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一丝新鲜的空气钻进我的鼻腔,我搬开洞口的碎石,整个人从岩缝里钻出来,新鲜的空气比亲娘还令人怀念。“解语花——!!”
狼嚎一样的声音在深夜的山谷里清晰的让人彻骨的寒颤,我死狗一样趴在洞口:"姓张的,醒醒,哥带你出来了,看看月亮,还是不是那个月亮。"说完了,抬起头再吼一声:“解语花你在哪?!”
一阵碎石的响动,花儿终于连滚带爬的扑过来,我看到他的脸,倒是把自己吓得心寒了半截,花儿白惨惨一张脸,一双猫眼像鬼火一样,身上满是
说不出的伤痕。木然的一副神情,仿佛刚刚发过疯一样。
“你怎么了?瞎子不是和你一起在外面做接应的,他人呢?”
小花一听到瞎子两个字,竟然像听到恶神一般,转过身翻江倒海的吐。我愣在地上,直等到他吐完,趴在地上抽搐。
静静的山谷,遍体鳞伤的我和三个倒地的废人,我的脑子乱得像麻一样,最后看到小花好歹吐完了,我心里着实的感谢神灵。
花儿吐完,呆了片刻,也不说话,爬过来帮我把那两个从岩缝里拖出来。
"小花,小花,你怎么了?"那小白脸也不理我,只将那两个人从地上扳起来查看,我干脆仰躺在地上,脱力的喘着气。
只见花儿惨白着脸,查看了胖子,然后跟我摆摆手:"这个没事。可再去看小哥,花儿的脸色却腾的变了。躺在草地上喘气的我,心里咯噔一下。
花儿叹口气,坐回地面上说,“这个,没得救了。”
小哥要死??我腾地从地上坐起来,全身的疼的我想死。"不可能,这货基因突变过,死不了。"
小花摇摇头:"血流得太多了,撑不过今晚了。"
"那我现在就带他出去。"我撑着站起来,身上的关节卡卡作响的抗议着。
小花也看出来我离死不远了,瞪着一双猫眼,看了我半晌。“你们怎么出去?这里最近的村子都够走到天亮,你和他都死在路上。”
我低着头,看着小哥那张血污下苍白的脸,在月光下却意外的安详,我转过头对花儿说:"我背他走,你就告诉我往哪边走?”
花爷盯着我的脸,审视了半分钟,然后垂下眼,细长的手指抬起一指,“北面去吧,翻了那两座山,盘山路在山下,也许能等得到车,不过你……”
“走!”我咬紧牙拉起了闷油瓶,忽然闷油瓶伸出一只手,用力把我推了出去,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见闷油瓶微睁开两只眼睛,深不见底的看着我。
“你干嘛?”我骂了一句。
闷油瓶闭上眼睛,只幽幽的说:“我不用再活着了,不想再害死你。”我听了这话,忽然百感交集,眼泪竟不知为什么流了出来。
“小哥,别开玩笑,这样的话,听了让花爷笑话。”我拨开闷油瓶的手,不由分说背他到背上,借了小花的衣服,把闷油瓶捆了个结实,回头对小花说:“我们走了,胖子就麻烦你照顾了。”说完站起身,朝小花刚指过的方向走去。
身后悠悠然飘来小花的一声笑语:"百年好合啊。"我不知骂了一句什么回去。
冷月当空,万灵剔透。
闷油瓶看着精瘦,但却重得很,我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力气,背着他一路狂奔。刚才我们和花儿碰面的地方,是夹在两座山之间的一块小平地,顺着花儿手指的方向,不远就是一座慢山坡,不陡,却路长的很,一条樵夫驴友踩出的小路,在月光下勉强可辨。我手脚并用的扑在小路上,攀着古藤老树向上爬去,汗水像下雨一样从脸上流下了。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mo到我的脸上,耳后想起闷油瓶游丝一般的声音:“吴邪,算了。”
我心中一热,这小子还能说话,看来不会死的那么快,我一咬牙,加快了速度,边爬边说:“小哥别闹,听我的。”
话音未落,闷油瓶的长手指从我的脸上滑到我的脖子上,“放下我,不然我动手了。”
我管也没管继续爬着
,“你想离开我没那么容易,你要是死在这,我就跟着你一起去。“
闷油瓶的手指犹豫了,我心想,这小子也是失血过多迷糊了,哪怕他发疯把我掐死在这儿,也要尽量离公路近一点,离得越近,被发现的可能xi_ng就越大,想着我就继续拼了老命的向上爬着。
闷油瓶静了半晌,开口说:“为什么要和我一起?有什么好?”我心说:哎哟,老天开眼哪这是?这么多年没听过闷油瓶说这么多话,今儿让我赶上了,最好他能一直说下去,清醒着比晕着好,就顺着他的话信口胡扯了下去:“跟着你,这么多年习惯了。还有,小哥,我这条命是你给的,鲁王宫你救了我一次,西沙你救了我两次,云顶天宫有几次我忘了,我本来都不想活了,你还非要救我,你要负责的吧。”这话也不假,这些年来随小哥出生入死,我对小哥的依赖,仿佛已经成了戒不掉的习惯,当他说离开我独自赴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要被遗弃的小猫小狗,心里说不出还想不通的失落。
