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明天就麻烦你了……那个摄影师是柳青的朋友,人独得很,不好让他跟别人挤一辆车。”电话那头,谢竹音虽是说着“麻烦”这样的词语,语气却十分轻松,“你明天早点过去那边?让柳青介绍你们认识一下,不然到时候怕弄不清楚情况。”
展昭也笑了笑,应承下来:“没事儿,那我带着小叮当早点过去。”
两人商量好时间,说了几句家常话,又约定到时再见,便先挂了电话。感觉到坐在一旁玩拼图的女儿扯了扯自己的裤腿,展昭低头一笑:“叮当?怎么啦?”
三岁多的小女儿仰脸看向爸爸,长长的刘海柔顺地覆在前额,而童声柔软:“爸爸,我们明天要去哪里?”
展昭蹲下身,momo女儿的头发,微笑说:“你谢阿姨明天结婚,我们要去参加婚礼哦。”
叮当偏着头,露出极认真的表情来,小小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拼图——展昭知道,这是女儿陷入困惑时的习惯xi_ng动作。
半天之后,叮当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向父亲:“爸爸,为什么叮当没有参加过爸爸和妈妈的婚礼呢?”她问得异常认真,有一种孩童身上再寻常不过的童稚之气,“爸爸,我妈妈也做过新娘子吗?她好看吗?”
展昭凝视着女儿,眼眉尤其温润柔和。年轻的父亲一边轻轻抚mo着女儿的头发,一边微笑着回答:“谁说叮当没有参加过爸爸妈妈的婚礼?那时候,叮当可是一直在妈妈的肚子里呢。你妈妈当然也做过新娘子,你妈妈……”他极轻地叹了口气:“你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新娘子。”
叮当仍然是懵懵懂懂的表情:“天底下最好看的新娘子是什么样子的,爸爸?”
展昭又笑了笑,走进卧室拿出了一本影集,翻出了当年和月华的结婚照,指着照片上那个笑得沉静嫣然的女子:“叮当来看,这个就是妈妈哦。”
小姑娘靠在父亲的身旁,探出脑袋仔细看过去。
照片上的一双璧人新装俨然,神态温和,衬着身后的碧草青山和流岚花卉,说不出的和谐与般配。那女子妆容素丽,当得一句“明眸皓齿,顾盼生姿”。
叮当注视着未曾谋面的母亲相片,用孩子特有的天真习气感叹着:“我妈妈真好看。”
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自己的母亲。
展昭手指摩挲着相片里故去女子的容颜,露出些微缅怀的神色来:“是啊,你妈妈一直都那么好看。”他放下相册,将女儿轻轻抱在怀中,笑着说,“等以后叮当长大啦,做了新娘子,也会这么好看的。”
“真的吗?”小姑娘欢欢喜喜地看着父亲。
展昭极温和坚定地点了一次头:“当然是真的,因为你是妈妈的小女儿。”
谢竹音原是丁月华交情
最深厚的闺蜜,在大学时因此结识了与丁月华青梅竹马的展昭。因为丁月华的缘故,两人交情也算不错,但那时也仅仅是“不错”而已。
直到后来丁月华出事和叮当出生,两人共同分担了那个女子最隐秘的心事和最后的回忆,这才有了极深的牵绊与联系。
展昭答应了谢竹音要开车载着柳青叫过来的摄影师全程给婚礼录影,那个摄影师大约是有些心理上的洁癖,不愿意跟一群接亲的人挤同一辆车,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安排。
刚出门没多久,展昭就接到了谢竹音老公柳青的电话。
他挂上蓝牙耳机,一边把车开出自家车库,一边接电话:“柳青?我正准备过来呢,竹音说让我直接去你那边。”
电话里就能听出那边热闹的声音,柳青不得已大声说道:“展昭,我把小白家的地址和电话用短信发到你手机上,你能不能直接去他家接人?”
隐隐约约还听到旁边有人在讲“小白自己怎么不开车来”之类的话,因为太吵了,柳青的声音听起来也显得含含糊糊的。
“他懒,不愿意开车吧。”
展昭倒是没介意,应了一声:“可以,你发过来吧。”
等短信的功夫,展昭先开着车去市区的早点铺子给自己和女儿买了早点。在柜台结账的时候,想了想,他又多带了一份早点。回到车上的时候,小姑娘耐不住瞌睡,又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在做梦。展昭笑了笑,也没打扰女儿,便点开短信阅读。
那位摄影师名叫白玉堂,家住得离这儿倒是不算远,看那地段闹中取静,景色不错,是个口碑极佳的小区。
展昭不自觉微笑了一下。
他表情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像是醇酒,历久弥香,滋味温浓。但是,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沉淀与含蓄,仿佛隔世的翰墨洇出的余迹,痕迹淡淡的,留却一点未竟的余味,叫人琢磨不透。
一路开到了白玉堂家的小区门口,给对方拨了个电话。
“喂?”
