，将我揽了回来。
我瞬间不敢乱动了，静静趴在他怀里，微微仰头，便能看到他来回游走的喉结。
好看的男子，什么都好看，脸好看，声音好听，连喉结都很好看。
要是真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我默默咽了一口口水，好奇怪，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那个小书童呢？」我突然想起来。
「他会自己躲雨的，别管他。」
刚好两串糖葫芦都在我的眼前，不是我犯馋，是我饿了。
「糖葫芦真的好吃吗？」
他点点头，下巴触在我额头上，软乎乎的。
雨逐渐变小了，我和他蹲在那个角落里，我开始研究起手里的糖葫芦，把上面的糖给掰下来，放到嘴里吃着。
「我好久没有吃到甜的东西了。」我和他说。
他抬头看了看天，转头对我说：「等雨停了，我带你去买。」
我回味着嘴里刚才的那一点甜味，脑里空空如也：「真的吗？」
他十分肯定地点头：「当然是真的。」
雨停了，他真的带我去买了糖，整整一大盒，还给我买了新衣服和鞋子，让我去把湿衣服换下来。
还带我回百花楼，让人给我煮姜汤，说喝了就不会生病。
我捧着热乎乎的姜汤，感动哭了，眼泪啪嗒啪嗒掉进姜汤里。
他的书童笑话我：「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哭，难不成我家公子欺负你了？」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慰道：「是不是不舒服？」
我放下姜汤，一把抱住他，在他胸前放声大哭：「你怎么这么好，要是我能嫁给你就好了。」
小书童继续笑我：「啊——原来是想嫁给我们公子啊~，这不巧了吗……」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反正就是哭的时候，把心里的话全部说给他听了。
他没有拒绝我，也没有说会娶我之类的，他只说让我别哭了，女孩子哭多了会变丑的。
我已经够丑了，我不在乎。
那天，天快黑了，我才回的家，还是他送我回来的。
「今天的话，可不许跟别人说。」
「嗯。」
「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你想做的事情，我都会帮你。」
「什么事情？」
「你心里想着的事情。」他莞尔道。
8.
老太婆提前回来了，我要想偷偷溜出府去给人跑腿和见大明也没那么容易了。
这件事情，还没来得及找时间去告诉大明。
自从我之前鼻青脸肿回家来，把那个人是骗子的事情和姐姐说了。
姐姐不信的，毕竟她说自己和周郎认识一年了，周郎温柔体贴，处处照顾她，见面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保护她。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就说那个什么周郎确实是坏人，认识她只是为了骗她的钱财，根本不喜欢她，拿了钱，一转头就去青楼喝酒。
姐姐掩面痛哭，一直说，不会的，周郎不是这样的人，你是不是看错了，周郎是个读书人，怎么会去青楼那种地方。
我把袖子挽起来，露出身上的伤，「你看看，这些就是他刚才打我留下来的，还有脸上，你看。」
也不知道姐姐信不信，一直伏在案上大哭，要是现在那个老太婆回来了，肯定又说是我把姐姐给弄哭的。
幸好她不在。
他进去那个地方，门口牌匾上写的字，我是不认识的，但是我之前去那里给客人送过东西，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躺在男人怀里，娇声妩媚勾搭着男人。
简直是不忍直视，后来就听别人说那里是青楼，女孩子最好别去，那都是男人去寻欢作乐的地方。
不堪入目。
姐姐哭得很伤心，一直哭，哭了整整一日。
我哄她，开导她说不值得，那个人是个骗子，赶紧忘了他，以后还会遇见其他的人的，真心待他对她的。
姐姐一听，当场站起来，说要去找那个什么周郎问清楚。
我拦着她，不让她去找，她刚跑出门，就撞见了那个老太婆……她的母亲。
「婉儿，你这是想去哪啊，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老太婆斜了我一眼，憎恶道：「你怎么也在这？」
我赶紧闪到一旁，想趁着她安慰姐姐的时候，偷溜出去。
老太婆没哄姐姐，厉声道：「选秀在即，你在这哭什么，还不好好准备，入宫被皇上选中，是多少人的福分，阿娘都给你打点好了。皇后当不成，总能当个贵妃的，到时候你再给皇上生个皇子，皇后之位不就是你的，母亲我也算扬眉吐气了，看那些个贱人还敢不敢那么嚣张。」
「皇后，贵妃，皇上，克妻……」我正念叨着之前听到的话。
姐姐突然大喊，推开她母亲：「我不要进宫，也不要当什么皇后！」
说完，便跑出去了。
老太婆赶紧让下人跟上去，又瞪了一眼正从旁边悄悄走过的我。
我牵强一笑，赶紧跑了。
只听到那个老太婆，又骂我小贱人了。
嗐，我已经习惯了，原本还以为今天肯定会遭殃的，可偏偏没有。
想着，应该是那个老太婆忙着准备让姐姐去选秀的事情，暂时不和去我计较。
可是，她怎么舍得让姐姐入宫，明明就知道皇上克妻……
不对，她不知道，这件事情，很少有人知道。
不行，我千万不能让姐姐去选秀，不管皇上克妻的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姐姐都不想入宫。
那个什么周郎肯定是不能再找了，得重新想个办法帮姐姐才是。
狗洞的事情，那个老太婆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我暂时还能出去，要不趁那个老太婆不注意，带姐姐从那里逃出去……
可是阿娘怎么办，一起走的话，阿娘的病还没好，肯定跑不过那些家丁的。
让姐姐单独走，姐姐从来没去过外面，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被人骗了，欺负了可怎么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把我急死了。
离选秀的日子也没几天了，再想不到办法，姐姐可就没命了。
9.
