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斌上辈子和萧凤染少数的几次接触都在赛场上。
那是一场在澳门举办的世界麻将赌王大赛,因为奖金丰厚的缘故,云斌也掺和进去了,技术加一点点运气,他进入了最后的决赛,当时坐在他对面的就是萧凤染。
云斌认真了,因为他自己感觉到,这可能是自己这一生所能遇到的最高规格的比赛了,萧凤染,将是他一生最强大的对手,想赢,想要光明正大的赢一次,这个念头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可最后他还是败了。
终他一生,对于萧凤染的认识是——人间凶器,整个人仿佛一把黑色的利剑,冷酷无情。这和他如今认识的萧凤染毫不相同。现在的萧凤染是个多么有爱心多么慈祥的孩子啊。
萧凤染又一次在云斌之后醒来,他十分不解地看着在房里忙碌穿梭个不停的小小身影,这个比自己小五岁的师弟,也,太,太,太诡异了。
虽然自己本身在大人眼里可能就是很奇怪的孩子,但是和云斌比起来还是不值一哂。云斌的诡异之处简直不可胜数。
首先,云斌有个超强的生物钟。每晚九点必睡,不管之前萧凤染是在给他讲多么生动诱人的故事,或者是在私下传授他多么重要的秘技,都白废,一到九点,云斌必定合上双眸,沉入梦甜乡。(那些听过的故事,已经掌握的技巧,云斌能忍到九点很不容易了。)而早上六点,云斌一定会醒来,之后小人就开始忙忙碌碌,蹑手蹑脚叠好自己的被子,进洗漱间洗漱完毕,给萧凤染接好漱口水,牙刷上挤好牙膏,然后甜甜地叫声四师兄起床了。(趁敌人没防备,瓦解敌人意志。)这般乖巧可爱的举措,让萧凤染享受得
毛骨悚然,心惊胆战。
其次,就是云斌超人的领悟力和预见Xi_ng。有一天天气巨热,萧凤染有意逗云斌,在纸上画了个西瓜问,这个西瓜等下切给斌斌吃好不?云斌随口就接了句:画饼充饥啊?把萧凤染惊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道:斌斌知道什么叫画饼充饥?云斌眨眨眼睛,你画这个饼不就是给我吃的吗?饼?萧凤染看看自己的画又看看云斌,终于破功,我画的是西瓜西瓜,刚不是告诉你了么,什么眼神啊,饼?云斌当时成功地把萧凤染绕了过去,但是后来萧凤染想想还是觉得奇怪,一五岁的孩子,懂成语?懂画饼充饥?这还不止。有一次电视里演Sh_e雕,七个孩子都聚精会神地坐在一起看。到郭靖拒绝了华筝公主,离开了蒙古那段,宋嫣急得跳脚,云斌老神在在地劝We_i她一句,急什么,后头还有好的。当时众人都没留意他那句话,萧凤染更是怀疑宋嫣都没听清他说什么,可是,可是,当黄蓉出现的时候,萧凤染抽了。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萧凤染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越来越多地投向了这个比自己小N多岁的师弟。
而越看他越是感慨,现在的孩子啊,也太神奇了吧。
譬如今早。云斌挤好了牙膏照旧过来叫他,然后瞧着他的脸色问道:四师兄,过几天是不是还要考试啊?
是啊,萧凤染揉揉云斌的脑袋。
还考?云斌一副天塌地陷的表情坐到了地上。
别坐地上,凉。萧凤染一面拉他起来一面悲摧地想,自己现在俨然就一保姆。
要不下次我Mo牌的时候四师哥你在一边偷偷告诉我?云斌哀求。
看,作弊是人类的天赋,萧凤染又开始感慨,孩子才5岁就开始研究歪门邪道了。
那是绝对不行滴。萧凤染耐心教导云斌,斌斌你这么聪明,只要努力练习一定可以过关的,师兄晚上再陪你练。
要不然,下次考试的时候我装病?云斌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肯定不行。萧凤染直接破灭他的幻想,生病也得考。这招早有人试过了。
那,那,云斌的小脸快皱成包子了。
不怕的,斌斌用心学,如果师父再罚你刷马桶,师兄替你刷。跪麻将牌师兄替你跪,挨鞭子师兄替你挨,啊。萧凤染诚心诚意地安We_i云斌。
怕我是不怕,云斌暗叹一口气,心想,只是有点不明白,这样的你是怎么变成后来那个冷血无情的赌王萧凤染的?