“白玉堂是吗?我是竹音的朋友,柳青让我直接过来接你一块儿去他家。”
“你在哪儿?”
“你们小区门口。”
“嗯。”
对方就这么挂了电话,展昭放下手机,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似乎心情甚好。白玉堂好像也是才睡醒不久的样子,嗓音低柔,略显疏懒,听着很是有磁xi_ng。
可以考虑去做一做声优嘛。
要是被白玉堂知道了他对他的声音做如此猜想,大概是要冷着脸丢眼刀子的吧。
展昭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十分钟之后,车窗被敲响。展昭摇下窗子,眼底便闯入一张英俊的面容——年轻的男人五官依旧十分出众,棱角分明,清朗秀雅,确实令人过目不忘。
也许是领带系得略紧了,白玉堂很是随意地松了松领带。他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白衬衫颜色清澈明亮,衬得人格外挺拔俊朗,很是像那么回事。
展昭笑着开了车门,对方径直坐上了副驾驶座。
“早上好。”
“早。”
对方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转过身打算将背着的摄影器材扔到后座上去,这才发现车上还有个小女孩儿,动作不由一顿。
叮当正呻吟着从梦中辗转醒来,揉了揉眼睛,乍一见父亲的车上多了个陌生人,一时没反应过来,便迷迷糊糊
睁着眼与白玉堂默默地对视着。
“噗。”
这场面委实是有趣得紧,一大一小两两无言的模样都有些天真好奇。展昭忍俊不禁,拿出了早点,先递了一份给白玉堂,极自然地问一句:“还没吃早饭吧,给。”
白玉堂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头,眼前这个男人温和朗然,举止有度,却有一种爽然的亲近感。虽是初见,不知怎的,倒是有一种相处已久的轻松随意感觉。
“不饿?”展昭见他不接,有点儿意外地问了一句。
“没,饿。”白玉堂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竟然没拒绝,放下摄影器材,真接过去,开始吃早饭了。
展昭笑了笑,拿出一根吸管插进豆浆的杯子中,递给了后座的小女儿:“叮当,自己拿着,先喝一点。”
小姑娘捧着豆浆喝,表情还是有些呆呆的,好像没彻底清醒,长睫毛下笼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短发柔顺乌黑,也萌萌的。
展昭对这个女儿极宠溺,一边看着她喝豆浆,一边将手里的包子掰碎了喂给她吃。父女俩配合默契,显然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白玉堂在一旁吃早点,看得兴致盎然。
展昭这个样子,让他想起来大表哥卢方来——都是年轻的二十四孝奶爸,哈哈。
年轻的二十四孝奶爸不经意侧首,望着白玉堂唇畔勾起的弧度微微笑了起来。那一点笑意在他眼底散开,像春风吹皱的湖面带起了涟漪,层层叠叠承转,说不出的旖旎。但又极自然爽朗,不是有意为之。
白玉堂怔了怔。
这位奶爸一双眼睛倒是生的好,和那位小姑娘一样,清澈见底,黑白分明,难得纯净如斯,照人生光。
他心中这样感慨一下的功夫,展昭已低下头继续喂女儿吃饭去了。叮当看看白玉堂,又看看父亲,仍旧是懵懂无辜的表情,不知不觉却十分开心,露出个甜美的笑容来。
“应该不会迟到,等叮当吃完早饭我们再出发?”
“叮当?”
“我女儿的小名儿。”
“还挺有趣的——来得及,没那么早开始,先等叮当吃饱了吧。”白玉堂将脑袋轻轻靠在座椅上,嘴里咬着包子,看着叮当的小脸含含糊糊说了一句,心里却想着:叮当?不知道是谁取的名儿,倒是很可爱。
他顺势又望了一眼那个年轻的父亲。
对方嘴角微勾,眼底常含笑意,犹如他左手无名指上那似乎有些年头的铂金戒指,不若最初璀璨耀目,然而自有一种沉潜含蓄的温润光泽。
优雅雍容,却不张扬。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