于是乎，我想到了大明。
不管他能不能帮我，就凭他之前帮我打架，还有给我很多钱的分上，我厚着脸皮找上他。
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也是我唯一能去找的人，不管最后他肯不肯帮我。
先找上他再说。
我算好了日子，他会在百花楼等我的日子。今天我没有去给人跑腿，直奔百花楼而来，带着把他之前给我的一大袋银子都拿过来了，昨晚半夜去挖出来的。
铛——
我把钱袋子放在他面前，直接开门见山：「钱还给你，大明，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他「啊」的一声：「何事？」
我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陈府的人，小声和他说：「你能把我阿娘和姐姐送走吗，送到什么地方都行，安全就行。」
「为什么？」他貌似不太愿意。
我抓着他的胳膊，恳求他：「那个老太婆回来了，我阿娘和姐姐有危险！」
大明琢磨了一会，说道：「你不是说你姐姐准备去选秀，宫里有什么危险的？」
我说：「皇上克妻，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我姐姐根本不想进宫，因为这个事情，她一天没吃东西了。」
「那你呢？」他很是淡定地问我。
我被他问蒙了，「你是想说，我为什么不走吗？」
他摇摇头：「不是，我是说，既然你姐姐不肯入宫，你为什么不代替她进宫，陈府只报了一个名字，又没人认识你姐姐，你替她，也没人会知道。」
我总感觉哪里不对，想了想，这不就是自己做的美梦吗？
「嗐，这样的好事哪轮得到我，那老太婆现在在府里的日子也不好过，那些生了儿子的小妾都骑到她头上，她就指望我姐姐被选上，当个贵妃什么的，好给她长脸。」
「这有什么的。」大明说，「你也是陈府的女儿，你替你姐姐进宫，等你被选上了，照样能给她这个主母长脸的。」
我叹了一口气：「想得倒挺美，那老太婆怎么会把这样的好事让给我，要是真的能行，我也愿意了，只要她肯放我阿娘。」
「你愿意？」
我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嗯，这有什么的，反正在哪都是受苦，去宫里也许还好受些，虽然会死。但是仔细想想，谁不会死，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早死还能少受点苦。」
他似是明白了什么，「我可以帮你，那你怎么报答我？」
我把钱袋子推过去，抓了一下头发：「我这个人笨，又傻又笨，也没什么可以和你换的，这钱对你也算不了什么，看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也不缺下人。我想了好久，也没想到有什么可以给你的，要不你自己说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肯帮我，我都答应。」
他手指点了点桌面，很认真地在思考，想了好久。
我都急了，就差要跪下来求他了。
「这样吧。」他想好了，「我可以送你姐姐和阿娘离开，还能保她们余生衣食无忧，但是你得替你姐姐入宫，我刚好认识皇上身边的人，凭你的长相，当个贵妃不难。」
这样的好事，还能落在我的头上，我当时听着，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自己走神，听漏了什么。
「就这些吗？」我问。
他说：「不过呢，你得什么都听我的，皇上克妻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吧，不瞒你说，我此次就是专门来寻人的。算命的说，皇上的命格，必须要找一个身世凄苦，大难不死的，这样的有福之人，你刚好合适。只要你当上贵妃，没死，就得听我的，帮我办事。」
我当时管不了那么多，没有多想，直接答应他，「好！」
反正在哪不是受苦，皇上年纪又不大，照他这么说，我好像也不吃亏。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他送我回来的时候，忍不住偷看他几眼，心里酸酸的很想哭。
他摊开扇子，扇了我一下：「怎么了？后悔了。」
我掰着手指，眼眶有东西总想出来，呼吸不顺，是难过要哭的征兆。
「现在还有时间，你随时可以反悔。」
时间定在三天之后，他派人在陈府外面等着，到时候我只要把姐姐和阿娘带到他那里，他就会帮我把姐姐和阿娘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我也跟着去，不能随姐姐和阿娘走，要跟着他，然后进宫。
我喜欢他，和姐姐一样，突然不想进宫了，我想和他在一起。
听了刚才他的话，我想，估计很久之前他就盯上我了，要把我送进宫，然后给他办事。
现在姐姐和阿娘的性命都在他手里，他把我拿捏得死死的。
我不去，受苦的就是姐姐，我还有阿娘。
我今年十五了，那个老太婆在盘算什么，我不会不知道？
她肯定是想把我卖给老头子当小妾，以此来羞辱我和折磨我阿娘。
阿娘是她男人除了她之外，碰的第一个女人，还生了我，虽然不是男孩。
她早就对我恨之入骨。
我没有后悔，答应了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的。
在回陈府之前，我看着他，鼓起勇气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大明，我喜欢你，我不会后悔。」
「那就好。」
他喜欢我吗？喜不喜欢我，好像不重要了，我又不能和他在一起。
10.
回到府里，我正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姐姐，见姐姐还在为那个周郎哭，我也跟着在一旁哭。
我好像知道姐姐此刻的心情了，都是爱而不得，喜欢的人，不要自己了。
大明不要我了！男人怎么都是一个样，都是坏人！
哭声一直就没断过，谁都没有顾上谁，也忘了对方的存在。
最后连正事都忘了说，我哭累了就回来了，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不就是喜欢个男人，倒也不至于这样，阿娘安慰我。
我没有跟阿娘说这件事情，也不知道阿娘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还说错过了这一个，以后那个会更好的。
这次阿娘怕是说错了，以后那个一点也不好，他要把我送进宫，皇上克妻。
我这一去，必死无疑，一想到这些，明明已经想明白的我，哭得更凶了。
第二天，我突然惊醒过来，脑子里都是阿娘的话，为男人哭是最不值得的事情，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所以，我不想那个大明了，看在他帮我的分上，不和他计较。
我洗了一把脸，又跑到姐姐这里来。
姐姐呆呆坐在窗子前面，桌上放着好多华丽的衣裳和金银珠宝。
「姐姐。」
姐姐抹了一把眼角，回头看我一眼。
我看了一眼四周，确定那些烦人的婆子不在，关上门，悄悄和姐姐说了要逃出去的事情。
「什么！翠儿！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我用力点头，示意她小声一点，千万别让别人听去了，特别是她的阿娘，知道了会把我和我阿娘打死的。
「大明愿意帮我，就在后天，你要是不想走，我也没办法。」
姐姐皱眉道：「不是我不想走，我走了，父亲和阿娘该怎么办，皇上会怪罪的。」
我告诉她：「我替你去，那个大明说的，皇上克妻，之前娶过两个，还没碰到，人就死了。他还说，算命的说了，要我这种身世凄苦的，才能压住皇上的厄运之气。」
「这怎么行。」姐姐抓紧我的手，含泪道，「这是我的事情，怎么能让你替我去，我阿娘对你不好，作为长姐，本就亏欠你，怎么还能让你替我去死。」
我又想哭了，还是忍住了，摇摇头：「没事，你说的我们是姐妹，你不想进宫，刚好我想去，反正没人知道我们，大明说了，他会保护我的，要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我没死，我在宫里肯定过得比现在好，我还挺想去的。」
我撒谎了，我也怕死。
姐姐还是不愿意，我就说，我替她进宫，她帮我照顾我阿娘，就当是报答了。
姐姐想了很久，才勉强答应的。
还好阿娘什么都信我的，我说一定能把她从陈府带出去，还没怎么说，她就说相信我。
我趁机问她：「阿娘，你就没有那么一点点舍不得那个老头子吗？」
还能是哪个老头子，就是我那个爹。
阿娘摇摇头，说没有，从来没有。
我问她为什么，阿娘说她从来就没有喜欢过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不喜欢她，她没有必要白白浪费自己的感情。
我又问她会不会很讨厌他，同时也很讨厌他的那些女人。
阿娘也说没有，自己的人生，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其他人身上。
嗐，要是我有阿娘一半豁达就好了，可我偏偏没有。
第三日一早，天蒙蒙亮，我先让阿娘去狗洞那里等我，我去接姐姐。
一开始我还担心姐姐会反悔，没想到她早早就收拾好东西了，就等我来了。
我带着姐姐来到后院狗洞，阿娘却不见了。
「奇怪了，阿娘明明和我一起出门的，怎么会还没到，这里也不远，阿娘知道地方的。」
姐姐紧张道：「翠儿，你确定我们真的能从这里逃出去吗？」
「当然了。」我对自己很有信心，也相信大明，「我从不骗人。」
姐姐拉紧我的胳膊：「翠儿，你阿娘怎么还不来？」
我也开始担心了，就让她在这里等我，我回去找我阿娘。
一转身，便看到那老太婆带着人过来，押着我阿娘。
「又是你们母女俩想坏我的好事，当初我就不该放过你们，直接让人把你们打死！」
