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回去睡罢——几更了?”
胤禩回头瞄了眼西洋钟,随口道:“十二点半。”
“……”胤禛有点奇怪,在弘历记忆里那拉皇后是不喜西洋物事的,而弘历自己很喜欢这些玩意儿,那拉氏不仅不解情知意,还劝他不要为外物所耽,这也是两人不和的一个原因。
可坤宁宫什么时候摆上这东西了?皇后还用得很顺当?
然而胤禛也只是疑惑了一下,便将之归结为皇后终于开窍,学会逢迎揣摩弘历心思了,并未多想。
清早,胤禩十分自觉地起身帮着为皇帝陛下整理朝服。看看时间还很早,而某皇帝因为睡软榻而出现明显困乏现象,于是说:“皇上喝杯茶罢。”很自然地走到桌边,看也不看地提起茶壶斟下去,同时又拿起一个空茶杯,斟满一盏很自然地换手,将两杯都斟到将将溢出的样子,端起一杯给胤禛,居然半点也没洒出来。
她的笑容十分恬淡,愈显得姿容流丽,美好非常。
胤禛瞳孔一缩,不禁想起许多年前,有个人也是这样微笑地执壶为在座兄弟各斟一盏茶,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的动作让众人顿时叫好。那时还是手足情深的兄弟,那时还不懂什么叫做风云际会工于心计,那时没有谁会预见日后的权利相争,那时那人的书法和棋艺皆差得很,独这一手茶道令人刮目相看……
自嘲地一笑,都过去了啊。
既然都过去了……
胤禩绝对想不到,就是一个斟茶的无心之举,竟让雍正爷念及早年兄弟恩情,以至于下诏为他和九弟、弘旺、弘时等人恢复宗籍,改回本名,还让弘旺袭了多罗廉郡王的爵位。
听到这个消息已是三日后了。弘昼弘瞻进宫来,和雍正爷一起到坤宁宫看望永璂,闲聊中弘昼无意间提及此事,却见皇后四嫂和十二皇侄都是一脸怔愣……惊愕……被雷劈了一样……连忙打哈哈替自家皇阿玛辩解:“哈哈哈哈哈都是前朝事了,毕竟那些都是兄弟们……啊……还有叔叔们,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人都不在了,让人家九泉之下安心也挺好,哈哈哈……”看见胤禛恨不能剐了他的冰冷眼神,弘昼简直想抽自己两巴掌,怎么越说越不像话?是这几日情绪太过激动了吧…… 身后某处难言的地方还在一抽一抽地疼,不过想想那人应当释然的神情,弘昼还是笑弯了眼。
弘时眨巴眨巴大眼睛,转移话题:“五叔,您上次说给永璂带糖的。”
弘昼立刻又生龙活虎起来,笑眯眯拿出一袋桂花糖,自己先往嘴里扔一块:“你婶子亲手做的,比外头卖的好多了,尝尝?”
弘时接过来拿出一块,舌尖抿一抿,再咬一点,高兴地眯眼:“好吃!”
弘昼笑着,神思一个恍惚。许多年前他也只是个贪嘴的娃娃,雍王府里李侧福晋做的甜食特别好吃,可那都是给三哥开的小灶。他的生母耿氏那时只是个格格,钮钴禄氏还要处处操心四哥,也管不了他多少。所以他常常趴在三哥书房外头羡慕地盯着桌案上的糕点,一步也不舍得挪。
后来有次三哥一抬头看见他了,非但没有训斥,还将他抱进屋里问他喜欢吃什么,然后亲手拿着喂给他吃,末了又把渣末抖干净,把他的小手擦擦,还要在他粉嘟嘟的颊上亲一口,捏两下。有一回被阿玛看见了,沉着脸要训自己顽皮,还是三哥挡下来,解释说是他不专心学业,和弟弟逗着玩,结果挨了好几板子……
再后来,他们都长大了。
然后就……
“弘、昼!”蓦地一个激灵,他噌地回头,正对上雍正爷火光隐隐的双眸:“皇、皇兄?”
