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稚握笔的手微微一顿,转身就面色不虞起来。
“他们说了什么话。”她将手上的笔搁在笔架上,再用帕子擦了擦手。
“他们说要一千两,童夕不过是争辩了几句,那些人居然和她辩论说,是她不尊十三州百万将士亡灵,童夕被他们堵得说不出话来,之后又提了价,问她到底有没有敬畏的心。”
“真是够本末倒置的。”宋月稚听下来也忍不住被都气笑了,“他们就拿着驱军校尉的东西在外边侮辱他的名声?”
“我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脸,姑娘,他们把价格越吹越高。”铃可也是被气着,脸都拧在一块,“而且那掌居然......居然觉得他们说的有理,他对驱军校尉那般狂热奉行,定是被冲昏了头了!”
“哪有什么信奉。”
宋月稚却低低的叹息,怕是掌柜早和那卖主沆瀣一气,特意这样组He来忽悠人呢,若是旁人怕是要听信了去,尤其是驱军校尉那些真的信徒,定会证明自己般的着了道。
当真是个*毒的法子。
宋月稚拿起一旁的斗篷,披在身后出了门,登上马车便往城东去,但刚到了青盏当铺,那掌柜便笑盈盈的出了门。
“娘子怎么来了?”
宋月稚瞥他一眼,“我要亲自和那人谈。”
“倒也不必。”掌柜却拦住了她,一脸秘密的道:“我帮娘子据理力争了下,他们说能见你们诚心,倒也愿意降些价。”
他装模作样的神情让宋月稚气不打一处来,但面上却毫不显露,冷淡道:“什么价?”
只见掌柜又比出了个巴掌手势,笑着道:“五百两。”
好嘛,价格又到了刚开始说的那个,这看似与一千两低了不值一档,但按原先的市场价格,这不要太离谱。
他们循循善诱,这般下tao,就是要叫人心甘情愿的吃这个亏。
宋月稚心里清楚,便敛了情绪,抬眸对掌柜道:“掌柜不也想要么,这样吧,我想着我这忠信程度也比不上掌柜,自然不配在掌柜前头,占了你的便宜。”
听她这样说,掌柜脸上有了一丝僵硬,于是他便抬手搓了搓脸,赔笑道:“我是觉得娘子比我更需要这东西,这才*战群儒说干了zhui,全为了娘子能舒舒_fu_fu的成了这比交易。”
“我敬重驱军校尉,并不是因为你们商人吹捧,虚荣心作祟。”宋月稚懒得和他打太极,“我也不跟你兜圈子,市面上的那些名人撰写的孤本,价格大概也就在两百两左右,就是冠上驱军校尉的噱头,我也只再加上一百两的价钱,要卖就卖,不卖你们另寻肥羊吧。”
这般妙语连珠下的回应,倒是让掌柜心里虚了虚,但他不好作决定,只是行了个礼往里边走去。
到了雅间里,只见椅上的人正支着下巴看窗外雪景。
也就是这个人出的主意,让这场戏做下来他们当铺能有一笔好收入,这位公子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着一肚子坏水。
他不敢得罪人,一字不落的把宋月稚的话说于他听。
“三百两,公子,是不是比咱们原定的价格低了些。”旁的侍从拍案而起,浓眉大挑道:“要不咱们再说道说道,刚刚谈的那小姑娘油盐不进都被咱们说动了,这个说不准更好糊弄些。”
没想他家公子却轻轻笑了声,“她说的话你听懂了么?”
“她说出三百两A。”侍从摸不着头脑。
“前面那句。”
‘不是因为商人吹捧,也不是因为虚荣心作祟。’
这位买家怕是看出这是他与掌柜暗通曲款,但就是这样也愿意出这个价格,全因‘敬重’?
那他也不好再胡搅蛮缠。
这般想着,他长睫微垂。
“卖吧,不想欺负她。”
—
货早是验过的,到了后宋月稚翻看了几下,三本都写自同一位作者,且还真是名不见传的,只是nei容细看下来确实很漂亮,比起一些大家的著书也是不遑多让。
且经过驱军校尉的手,多半是不会有什么瑕疵。
一番斟酌和检查后,宋月稚挑了个日子唤童夕去了上清道观,叮嘱她说是小礼,不要谈是如何交易的。
那位公子家境贫寒,送她的都是些小物件,她不想显得自己太过自大,伤了人家的心。
于是马车颠颠的到了上清道观,说来找借宿的江公子,几个小道士不情不愿的带人到了门口,鼻子一哼气,走了。
屋nei传来砰砰砰的声音,童夕有些不安,转眼看到朝她走来的赵趁。
“姑娘找谁?”