姐姐顿时害怕了，身子一直颤抖个不停，「翠儿，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老太婆指着姐姐，呵斥道：「婉儿，你这是想跟那个贱人去哪啊！」
「阿娘！女儿不想进宫！」姐姐大声说。
老太婆完全没理她。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走不了了，那老太婆早就巴不得我死了，这下肯定是打死我的节奏。
听老太婆旁边的婆子说，是之前发现姐姐从狗洞那里偷溜出府，后来也看到了我。
她就一直留意着，刚好这几天看到我和阿娘在收拾东西，就知道我们要逃，就一早在这里守着。
姐姐被老太婆带回去关着了，然后来处置我和阿娘。
阿娘还是老样子，哪怕是被人抓着，被逼跪下来，也不会求她。
我就更不会了，恶狠狠盯着她。
老太婆得意地打量着我们，走过来，抓着我的脸看了一下，冷哼一声：「既然你那么想出去，我就成全你。」
老太婆当即让人找来绳子和麻袋，当着我阿娘的面，得意洋洋笑着说：「你当初是怎么有这个贱人的，我如今就怎么处置她。她的相貌看着有几分当年你模样，勾人的样子，就送到青楼去好了，那里的男人，想必会十分喜欢她。」
「呸！」我朝她吐了一口口水，「你才勾人，你个老太婆，丑八怪，怪不得没男人喜欢你！」
我说是实话，阿娘可比她好看太多了，还温柔善良。
老太婆继续笑着说：「怎样，求我吧，你求我，我就放了你女儿，不让她去青楼，重新给她找个好人家做妾。」
「阿娘，你别求她。」
阿娘看都不看她一眼，不屑道：「说起来，你还不就那么点本事，以为没了我，老爷就会喜欢你，后来呢，连儿子都生不出来。」
她扇了我阿娘一巴掌，我怒了，拼命挣扎，甩开那些人，站起身来，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握紧拳头就要打下去。
那些婆子也不是省油的灯，直接将我拉开。
「绑住那个贱人，现在就卖到青楼去，看她还怎么嚣张！」
麻袋一套，天黑了，剧烈摇晃，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在袋子里拼命挣扎，出府了，机会会不会更大一些。
我一挣扎，扛着我的下人，就打我。
我低估了她们，被绑住了手脚，什么都干不了，嘴也被堵住了，喊不出来。
时间还早，街上没什么人，时不时传来一声卖包子的小贩的吆喝声。
走了一会，我恍惚听到了大明和他那个手下说话的声音，我使劲挣扎，想要发出一点动静来。
我知道，大明来接我了，早早就来。
「唔——」
也许是我一直挣扎，家丁扛不住，就把我摔在地上，狠狠踢了几脚。
「你们干什么！」
大明的声音离我很近，可是我又说不了话，怎么叫他。
我只能忍着身上的疼痛，扭动身子。
「这里面装的什么，怎么会动？」大明问扛我的那个人。
家丁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府里的……恶犬。」
竟然说我是狗！气人！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人，没事。」
大明怎么这么傻。
我没辙了，只能最后拼一把，用额头撞击地上的石头，非常痛。
撞了几下，热乎乎的东西从我头上流下来，是血，我闻到那个味道了。
大明啊，这是我最后能给你的提示了，你可一定要发现我啊！
又是一阵翻滚，摇晃，我再次被人扛着走了。
完了，这下完了，真的没救了，我没有力气了，被卖了也救不了自己。
「站住！」
迷糊间，我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还有熟悉的声音。
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11.
我没死，没有被卖到青楼，大明把我救下来了。
可我却一点也不高兴，没能把姐姐和阿娘带出来。
大明好像看出了我在想什么，便和我说，让我暂时不要着急。
可我怎么能不着急，还有三天就到选秀的日子，姐姐一旦入了宫，什么都完了，还有阿娘，那老太婆肯定又欺负她，又打她了。
大明却说，等我入宫，被选上了贵妃，到时候自然就能救阿娘了。
果然，这事情和他无关，他自然不关心了。
我就说：「要是救不了姐姐和阿娘，我绝对不会进宫帮你办事的！」
大明还不死心，继续劝我：「不是，你姐姐和阿娘当然要救，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怎么救，一旦你进宫当了贵妃，你就有了权力，自然可以解救她们。」
说得好像贵妃是能随随便便当的。
我生气道：「我入宫了，我姐姐自然也入宫，到时候她被选上了，还怎么救她。」
大明叹气道：「你怎么就知道，你姐姐就一定能选上。」
「皇上都不选姐姐了，选我干嘛。」我说，「我姐姐比我好看，读书、画画、弹琴，这些她都会，我什么都不会，是你傻还是我傻。」
他站直了身子，对我说：「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说你能被选上就一定会被选上。」
我十分嫌弃地扫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你就是皇上一样。」
他顿时哑口无言。
大明不肯帮我，那我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半夜，我偷偷从他家出来，准备溜回陈府，哪怕是都逃不了，我也不忍心看阿娘受苦。
谁知，我这点小算盘，老早就被他识破了，他早早守在那里，就等我出现了。
求他，自然是不可能的，阿娘都从来没有求过那个老太婆，我更不可能会求他。
绝对不会。
我就这么一直被他关着，直到选秀那天，他让人用马车来接我，我就这样稀里糊涂进了宫。
我从来不信那些算命的，什么我可以帮皇上挡厄运，要是真的能，现在早该和阿娘过上好日子了。
一想到自己准备要死了，独留阿娘在陈府受苦，还有姐姐，被选上的话，只会一起死。
我这一生，真是倒霉透了。
不过话说回来，真的有这么邪乎吗？皇上真的克妻吗？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现在都逃不了了，皇宫守卫森严，随便出去的话，不被大明知道，也会被侍卫给抓起来，难逃一死。
我就这样一直等了几天，大明来了，说皇上已经册封我为贵妃，半个月后行册封礼，我现在可以回家了。
「那我姐姐呢？」
大明说：「你姐姐没有被选上，已经被送回府上了。」
「那就好。」我一点也不高兴，「我真的可以回去了吗？」
「嗯。」
我难过道：「一定要这样吗？我根本就不想入宫，我喜欢的是你，你就这么舍得让我进宫吗？」
大明笑道：「有什么舍不得的。」
我忘了，是我自己喜欢他，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这叫自作多情。
大明派人把我送回了陈府，我第一次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走进去，陈府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包括那个平常凶我的老太婆也是。
回到陈府，我才知道，原来我比姐姐先回到府里，老太婆还以为是她女儿，抬头偷看我的时候，吓了一大跳，正准备骂我，被老头给拉住了。
「我不会住在这里的，我回来只是想带走阿娘，所以你知道的。」
老太婆恨得牙痒痒，却又不敢说什么。
老头连忙拽她一把，让她把我阿娘的卖身契拿出来。
拿了卖身契的我，急急忙忙跑去找阿娘，阿娘虚弱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连口水都没法喝。
阿娘问我怎么回来了，我没忍心告诉她，只说有人帮我，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了。
大明不放心，派人来接我，把我和阿娘接到他家。
出来的时候，碰上了回家的姐姐，姐姐看着很开心，我很久没有见她笑得这么开心。
我把大明家告诉她，如果她有空，可以来找我，在我还没有进宫之前，我可以帮她。
进了宫，什么服气不服气，死还是不死，我绝对都不会再回陈府。
自己有能力的那时，还想过报复那个老太婆，让她以后来照顾我阿娘，天天给我阿娘洗脚。
这件事情，我和阿娘说了，她不同意，我就当从来没想过和说过这件事情。
阿娘知道我被选上贵妃的时候，也不是很高兴，握紧我的手，泪眼汪汪说：「当贵妃好啊，宫里也好，以后的日子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一点也不好。
可能是受了姐姐的影响，姐姐为情所困伤心落泪的时候，我也有一样的问题困扰。
姐姐不想入宫，我现在也不想入宫。
第二天，姐姐来找我了，大明也来了。他带来大夫来给我阿娘治病，单凭这一点，他貌似也没有那么坏了。
姐姐知道我不想入宫之后，就跪下来求大明，让他想想办法。
大明一直沉默着。
一向要强的阿娘，也跪下来求他了，他依然无动于衷。
我拉阿娘起来：「阿娘，你别求他。」
他的心，应该是石头做的。
姐姐回去之后，他问我：「你当真不想入宫？」
我没有隐瞒，点点头：「嗯。」
大明又说：「你不想入宫也可以，就换成你姐姐入宫，你和你阿娘再回到陈府为奴，日日受陈夫人折磨。」
我知道，正因为如此，刚才阿娘求他，我才没同意。
没人会这么傻。
我心甘情愿接受。
我问他：「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选择我？从一开始，你是不是就这么打算好了，所以才给我那么多钱。」
「是，也不是。」他说，「只是看你我有缘分，我刚好可以帮你，你也可以帮我。」
「那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他没有回答，我也等不到了。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是不经意之间，自己都没有发现。
12.