我接着往下胡扯着:“小哥,我刚才不是说了,你要是死了,我就跟你去。要死就死一块儿,最好一刀插过来把我们两个穿一串,死了也抱在一起,谁也别分开。咽了气埋在一个斗里,将来有人来淘斗我们一起变粽子,劫财劫色,逍遥快活。”
我心说,我这都在扯什么呢,忽然感觉身后的闷油瓶低下了头,赶紧接着往下说:“小哥,我们别说些死了活了的,我们两个一起好好活着行吗?你陪着我,我赖着你一辈子,你很有钱吧,倒斗界第一土豪,肯定不愁吃不愁穿的。
闷油瓶听着听着不作声了,慢慢的把脸轻轻的贴在了我的颈窝上。
“小哥,小哥,你别睡啊!“我以为他晕过去了,用力抖了抖肩膀。
闷油瓶的头歪了一下,小声的在我耳后说:“吴邪,跟着我,你不嫁人了?”
他娘的,之后过了很久我才反应过来,这小子当时说的是嫁,不是娶。可当时四脚着地心急如焚的我,只求闷油瓶能活着跟我回去,话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小哥啊,我大好年华都跟你滚在斗里了,现在我人老珠黄了,我嫁谁去?要嫁我也嫁给你,别不负责任。结婚的事我都想好了,就办在杭州楼外楼,婚礼按古法办中式的,我穿红棉袄,你穿红马褂。伴郎就找胖子和花爷,把倒斗界的老中青三代都找来,收了礼金我们去埃及度蜜月,顺便倒了法老王的斗去。”
闷油瓶听着,扑哧一声笑了,我想,老子居然能把这座冰山说乐了,这辈子也值得了,累的意识模糊的我,接着不知所云的往下说:“小哥你笑什么?真的,小爷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和谁撕着心扯着肺的活过,也没和谁咬着牙碎着心的死过,今天你要是离我去了,你就算变个血尸也得陪着我,让你吸我的血,啃我的骨,我用我的血肉喂着你。”
说着说着,我感觉到那个清瘦的脸颊慢慢的贴在了我的耳边,一只手却慢慢抓紧了我x_io_ng前的衣服,紧紧的握着。我的心不知为什么,一下子变的酸酸的。我歪着头蹭了一下小哥软软的头发,用自己都没料到的温柔声音说:“小哥,别说死了活的,出去以后我们一起活着,别再说不要我了行吗?你吓死我了。”
忽然,两滴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肩膀上,这货该不会被我说哭了吧!我正拉着一根枯木挣扎上山梁,一晃神一脚踏空,惨叫一声竟带着闷油瓶滚了下去。山坡的背面陡得很,砂石枝叶劈头盖脸的扑过来,我只感到闷油瓶挣开绑在身上的带子,一把将我抱在怀里,石头和树木纷纷撞在他身上。我把头深深的埋在他的x_io_ng前,听到他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但愣是一声没吭。
不知滚落了多久,终于听到一声闷响,闷油瓶重重的咯在一棵树干上,双手还紧紧的抱着我。我们终于落到了谷底,我被摔
得七荤八素,但心里还是暗自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我这个废物。闷油瓶猛地弓起上身,双手抱住我的脖子,一口血向我背后喷出去,然后颓然倒下。“小哥!”盘马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
“你们两个在一起,早晚一个害死另一个。”
我慌张的把闷油瓶拉起来,“小哥,你怎么了,你别丢下我。”闷油瓶听到我的声音,半睁开眼睛,眼里流出火一样的黑光,我心里不知为什么,唯一的念头竟是考虑该如何随小哥一起死去。
就在这时,远处的草丛里响起了哗啦哗啦的声音,几支手电的光线晃过来,陌生的声音响起:“喂——那边是人吗?怎么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有人受伤了,救人啊!!”不远处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几个驴友装扮的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看到我们一阵惊呼,得救了。我用最后一口气说道:“山后还有个胖子。”就倒在闷油瓶的怀里不省人事,最后一丝意识,看到的是张起灵黑火一般的目光,和一身栩栩如生的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