第二次考试是两周以后进行的。
这次和上次略有不同,一张大大的绿呢麻将桌上堆满了麻将牌。钟毓要所有人一起动手,在最短的时间内Mo出一条龙。
这次萧凤染脱颖而出,几分钟内Mo出了一条万字清龙。
之后是韩冬,再之后是……
总之最后一个是云斌,在所有人完成之后,他仍然慢悠悠地Mo着,并且时不时试图掀开偷看一下,当然,不可能成功,而且每当他试图作弊的时候,钟毓的戒尺就会准确无误地敲上他的手背。
萧凤染看着那开始隐现青紫的小手,不忍心地别过头,小师弟怎么这么笨,亏了自己还无日无夜地教他,师父也真忍心,那小嫩手他也打得下去啊。
终于在花了几乎等于别人一倍的时间后,云斌也完成了。
出乎大家意料的,这次受罚的竟然不是云斌。
虽然他是最后一个Mo齐的,但是一张没错,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饼,俱全。而欧阳,马博和宋嫣都有Mo错的牌。
你们三个再Mo一次,钟毓和蔼地发话,这次考试只罚一个。
最后跪麻将的是马博,其余无事散会。
萧凤染很高兴,回房后难得感情外露地抱起云斌在他的小嫩脸上亲了一口,赞道,斌斌今天表现很好,师哥没白教你啊。终于不用受罚了。
嗯,谢谢四师兄。云斌那嘴跟
抹蜜了似的马屁紧紧跟上。
嘿嘿,四师兄奖励你要不要?萧凤染显然心情很好。
要。云斌仗着自己小,厚着脸皮答应,心说你有什么传家宝,秘籍啊啥的拿出来给我一两样也行啊。将来称霸江湖用得着。
四师哥带你捉蚂蚱去好不好?萧凤染提议。
捉蚂蚱?!这算个毛奖励啊,萧凤染你分明是逗我玩啊,云斌想着,表面还得装出一脸兴奋来问,捉蚂蚱好玩吗?
好玩啊。特别好玩。萧凤染两眼晶亮地点头,等天黑咱俩偷偷从窗口爬出去,去后山捉蚂蚱吃。
捉蚂蚱吃捉蚂蚱吃捉蚂蚱吃捉蚂蚱吃,云斌脑海里轰隆作响,对萧凤染的认知被这句话彻底颠覆,什么一代赌王,江湖传说,统统不见了,感情这孩子就是个半夜捉虫吃的主。
夜,所有人都酣然入梦的时间。
萧凤染牵着云斌的小手爬窗台,钻篱笆,上后山,开始了他们的游戏时光。
斌斌,斌斌,你看这些萤火虫,
斌斌,斌斌,你听,蛐蛐的叫声。
萧凤染俨然压抑坏了,一出门跟出笼的鸟似的叽叽喳喳。
云斌的玻璃心啊,碎了一地啊。
我为毛会输给这个幼稚的家伙,为毛,还以为他有什么了不起,其实童年萧凤染比童年云斌幼稚多了。我十岁的时候已经在火车站乞讨骗钱,无比熟练了啊啊啊啊。
虽然当晚有大大的月亮,但终究是晚上了,俩个小毛孩淘气了半天什么也没抓到,黑暗里云斌脚下一拌还摔了一跤幸亏萧凤染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他,两个人同时摔在地上,但萧凤染在下面,云斌在上面,没有感觉到疼。
你没事吧?云斌没想到萧凤染这么不顾一切地垫在自己底下,心下有些不解,同门师兄弟而已,至于吗?