正式进宫那天，姐姐来送我了，她和阿娘一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她还说，日后会帮我照顾我阿娘。
我也算安心了。
那天，大明没有来，直到踏入宫门的那一刻，我心里都还在想着他，要是他能来的话，那该多好。
我坐在软乎乎的大红床上，从红盖头底下也可以看到屋里的光亮，身上的衣服也是红的。
一个在没死，自己上吊死的，一个是在成婚的前一晚死了。
这样看来，我攒了十五年的福气还挺有用的，至少可以看到皇上了再死。
多少人想嫁给皇上，还不能嫁，得到的人，却一点都不高兴。
吱呀——
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吵杂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只有一人走了进来。
我两只手死死抓在一起，心里念叨着，要死了，要死了，我要死了。
盖头被掀起来了，明亮的光透了进来，很扎眼，我睁不开眼睛。
反正都是要死的，还不如看一眼皇上再死，阿娘都说了，能入宫是我的福气，就让我把最后一点福气给用完了再死。
我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我缓缓地抬起头来，去看皇上的脸。
怎么有点熟悉，皇上和大明长得好像，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是不是因为我太想大明了……
「怎么了？」
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和大明一模一样，难道是我死了！
我甩了几下脑袋，看了一眼皇上，还是大明的样子，我赶紧揉揉眼睛，再看，还是大明的样子。
我就不信了。
随后，我又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啊！」
疼的……我没死。
我扑通一声站起来，质问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么快就来找我帮他办事吗？我心想。
他走过来，在床边坐下：「来洞房。」
「不要脸。」
「等会，外面有人，你是怎么进来的，难道……」
他莞尔道：「我就是皇上。」
「啊……？」
我还是不信，往后退了一步：「怎么可能。」
「骗你做什么。」他松了松衣领，「不然你怎么可能当上贵妃。」
「不是，不是，你要是皇上，我早就死了。」
我还是不明白：「那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了，干嘛一直摆黑脸？」
他说：「不告诉你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我是天子，怎么说也不能随意告诉别人，就算当时我告诉你了，你会信吗？」
「确实。」我说，「那第二原因呢？」
「第二呢，你也知道的，我克妻，之前已经死了两个人了，这第三个我也不想声张。除此之外，我想给你一个好身份，若其他人知道你是庶女，就不会同意你进宫，日后肯定会拿你的身份做文章，要是用你姐姐的名门嫡女的身份，自然就不一样了。这场婚礼现在只有大臣们和宫里的人，还有陈家知道，陈府我已经派人看起来了。只要明日你我能从这扇门出去，一切顺理成章，没人会拿你的之前的身份做文章。」
「你这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你的面子……」
他突然起身，将我拉过去，按倒在床上：「怎么，知道我是皇上，你就不喜欢我了。」
我双手拦在他胸前：「明明是你不喜欢我。」
他低下头来，靠在我耳边说：「我甚是喜欢，所以你赶紧给我生个皇子，这样我好封你当皇后。」
「我才不要呢！」
已经晚了。
新婚之夜过后，我以为我死了，但我没死，不仅没死，还活得好好的。
还和我喜欢的大明在一起了。
他说他叫李铭，我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比较特别的女子，因为之前他也遇上过其他女子，但凡他对哪个女孩子笑了，那个女孩子不出三天必定会出事。
而我没有，一个三天没事，两个三天也都没事。
他就信了国师的话，开始去亲近我，了解我……
我问他，听说皇上的后宫会有很多人，他会不会也这样。
因为阿娘一直被那个老太婆欺负，还有府里的其他姨娘也都欺负我，所以我不想和那么多女人一起生活。
李铭笑着说，他也想啊，可条件不允许。
那就好，得亏你有自知之明。
还好他克女人，不克我，不然我又该被欺负了。
这都是命啊！
1
我已经有三天没见到李铭了。
我去找他，被人拦在门外，说他正忙，让我先回宫等着，等他忙完自然会去找我。
这些话他们已经说了许多次，从不会变一下，每次都是这几句话。
我都听腻了，心烦。
我去找他，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想出宫回去看看阿娘和姐姐，也不知道她们现在过得如何。
已经进宫一年多了，一次都没出过宫，很想阿娘。
越想心里越委屈，进宫来图些什么，这里的生活比外面更难受。
我除了能去找他，也没有别人了。
太后娘娘很不喜欢我，每次见到我都翻白眼，一脸嫌弃。
其实我也知道是自己做得不好，可是我已经改了。
第一次见她老人家，去给她请安敬茶的时候，不小心踩到裙摆崴脚摔了一个大跟头，把茶水泼到她身上……
当时她那个脸色，比陈府那个老太婆的脸还要臭，之后我再给她敬茶，她从来没喝过。
这不就代表她不接受我的道歉，李铭安慰我，说他母后人很好的，可能是这几天累着了。
我天真地信了。
第二天一早，我睡得正香，突然被宫女叫醒，说要去给太后请安了，早晚一次，是宫里的规矩，皇上也不例外。
我迷迷糊糊地起来的时候，李铭已经不见了。
「皇上呢？」
「皇上上早朝去了。」
这么早吗？我从来没有起这么早过，天才刚刚亮，困死我了。
那天请安我去晚了，被太后拒之门外，还被罚跪了一个时辰。
还是李铭提前下朝，来请安说情，我才没跪那么长时间。
我也吸取教训了，之后的每天按时起给她老人家请安，她还是不待见我，没一个好脸色。
不仅如此，她还要我好好学宫里的规矩，连我吃饭都要管。还拿了很多书来让我读，让我背。
学不会的话，这贵妃就不要当了。
为了和他在一起，我每天努力学习，还是无济于事。
太后更加不喜欢我了。
我还偷听到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们在议论我，说我这样低贱的身份，是配不上皇上的。
太后已经在策划，打算重新找几个聪慧得体的大户人家的女孩进宫来，让我当贵妃已经是抬举我了，皇后什么的就别想了。
嗐，原来是这样。
我当时听了，只是叹气。回去问了李铭，他说不会的，皇后只可能是我的。
我又信了。
好景不长，我时常能看到太后宫里有女子出入，一个个的，都比我好看，李铭也去了。
他娶就娶吧，只要对我还好就行。
渐渐地，我便时常见不到他，从每天他都会陪着我睡，到我自己睡。
一天两天，现在已经变成我独守空房。
我想阿娘了，我想回家……
我去找他，他又不见我，每次都这样。
看来，希望不大，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我既然能从陈府溜出来，爬树钻狗洞，我样样都会。
直接从宫门出去，又或者打扮成小太监、小宫女，也都出不去。
被太后知道了，我又得挨板子了。
所以，我只能照原来的方法来，也许这样就能出去了。
我现在很讨厌这个皇宫，原以为他会帮我、理解我的。
他不会，只会嘴上说说，到他母亲那，又反过来说我。
大无语，我再也不信他的鬼话了，我要出宫！回家！再也不回这个鬼地方。
贵妃，我不稀罕，还有什么皇后，谁爱当谁当去。