胤禛直想抓着这个不着调的儿子用力晃荡,可碍于皇后和永璂都在一旁眼巴巴看着,只得狠狠瞪一眼了事:“永璂啊,也别总是闷在屋里,多出去走动走动。”
弘昼插嘴:“就
是就是,过两天到五叔府上来,五叔带着你玩……”
胤禛哼一声:“到你府上?去看你办丧事?”转眼见小十二一双滴溜溜的瞳仁一眨不眨看着弘昼,一脸憧憬的模样,心就软了:“带几个侍卫,跟你皇叔们出宫走走,也不是不可以。记得要早点回来,不许误了时辰。”
终于可以出宫一见天日的弘时眼睛贼亮贼亮。据说得在深宫终老此生的胤禩情绪贼低贼低。
4、雷了雷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预习课本,实在来不及更新了,童鞋们见谅哈今后大概保持一两日一更,十一大概要回家带弟弟妹妹,某鱼会提前放存稿箱
下章有j·q更有真相哦
【四】
弘时成功地出得宫去,后头一堆侍卫,前头两只皇叔——或者说弟弟,咳咳好生纠结的辈分问题……
弘昼一如既往吊儿郎当,没走几步看见永璧正弯腰同一个四五岁光景的孩子讲话,遂一个熊抱扑上去:“永璧璧”
……永璧黑线。
小男孩儿眼巴巴看着这个一脸笑容的人,稚拙的小脸儿上难掩好奇:“永璧哥,这是你弟弟么?”
……众人风中凌乱,小娃娃乃太有想象力了哇!
小男孩挠头:“永璧哥哥不是没有哥哥么,你们长得这么像,难道是表兄弟?”
……弘昼笑得春花绽放哇咔咔咔,今天微服出来是多么明智的决定啊哈哈哈(弘昼的心理活动:穿着亲王服饰,谁还会说老子不是永璧的爹?)
永璧彻底无力了:“福康安……这是我阿玛……”心想,爷不就成熟一点知xi_ng一点么,有那么老?老老老老老?
小男孩眼睛登时闪亮了:“和亲王?”连忙行礼:“富察家福康安见过和亲王……”又小小声补一句:“您看起来好年轻啊……比我阿玛都年轻。”
弘昼乐出一朵花,傅恒可比他小着好几岁呢:“好,好,好孩子啊!傅恒家家教就是好啊!”
……弘瞻默默擦汗,和永璂心照不宣地对视:弘昼,你不是年轻,是幼齿!
弘昼对龙源楼有着深厚感情,弘时也一样。
这家酒楼本就是雍王府的秘密产业,早年阿玛闲暇之余兴致上来,也常带他们兄弟来这里吃饭。后来这家店就留给了弘昼,以弘昼喜好玩乐的xi_ng子,要是连这本家的产业都弄得寒碜了,怎么对得起他办了那么多回的丧事?!
“叔叔新请了几个厨子,做的徽菜可谓一绝啊!来,永璂尝尝这个玉板蟹,烹松丝,还有这个卷筒粉蒸肉做得可是……”弘昼忽然皱了皱眉:“什么声音?”
弘瞻老老实实道:“有人唱歌。”
“爷知道有人唱歌,可这是什么人,唱的是什么玩意儿……”弘昼走去一推窗,歌声顿时清晰入耳,脸色唰就黑了。
“月儿昏昏,水儿盈盈,
心儿不定,灯儿半明,
风儿不稳,梦儿不宁,
三更残鼓,一个愁人!
花儿憔悴,魂儿如醉,
酒到眼底,化为珠泪,
不见春至,却见春顺,
非干病酒,瘦了腰围!
归人何处,年华虚度,
高楼望断,远山远树,
不见归人,只见归路,
秋水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