童夕一怔,她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不过这时候她没空瞎想,报了自家姑娘的名字。
江汶琛一听外边的动静,放下手中的锤子,接着用帕子擦了擦手,便径直走了出来。
一看是宋月稚的丫鬟,便礼貌的点首。
“我家娘子说,前些日子得了公子的照顾,得知公子好学文书,正巧碰上些贩卖书籍的,便价低购入送来,以表谢意。”
听上这话,江汶琛笑道:“小姐有心了,放下吧,晚些时候秉烛夜读,不负期许。”
童夕福了福身,将书本递给一旁的赵趁,这才退去。
江汶琛忽然想到那日赶到他面前,怪诞的问他的那个问题,心底微微rou_ruan。
可下一瞬,赵趁瞪着眼睛跑了过来,zhui巴张的特大,动了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
江汶琛‘啧’了一声,“送个礼而已,礼尚往来很正常,惊讶个什么劲。”
赵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是公子......”
“怎么?”
再是珍贵的书赵趁也不至于这般失态吧,再说他也不喜念书。
江汶琛有些狐疑,便将他手中的书册拿了过来,等等,这触_gan为什么这么熟悉......
再定睛一看书名。
当场石化。
—
“我也没想到当时和我们谈的是宋娘子A!”赵趁简直哑巴吃黄连。
“巧了。”江汶琛也不埋怨他,只是心底怎么都是窘迫。
这买卖转了一圈,到头来还到了自己手里。
这叫什么事?
两人架着马车就去了濯院,刚巧童夕也才到,见到他们两位也是意外,江汶琛便道:“我是来见你们家小姐的。”
她Jin_qu禀报,没一会两人就被请Jin_qu了,宋月稚正在石凳上品茶晒太阳,见他来便请人过来坐。
捏着茶壶给人倒了杯茶,“傅桥送的,她家乡那边的茶叶,正巧公子赶上了,尝尝喜不喜欢,若是味道He你心意,走的时候带些。”
江汶琛一尝,便知道这是十三州有名的茶叶,价格及其不菲。
一时间心仿佛被放在热碳上炙烤,他尽量压下这些局促,硬着头皮问了声,“这茶和那书本,让小姐废了心思吧。”
宋月稚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只又重复了一句,“这茶叶是傅桥送的。”
何来花费心思?
知道自己是在空*来风,江汶琛索x直接问,“那......书呢。”
只见身侧的nv子面色一沉,握着茶杯的指沿发白,好像细听便能听到那茶杯裂开一条缝隙的‘咔嚓’声。
江汶琛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这姑娘当初拿着匕首B迫人家束手就擒的模样,他还没忘。
“自然是碰上了,觉得适He公子,就贱价买了回来。”
她声音异常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但一个字一个字听在江汶琛耳里,却有种让他坐立不安的冷气袭来。
他重重的咳了一声,“我那......送的礼太低廉,怕小姐送的礼太贵重,心里不踏实。”
“说不上贵重,就是过程曲折了点。”
江汶琛面上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他悻悻地喝了一口茶。
宋月稚也是被那事气的够呛,便与他吐露不快,“这书册原本的价钱也.....不算高,那卖主偏要与我争来争去,就因这书后头有个驱军校尉的私人印章,断言这是他看过的书,说价值不菲,与我打了一tao太极后,又把价格降了下来,故弄玄虚的作弄我,简直无耻!”
江汶琛觉得这石凳坐得及其不稳,手上动作一颤,那茶水就溅到了外边。
那边宋月稚还在抱怨,“你说早先和我谈不就好了,非得给我按上个不尊将士的名头,把我们家的丫头都气哭了。”
赵趁双tui打颤,虚头巴脑的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童夕,心说我现在给你磕个头还能行么?
童夕也忍不住开口了,“那掌柜也是,就因为想多赚点钱银,得了那人的好处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开价虚高,后边勉强拉低了价,又一副为你好的模样,把我们当傻子糊弄。”
两人越说越气,宋月稚扭头道:“公子,你说这种人他要不要脸?”
“......”
江汶琛觉得自己快握不住茶杯了,自己脸上也是火烧般的疼,茶杯一抖一抖的落在石桌上。
他看了眼宋月稚,声音紧绷的附和道:“不要脸。”
赵趁听到自家公子这句话,庆幸自己不是首当其冲的那个。
“可不是嘛。”宋月稚就知道他也唾弃这种人,后又想到什么,救场道:“不过最后也是谈了恰当的价格,不算多大的事。”
这般说话却是让江汶琛愈发愧疚了,但他不敢露出一丝异样。
“小姐煞费苦心。”
“没什么,还是我占得便宜的。”宋月稚怕他认为自己邀功,连忙撇开,“若不是觉得东西He适公子,也不会争执这么一番。”
江汶琛掀起眼皮,终于是将情绪敛起。
觉得适He他?这么多钱银怎么舍得的?
他问:“为何会这样想?”
宋月稚双肘盘在石桌上,声音纯澈,“公子既来自十三州,应当知道驱军校尉的生平。”
望进她若星河的双眸,轻轻点首。
“你不觉得他与你很像么?”
江汶琛眼尾微扬,五指握紧了茶杯。
身后的赵趁瞪大了眼睛,难道宋娘子看出来的,这般厉害?如何能看出的?
下一刻宋月稚却道:“他战功累累,若是圣上知道有这样的人才忠于大周,必定重用,前途不可限量,但他却说,只想回家种田,许多人言他有能力却没有责任_gan,不堪大任,没有Xiong怀。"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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