我把宫女支开，四处闲逛，留意着有没有人少的地方，有棵树什么的，或者狗洞。
逃出去这种事情，对我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这个鬼地方和陈府差不了多少。
出去之后，我便再也不回来了，有本事他便把我杀了。
我死了，他爱娶多少个就娶多少，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陈府那个老头是这样，姐姐喜欢的那个周郎也是，现在李铭也开始步他们的后尘。
还编什么自己克妻的诅咒，活该你克妻，三天两头的，哄着枕边人，想着别处的女人。
「呸！渣男！」
我来到御厨房之后的一个角落里，高树矮墙，虽然没有狗洞来得那么方便。
爬树也难不倒我。
我二话不说，把头上那些重死人的首饰全摘了，麻烦的外衣也脱了，扎好头发，爬上树去。
从树枝上爬过去，来到城墙上，看到外面没人，直接跳了下去。
越过那道墙之后，顿时心情舒畅，我拍拍手，「哼」的一声，甩头而去。
出了宫，外面可就是我的天下。
2
砰砰——
「谁啊……」
门一开，我直接冲进去，气喘吁吁地望着院子里的一切。
一旁的灶火台烧着热水，桌上摆着热乎乎的饭菜，香味扑鼻。
「翠儿，你怎么回来？」
开门的是姐姐，阿娘在准备吃饭的碗筷。
「我饿了。」
皇宫里那些事情，我都懒得说了，先吃饭要紧。
姐姐关好门，重新去拿了一个碗来，我已经狼吞虎咽地吃着，饿死了。
「慢点吃，别着急，饭菜还有。」阿娘眼泪婆娑，话里带有厚重的鼻音。
姐姐在一旁坐下，担忧地问：「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皇上呢？」
「不知道……咳咳！」
吃饭太快，差点被呛到，我摇摇头说：「谁知道他去哪了，肯定不会让自己饿着就是了。」
姐姐貌似也懂了，接着说：「那你怎么搞成这样，浑身狼狈？」
我一边大口吃饭，一边说：「我从宫里逃出来的。」
「逃出来的？他们欺负你了？」阿娘终于问我了。
「以后不会了，太后娘娘已经准备帮他纳妃了，我嘛，可有可无。」
姐姐大惊：「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皇上他克妻吗……」
说到这件事情，我就气愤，拍了一下桌子。
「哼！他克妻，又不克妾，也不克我，和我没关系，我还活着就行。」
阿娘皱眉道：「那你这样出来，皇上会不会担心？」
「才不会呢，应该高兴才对，这下终于没人烦他了。」
阿娘和姐姐估计也知道了，便没有多问，只管让我好好吃饭，然后去洗漱，好好休息。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以后就留在这里，先好好休息两天，继续去给人家跑腿。
一年没怎么锻炼了，照刚才那个样子，先跑个半天是没问题的。
我这边刚吃完饭，皇宫那边李铭才刚忙完手上的工作，先去太后宫里请安，再回到我那。
宫里只有手忙脚乱的宫人，见到皇上来，纷纷跪下，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
李铭还是一头雾水，急匆匆跑进寝殿，空无一人。
「贵妃呢？」
一个宫女颤抖着说：「贵妃娘娘今天去找您之后，听说您在忙，回来的时候就说想自己去走走……然后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他怒了：「那还不快去找？！」
这时，几个小太监拿着我的衣服首饰急急忙忙地跑回来，高呼：「陛下，大事不好了！」
「怎么只有衣服，贵妃呢！」
太监说：「贵妃逃出宫了！」
「废物，要你们何用！连个人都看不好。」
李铭咬牙忍着，召来了自己的贴身护卫，换了常服出宫后，直奔我家而来。
这边，我正抢着帮我阿娘洗碗，姐姐在绣花，明天拿去卖了换钱。
从陈府搬出来之后，姐姐和阿娘除了自己种菜，平时就是做点绣花活计赚钱，日子还算过得去。
这个小院子是李铭之前买下的，我进宫之后，阿娘和姐姐就住在这里。
之前李铭给我的钱被那个老太婆给抢走了，之前的所有开销都是靠姐姐从陈府里出来的时候，随身带的一些首饰什么的换的钱。
此情此景，我开始后悔了，早知道刚才逃出来的时候，那些压得我脖子疼的首饰就不扔了……
「唉！」
我刚叹完气，大门被人推开了，「啪」的一声，房子都差点被震倒了。
这样大的阵仗还能是谁，只能是李铭。
阿娘和姐姐双手停下手里的活，站起身来迎接他。
「陈翠儿，跟我回去。」他气冲冲地来到我面前，大声对我说。
我继续低头洗碗，嘟囔着：「我才不要回去呢！」
「你在闹什么？朕哪里对你不好，你要这样狼狈逃出来？！」他说。
「你哪里都好，是我不配。」
我手上动作加快，故意弄出很大的响声来，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别胡闹，跟我回去。」他过来拉我，「有什么不能好好在宫里说的，非要偷跑出来，让别人看笑话。」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定定地站在原地：「我脸皮厚，不怕被人笑话，我连死都不怕，怎么会怕这些。」
我很喜欢他，很爱很爱他，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可他并属于我一个人的，甚至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娶我只不过是为了消除自己克妻的诅咒罢了。
「我不想回去……」
他一脸无奈：「你又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
「没人欺负我。」
「那你这是……」他突然想到，「是不是因为母后，她今天是不是又骂你了，朕不是都说过了，母后那是为你好！」
我抬头来，望着他，一时无言以对。
「为我好，算了吧，她要是真为我好，为什么会给你安排其他女子，甚至连我姐姐都不放过？」我都听到了。
姐姐也吓了一大跳，阿娘也不敢插嘴，静静地在一旁守着。
我告诉他：「你母后亲口说的，等你接触了除我之外的人，那个人没有死，你自然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至于我，谁还记得，只要给我口饭吃，饿不死就行了。」
他反驳道：「你这是不相信我的意思吗？」
「从我入宫起，你对我说的哪句话是真的了。我被太后责罚的时候，你说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了，结果呢？我还不是照样天天被骂，天天被罚，你说会带我出宫，结果呢，现在一年过去了，我还不是得靠自己，才能出宫来。」
「这些回宫再说。」
「我不会再回去的。」
说完，我转身跑回屋里，把门锁上，虽然知道没有用，但我想赌一把。
我赌过无数次，就没有哪次输过。
阿娘都跟着心疼了，眼泪唰唰地往下流，她哪受过这样的罪。
姐姐为我求情：「皇上，让她留下几天吧，姨娘也一年没见到她，我也一年没见到她了。我向您保证，她不会出去惹事的，更不会去败坏皇家名声的。」
他心里也窝气，对着屋子大喊：「陈翠儿，朕最后再问你一句，你今天要是不回去，日后就别想再回去。」
我蹲在墙角，抱膝大哭，理都不理他。
院子里一片静谧之后，紧接上是一阵摔门声，他走了。
事后我仔细想想，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怒火，估计是怕我走了，他去靠近别的女子，会害死别人吧。
死就死，和我没有关系，他死了，我都不会去看他一眼的，最好死的时候离我远远的，别让我看见，心烦。
我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想想，自己怎么那么傻，为这样的人哭，傻子。
3
回家的第三天，我起了个大早，穿着姐姐的衣服，来到原来的酒家。