没事。萧凤染抱着云斌起来,感觉到云斌小小软软的身子充满依赖地窝在自己怀里,软绵绵的像个会说话的大玩偶一样,突然觉得好笑,管自笑了起来。
云斌不知道他笑什么,可是凭直觉觉得现在萧凤染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于是他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玩什么呢,这么高兴?
听到突兀插进来的声音,萧凤染第一反应是将云斌藏到自己身后。
看清来的人是韩冬,不是钟毓。萧凤染松了口气,答道,带斌斌捉蚂蚱玩呢。
大半夜的捉蚂蚱?韩冬歪了歪头,不如咱们烧鸟吃吧?
好主意。萧凤染鸡冻了。
这两位都是神人,大半夜的,在后山点起了一堆篝火,还捉到了几只不幸的小麻雀拿来烤着吃。于是,本来很简单的夜间游戏变成了丰盛的野外大餐,云斌格外庆幸的想,自己现在是小孩这事可真不赖,最少不用干活了。
烤熟的鸟儿在树枝上发出噼啪的轻响,萧凤染小心翼翼地撕了只鸟腿,看着云斌为难地问韩冬,这个,能给他吃嘛?
能,能,云斌恨不得跳起来,你们都能吃我干吗不能啊?是不?
那就,韩冬看着云斌口水滴答的样子,好笑地说,给吃一点点吧。
大师兄最好了,云斌咬着鸟腿夸道。
呵呵,给点吃的就说我好了,给师父知道准要教训你。
师兄弟三个吃着聊着,很快夜色
深浓,云斌上下眼皮开始打架,萧凤染自觉背起云斌往回走。
韩冬看着他若有所思:凤染,你对小师弟好像格外关心?
斌斌小,萧凤染解释一句。
竟然肯解释,装睡的云斌趴在他背上纳闷,这萧凤染除了在赌术方面有些天赋外,怎么看都是一普通孩子,到底在他长大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他才会变成那样?
钟毓的赌术课程是这样传授的,每天都有大家一起聆训的大课,然后七个徒弟各有半小时是单独跟钟毓待在一起的,钟毓根据他们的特长会教他们一些别人不会的东西。
这个时间段云斌觉得钟毓完全是在玩自己,自打来时起,一直教的都是叠被铺床等基本生活技能。
而今天——斌斌啊,今天就跟师父聊聊天好了,不错,开场白还是与平日有所不同的。
好的。云斌奶声奶气地答应着。
来的这些天习惯吗?钟毓问。
习惯。云斌用力点头。
这是实话,现在的生活和上辈子这个年纪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原来的他,五岁的时候,睡的是硬地,吃的是剩饭,饥一顿饱一顿的不说,每天还都要挨揍。
在钟毓这就不一样了,精神压力虽然蛮大的——钟毓总考他们,可是物质条件是极其优渥的。
每天都有荤素搭配营养丰富的饭菜,晚上临睡前还格外多发给云斌一瓶牛奶。简单的家务事如衣服是孩子们自己洗的,但是云斌的衣服萧凤染总会偷偷帮他洗。太复杂的活有保姆贤姐做。居住环境的话,小宅院背山面水,四面花树,室内清洁,寝具什么的也都整洁舒适,云斌简直想学阿斗说一句,此处乐,不思蜀也。
师哥师姐们对你好吗?钟毓又问。
好。
和他接触最多的是萧凤染,对他是没的说。大师哥也特别照顾他,其它师兄弟也不错。唯一一个小师姐宋嫣,年纪小,又是女孩子,见到他时总是一副蛮高傲的样子,也算可以理解。
嗯,昨晚你没在房里干吗去了?钟毓的语气还是很和蔼,云斌却觉得寒毛都炸起来。
我,我,云斌心里斗争的那叫一个激烈,这怎么回答啊,该怎么说啊。
这年头科技还没达到给每个房间都装上针孔摄像机地地步。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昨晚的三个人里有人背叛了兄弟,出卖了自己。不,也许不是,云斌的大脑高速运转,马上想起了昨晚的熊熊篝火,天啊,那么大的火光,不明明白白在昭告天下,咱仨在干坏事呢,真是,他们俩个都是孩子,想不到很正常,可是自己一个老江湖怎么都没想这些……
说啊。
我哪里也没去,就在房间里睡觉了。云斌最后还是选择了撒谎。虽然这没什么用,可是萧凤染他们没出卖自己之前,自己总不能先把萧凤染卖了。
哦,说谎可是不好的行为啊?钟毓笑着,又问了一遍,想好了,昨晚底做过什么?