老板也还记得我，问我：「小丫头，最近干嘛去了？一年没见到你了，长高了不少，也脸也圆了一些。」
我笑了笑，说：「没干嘛，生病了，偷懒去了。」
「听说你姐姐都当贵妃了，你怎么还来跑腿？」
我姐姐当贵妃了……我想起来，封贵妃的事情没有大肆传开，主要还是担心皇上又克妻。
但是事后大家都知道，陈家出了一位贵妃，刚好我姐姐也不在陈府，自然就会觉得是我姐姐当了贵妃。
不然我现在大摇大摆走在街上，肯定早就被人指指点点，掌柜也不敢这么和我说话。
我问掌柜：「你这里还招跑腿的吗？我跑得老快了，还是一文钱跑一趟。」
「自然是招的。」掌柜乐呵呵地道，「别的不说，你不来之后，我招的那几个没一个满意的，你能再来，我求之不得。」
于是乎，我就又开启了自己的跑腿之路。
相比于之前，没有那么多顾虑，没人知道我当过贵妃，当贵妃的是我姐姐。更没有那老太婆的管束，想干嘛就去干嘛。
听姐姐说，那老太婆一次都没来找过她，她倒是时常回去看看，每次到门口一问，下人们都说老太婆不在家。
那是她的母亲，她怎么能不惦记呢。
也不知道怎么的，太后调查我的身份，就莫名其妙调查到我姐姐这里了。
太后对我姐姐十分满意，还有什么尚书家的小姐，她也都很喜欢。
总说，能当皇后的人，就应该是那样的。
尚书家的小姐已经被叫进宫好几回了，我撞见过几次，却是和姐姐差不多，美貌自然不用多说，举止大方，温柔贤淑，皇后的不二人选。
现在怕是已经在李铭的床上了。
而我已经在外面跑得汗流浃背的，才勉强跑完上午的活。
下午暂时休息一会，果不其然，一年没跑了，大不如以前了。
回到家，阿娘已经把饭煮好，我却连拿碗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养尊处优的日子，是真的不能再过下去了，不然这人就该废了。
这人废了，就只有等着被人欺负的份，连跑都不会跑了。
还好我及时醒悟，早早逃出来了，皇宫真的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皇宫……也不知道李铭怎么样了？
太后娘娘是不是已经为他找新的女人了，该不会连他也忘了我……
「翠儿，准备吃饭了，你姐姐估计在路上耽误了，你出去找找。」
我应了声「哦」便麻利地从床上下来，擦了一把脸出门去找姐姐。
姐姐怎么那么慢，不就是去卖个东西，都是老熟人了，该不会被太后娘娘的人给抓进宫了……
「不好，也许还真是……」
我赶紧跑起来，还没出第一巷口，便看到了姐姐的身影，她对面还有一个男子。
那个男子怎么那么熟悉……哼！不就是那个大坏蛋！叫什么来着？
他怎么还好意思来找姐姐，姐姐也没钱了。
我赶紧闪到一旁，看看他们想干嘛。
只见姐姐手里死死握着钱袋子，面带羞涩和一点点不知所措。
那个姓周的一脸不怀好意，掂量着手上的几个铜板，看样子是不满足的意思。
难道姐姐还背着我和他好，他这样的人，姐姐也真是傻。
「婉儿，我知道你最好了，只是……我怕自己会辜负你。」姓周的深情地对姐姐说，「我娘的病还没好，暂时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过你别误会，我会娶你的，等我娘病好之后，你要相信我。」
姐姐点点头：「嗯，周郎，我相信你，我会一直等你的。」
姓周的终于说出了那句话：「那个，就是，那你能不能再给我点钱，等我以后赚了钱就还你。」
不要脸，就知道花女人的钱！
他这么一说，姐姐又准备拿钱给他。
我当即忍不住，抄起一旁的木棍冲出去，把姐姐拉到我身后。
「哼！你怎么那么不要脸，我姐姐都这样了，你不帮她就算了，还想方设法来找她拿钱，你算什么男人啊！」
姓周的竟然装柔弱，连连后退，假装很害怕我。
「翠儿，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的钱就被他骗光了，还有可能被他骗色！」
我继续骂他：「你怕我干什么，按道理来说，你不应该怕我才对，是不是因为上次我打了你，害怕了不成？」
别提上次的事情了，太丢脸了，李铭也太没用了。
「我没打你……」他狡辩道，「我根本不认识你。」
「翠儿……」
我挥着手里的木头，作势要打他：「走不走？不走我真打你了，我可是有帮手的，你的朋友好像不在这里。」
临走前，他还不忘继续骗姐姐：「婉儿，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找你。」
「哼！算你跑得快！」
4
我一把把姐姐拽回家来，那个气啊！
阿娘也察觉我们不对劲，便问：「怎么了？哪不舒服，还是吵架了？」
姐姐把钱袋子递给阿娘，并且说道：「姨娘，今天回来的时候，看到巷口有几个乞丐，我就给他们买了几个馒头，剩下的钱都在这里了，您数数。」
我忍不了了，直接拆穿她：「阿娘，姐姐骗人，她没有给乞丐买馒头，把钱给了姓周的那个大混蛋！」
谎言被识破，姐姐羞愧地低下头来，不敢说话。
阿娘让她先坐下来吃饭，吃完饭再说。
我全程黑脸，也不想搭理她，真是太傻了！
吃完饭，我在一旁刷碗，阿娘把姐姐叫到一旁去问话。
「婉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姐姐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姨娘，我错了，下次再也不给他钱了……」
哪一次不是这么说的，照样还不是被别人的甜言蜜语给骗了。
那个姓周的事情，之前我和阿娘说过，阿娘当时说姐姐就快进宫了，再也见不着那个人，让我别嚷嚷，免得坏了她的名誉。
当时我还以为姐姐也信了我的话，现在看来，完全没有，我也被骗了。
阿娘把她搂进怀里，贴心安抚道：「没事的，好好说说，看看怎么解决。」
我冲出来，直截了当地说：「还能怎么办，看到那个大坏蛋，直接给他几棍子，然后送官府，说他骗钱！」
「翠儿！」阿娘小声制止我。
姐姐伏在我阿娘怀里大哭：「以后我……再也不会……把钱给他了。」
「狗改不了吃屎。」我骂她，「这都一年多了，你还以为你是什么高贵的大小姐，有花不完的钱。这外面什么好男人没有，偏偏你就喜欢他，喜欢一个大骗子。」
说得好像自己不是的一样……
骂到最后，我也没力气了，垂头丧气地回去继续洗碗。
该死的骗子，我再也信他的鬼话了，永远都不要再想起他来。
最后，姐姐也老实交代了。
不久前，她每隔半月拿绣品去卖，突然有一天撞见姓周的在地上跪着，乞讨要钱去给母亲治病。
她原本是扭头就走，就在那时，姓周的看到她了。
一上来就是各种好话，装可怜，姐姐心软，拗不过他，就给他一点钱。
回来之后，就和我阿娘说，那些钱拿去给乞丐买馒头了。我阿娘也真信了。
那个姓周的从那天起，就一直缠着她，时不时还给她写一些诗句什么，她就……
唉~我听了也觉得她没救了，怎么会有人那么傻！
我也知道现在不是怪她的时候，再怎么骂她，那个姓周对她一笑，她就又乖乖给钱，必须做点什么才行。
这时，阿娘说：「不是说，他要给自己母亲治病。要不然，过两天，婉儿你买点东西，和翠儿一起去看看他母亲。要是真有卧病在床的老人家，能帮的我们自然会帮。」
姐姐有点为难：「这个……周郎说，怕他母亲的病会传给我，所以不让我去看他母亲。」
好家伙，心思够深啊！
我说：「既然他不带你去，我带你去不就行了。」
姐姐慢半拍道：「你怎么知道周郎的家在哪里？」
「不知道啊！」我神气道，「他不带我们去，我们就偷偷跟着他好了。」
只要是狐狸，这尾巴肯定怎么都藏不住的。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我让姐姐去联系他，假意示好，然后跟踪他。
果不其然，他屁颠屁颠地就来了，拿了钱就开始敷衍我姐姐，想赶紧去吃喝玩乐。
我给姐姐说了，这次别和他说话，把钱给他之后，就马上回来。
姐姐照做了。
姓周的一走，我和姐姐立即跟上去。