就是在房间里睡觉了。云斌索Xi_ng铁齿到底。他们昨晚干的事,老爷子明显是知道的,而且他纵容了他们的行为,甚至可以说他有意让他们去做,然后他来个秋后算账。这到底是神马意思?
云斌不解地看着老头子打算演什么戏。
韩冬。老头子叫大徒弟进来。
给小师弟讲讲,欺骗师父有什么后果。
(原来这一课的重点在这里,云斌悟了。)
轻则罚跪三天,重则逐出师门。
韩冬低着头陈述着不看云斌。
罚跪三天?
逐出师门?
你干脆弄死我算了。
云斌心说就我这小胳膊小腿的罚跪三天还不废了啊。
钟毓却在此时不紧不慢地开口,那就罚跪三天吧,斌斌还小,规矩他又不太懂,就这么逐出师门似乎不太公平。
你还知道?云斌差点就接上这句,老东西明明你就是在Yin
我,还装什么好人啊。
师父,师弟年纪小不懂事,是我没教好他,让我代师弟罚跪吧。韩冬求情。
不行。钟毓一口否决。
师父——,韩冬苦苦哀求
嗯,你这片爱护幼弟的心是好的,但是规矩就是规矩,不能乱。钟毓不为所动。
韩冬不肯起来,跪着求了半天,钟毓才略有所动的样子提出个条件,好吧,如果你们师兄妹都是这般友爱的话,那我可以考虑破例一次。你出去问问别的师兄弟,斌斌的处罚减半,你们六个人分,一人跪6个小时,愿意吗?
毛,这是做什么?人心的试炼?为了增强团队凝聚力?老头子你弄个黑社会要不要这么煞费苦心。而且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首先,那晚是萧凤染带自己出去的,老头子却连提也不提他。
其次,这与旁人什么相干,老头子却把
其他人也都捎上了。
最后,名目是惩戒自己,自己却不用跪。
这简直世界上最不公平的处罚,可是韩冬却认认真真地出去问了。
云斌觉得不会所有人都愿意替自己挨罚,其实他宁愿自己受罚都很想看看老头子吃瘪的样子。
可万没想到竟然真的所有人最后都同意这个处理方法。于是云斌眼睁睁看着靠墙跪倒的一溜人,傻了。
所有人都跪了,自己怎能不跪,云斌也憋憋屈屈地挨着萧凤染跪了下来。
斌斌,没你的事,回房间睡觉去。萧凤染小声对他讲。
不,我和你们一起。云斌坚持要跪。毕竟祸是自己惹的。现在别人都跪着自己到闪了,这说不过去。江湖人义字当先,这点道理云斌还懂。
可是这五岁的小身体不给力,刚跪了不到一个小时,只觉得俩腿都麻了,跟针扎似的疼。再跪一会儿就只觉得满头金星围着自己转圈圈,慢慢的开始迷糊了,然而云斌的意志是不倒的,不管怎么难受,他就是一声不吭的跪着,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反正最后他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改改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