这次有点奇怪，绕来绕去，他既不去青楼，也不去赌场，更没有去什么医馆买药，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我总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我和姐姐跟过来，走了很远的路，出了城，来到郊外，又是走又是跑的，快断气了。
「他家到底在哪？」
「我没问过，只知道在城外，很穷的地方。」
「那也不至于连房子都没有，他母亲不是卧病在床吗？难道住山洞不成？」
越走越偏僻，貌似来到了荒野野岭，连鸟叫声都没有。
最关键的是还跟丢了！
「怎么不见了，刚刚不是还在这里吗？」
「不知道啊……翠儿，我好累，我们休息一会吧。」
「嗯，只能这样了。」
就在我们俩准备坐下休息的时候，那个姓周的突然从草丛里跑出来，还有上次那几个打我大汉。
「小丫头，你是在找我吗？」
他搓着小手，笑得很淫荡，让人看了很想吐，与之前那副还算看得过去的样子完全不同。
我把姐姐护在身后，臭骂他：「你果然是大骗子，根本没有什么母亲，就是个大坏蛋！」
他哈哈笑道：「这都不重要，现在有了你们，我就再也不用愁了。」
「周郎，你……」
他色眯眯地看着我们：「婉儿，我真的很需要你帮助，就最后一次。」
「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
「干什么？自然是让我的兄弟们饱餐一顿，然后把你们卖到青楼，这样好的货色，肯定价值不菲。」
又是青楼。
「你们别过来，我可不怕你们！」
我和姐姐走投无路了……
5
我当即挽起袖子，随手抓过一根木头，双手抓着准备对付他们。
姓周的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满脸淫笑，搓着小手朝我们走过来。
我把姐姐拉到身后，扬起手里的木棍打下去，轻轻松松就被姓周的抓着，轻轻一扯便把木棍扯走，扔到一旁。
他顺势抓住我的手臂，坏笑道：「我对你可没有什么兴趣。」
说着，将我甩给他的弟兄们，他去对付我姐姐。
我姐姐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傻了。
「姐姐，你快走啊，去找官府来。」
姓周的一把抓着我姐姐，警告我：「还想跑，看我这次怎么收拾你。」
我被两个男人架着，有再大的力气也没用，这荒郊野岭的也没有人会来救我们。
「你们这帮王八蛋！」
「兄弟们，这个归我，那个归你们，赶紧办事，然后拿起交货，吃酒去！」
「好嘞！」
话音刚落，两人的臭爪子已经扒拉着我的衣服，我一顿挣扎，什么用都没有。
「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小心你们的脑袋！」
「哟！口气还挺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王老子来了。」
就在此时，「咻」的一声，一支箭直直射过来，扎在一人的手上。
紧接着，又是一支箭射来，扎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纷纷倒地，嗷嗷大叫。
我抬起头来，一阵马蹄声入耳，微风之中，李铭骑在马上，正往这里赶来。
手底下的护卫先一步赶来，将我们团团围住，抓住了他们。
「翠儿！」他急匆匆地下马来，一把将我抱在怀里，「没事就好。」
我可没有说过，我没事……
我气还没消，直接推开她，跑来关心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姐姐摇摇头，瞥了一眼被扣押着的周郎，彻底死了心，任凭姓周的怎么求她，她都不再理会。
「活该，叫你欺负我！」我直接给他来了一脚，解气。
姐姐拉着我：「算了，翠儿，我们回去吧。」
李铭笑嘻嘻地贴上来：「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一口回绝，「我认识路。」
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永远不会。
我去给人跑腿的时间，听到了街坊邻居们的议论，说尚书家的小姐要被册立为后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呆呆地站在那里许久。
我不介意名分，但是我不想和别人分享丈夫，我不想变成凶巴巴的老太婆。
宁可穷死、哭死、饿死，也不要那样活着。
他也跟着我们回了家，贴心地去给我们买药来，跟我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你照样还不是会娶别人的。」
我把他买来的药全部还给他，大不了疼死，一了百了。
他继续狡辩：「朕没有。」
「还说谎。」我揭穿了他，「你要我回去，只不过为了让自己娶更多的人。」
「你就那么不信我吗？」
「我怎么信你，你可是皇上，陈府那个糟老头不是皇上都娶那么多个，更何况你。」我委屈巴巴地说。
姐姐见到我们又拌嘴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先出去。
我看见他就烦，生拉硬拽，把他赶到门外去，「啪」的一声关上门。
「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不是你的什么贵妃，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我对他说，「我帮你破了诅咒，你今天又救了我，两不相欠了。」
我原以为他就这样走了，没想到他有些固执，在门外守了半天，才走的。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里，躺在床上，放空自己。
「想回去就回去，为什么要和他赌气？」姐姐说。
「我没有。」
姐姐又说：「当初是谁知道不能和他在一起之后，躲起来嚎啕大哭的，现在在一起了，又赌气不理人家。」
「烦人。」
姐姐笑着说：「你烦他的时候，他都没说什么。」
「谁知道呢！」
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来，重新爬起来，问姐姐：「姐姐，你说他是真的喜欢我吗？」
「不然呢？」姐姐反问我。
我嘟囔着：「既然喜欢我，干嘛还要娶别人。」
「他真的会娶吗？」
我点点头：「面都见上了，一起去逛了御花园，有说有笑的。」
「那尚书府小姐没事吗？」
「这个……」
6
说起这会子事情，我突然想起了那位尚书府小姐方静如。
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都是从别人嘴里听说关于她的事情。
也赶巧了，这天，尚书府的人来酒楼订了排骨汤，我抢着送过去的。
尚书府也不缺这些，怎么还在外面订。
我提着刚熬好的排骨汤，满怀好奇地送到尚书府，刚好又碰上了太后的人来给方静如送补品的。
还说不娶，不喜欢，这东西都送过来了。
带头的公公恭敬说：「方大人，这是太后娘娘的一点心意，给方小姐补身子的。」
补身子？这是准备要生孩子的节奏吗？
方大人说：「小女怕是要辜负太后娘娘了，这身子一直不太好，怕是不适合进宫，劳烦公公帮忙带句话给太后娘娘……」
身子不好，之前没听说过这事，难不成他克妻的诅咒还在。
丫环催促我赶紧过去，之后的话我就没有再听。
我怕方静如认出我，只送到了房间门口，没有进去，连赏钱都没要到。
算了算了。
回来的路上下了雨，我被困在酒楼里半日，回去看到李铭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全身都淋透了。
是我跟阿娘说的，不让他进去，看这个样子，他倒是没有硬闯。
我绕过他，推门进去，看到院子中空无一人，我才想起来，今天阿娘不在家，和姐姐去买布料了。
他也跟了进来，低头不语。
「平时不是挺能说的，现在怎么不说了，是不是看到我阿娘不在，所以就不装了。」
他将门关上，一把将我拽过去，低头吻上了我。
酥酥软软的，让人没有抵抗力。
我抚摸着他湿漉漉的衣服，一时忘了神，与其说任由他摆布，还不如说我在享受着。
「翠儿~」
他温柔地唤着我的名字，那一刻，仿佛回到了我们成婚的那一日。
他将我按在床上，居高临下地问我怕不怕。
我不怕，因为是他，我喜欢他。他说过我是有福气的人，不会让我有事的。
我信他。
那天晚上，他留下来，没有回宫。
他发烧了，烧得跟刚从火里掏出来的芋头一样滚烫。
我去给他找大夫，他不让，不让我离开他，怕我走了，会遇到坏人。
他现在病了，下不了床，会保护不了我。
我说去给他烧热水，煮粥喝，他也不让，死死抓着我的手，不让我离开他半步。
好吧好吧，我妥协。
我就乖乖坐在旁边守着他，给他喂阿娘煮的姜汤，烧还是没有退。
我以前发烧的时候，裹着被子睡一觉就好了，根本不用喝什么姜汤，也不知道这姜汤到底管不管用。
「不生气啦？」他红着脸问我。
我噘着嘴：「一样生气。」
他接着说：「方静如都病了，母后哪还有这个心思……」
我打断他的话：「她没有，不代表你没有。」
「我也没有。」说完，他一连咳了几声。
我继续犟着：「有没有和我没关系，我福气大着呢，没了你，我一样还能嫁给别人。」
「你敢！」他突然爬起来，恶狠狠地说：「陈翠儿，别以为我对你没法子，我法子多着呢！」
「哼！法子再多，除了我，照样还不是碰不了其他女人。」
突然想到方静如的事情，我瞬间解气了，让他去娶，想娶多少就娶多少，然后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克妻，就谁也娶不到了。
他复而又躺下来：「明天我就把你带回去，关在冷宫里，看你还嘴硬。」
「哼！」
我又来气了，还没开始破口大骂，他见势一把将我拉到床上，用被子裹着我，把腿架在我身上，锁着我。
「你干什么啊！放开！」
「睡觉。」
「我不困。」
「你不睡，我就让你姐姐来陪我睡。」
「流氓。」
7
翌日一早，我醒了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
「坏了。」
我突然想到昨晚他说的话，连鞋子都顾不上穿，急急忙忙地跑出来。
看到阿娘和姐姐正在院里绣花，我才松了一口气。
「李铭呢？」
阿娘说：「皇上一早就走了，就你这懒样，难怪太后娘娘不喜欢你。」
「我为什么要去讨她喜欢？」我挠挠头在一旁坐下，「她比那个老太婆还会挑刺，动不动就对我翻白眼，还张罗着给李铭娶别的女人，太可恨了！」
姐姐笑着说：「现在不怪是皇上要纳妃，开始怪罪起太后了。听你这么说，要是现在的话让太后听了去，我们不都得没命了。」
「算了算了，不提她了，烦人。」
我嘟囔着：「怎么他回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我立即警惕起来，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阿娘。
姐姐说：「我去开门。」
来人是方静如，我见过的，说话还带着病音。
她直接略过我姐姐，看向我，咳了两声，说道：「我来找贵妃娘娘的。」
我还疑惑，她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转头一想，想必太后已经跟她说了。
姐姐带她进来后，倒了水后，又和阿娘回屋继续忙活着。
「你来找我干嘛？」
她脸色很苍白，长得和姐姐差不多，文静得体，说话的语气很温柔，不像我，扯着大嗓门，生怕别人听不到。
她说：「听说贵妃娘娘因为我的事情，和皇上闹得不大愉快，所以特地来看看。」
「没有。」我说，「就是想家了，回来看看。」
她直接说明自己来意：「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告诉贵妃娘娘，我并不想进宫，我家里人也不同意，所以一直在装病。」
装病？下这么大狠手……
「你进不进宫，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会拦着你。」
她浅笑道：「之前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就是因为如此，我爹娘才让我装病，不进宫的。」
「好了，我知道了。」
她又说：「我知道昨天你去过尚书府，给我送排骨汤。」
我下意识地咬住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后娘娘很喜欢我，这件事情我也知道。」她一一说来，「又恰逢你出宫，所以我要装得更严重一些，才在外面订了排骨汤，让太后更加相信皇上克妻的事情。」
方静如说，她最喜欢那家酒楼的排骨汤了，家里人都不放心让她吃外面的东西。现在订排骨汤，是假装自己快死了，想最后吃点自己喜欢的。
至于她家人不想她进宫的事情，也是因为李铭克妻的事情。
我「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担心我和皇上的误会会越来越大，所以才特意亲自登门来和我说清楚的。
回去之前，她还说，李铭面对太后的纳妃提议，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便拒绝了。
至于有说有笑，那是因为从太后宫里出来的时候，她把自己在装病的事情告诉了李铭，两人忍住笑了笑。
他很是感激，刚好顺路，便去了一趟御花园，仅此而已，方静如说。
原来是这样。
就算是这样，没了方静如，还有别人……
8
李铭已经整整三天没来找我了，是不是已经妥协了，在准备娶新的女人了。
我好不容易想明白了，他要是三天之内再来找我，和我保证不会娶别人，那我就跟他回去。
这都第三天晚上了，时间快到了，他没有来。
想明白了原因，照他这样的命，怕是也娶不了。
方静如是在装病没错，但是这些日子，确实病得比之前更严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的缘故。
她病就病，和我没关系，要算账找太后和李铭去。
还有姐姐，也是因为我，差点被那个姓周的给侮辱了……现在已经送官府了，之后大概率不会出来。
出来一趟，发现外面确实好，但是也忘不了他。
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在乎我，是在乎我，但耐心有限。
这话是阿娘说的。
在乎你的人，会永远在乎你，但是时间有限，就看你会不会珍惜。
晚风轻拂，我在门口徘徊着，心里十分焦急。
害怕他不来，很害怕。
要不我去找他吧，都一样，我也在乎他……
我刚准备出发，巷子那头便闪过一道人影来，朝我奔来。
只有一人。
我伸长脖子望着，他突然出现，一把拥上我。
「我知道，你一定会在这里等我，我们说好的，就算吵架，也只许吵三天。」
我喜极而泣，抽泣道：「你还记得啊。」
他点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递给我。
我抹了一把眼泪，看了半天，就只认识我自己的名字。
「我……看不懂。」
他告诉我：「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皇后，仅此一个，我不会再娶别人。」
「真的……吗？」我半信半疑。
他拉着我的手，笑容满面道：「明天我就会把这道圣旨公开，若我违诺，断子绝孙。」
我把圣旨揣在怀里，哼道：「那便最好，我便不用生了。」
「必须生，我想要多少个孩子，你就得给我生多少个。」
「那你找别人生去吧！」
「那我去了……」
「做梦去吧！」
——完——
作者：八月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