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车再次启动,目标是通往下一层的升降梯。
“‘圣诞号’就这么对待他们的VVVIP的?垃圾船!头等舱船票还敢卖一百万!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咆哮一路下到第三层客舱。
“喂!喂!”她见记录人往门外走,在后面嚎叫了好几声,可能意识到称呼的不妥,但苦于不知道记录人的名字,然后声音又变软了:“能不能把灯亮着?”
记录人没有停,步伐坚定——这还不明显吗?医疗舱里躺着的,绝不是圣诞号的VVVIP,如果是,就不可能被当废品搬来搬去,放哪都嫌碍事了。
能偷得一丝残喘的寄生虫,能活着都不错了,怎么可以还想着làng费所剩不多的飞船能源?
“你打开灯,让我看看你的伤,只看一眼,我也好安心呆在黑暗里……死了我也算瞑目了。”
“你不会死。”记录人的声音冷冷响起,“呆在医疗舱里,还有两天你的伤口就会愈合结痂,到时候你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舱门关闭,黑暗中只剩低低的啜泣尾音。
2089年8月25日
记录人打开舱盖,女人慢慢坐起身,太久没有直立,身体不受控制东倒西歪,没有扶持的力量,头磕碰向舱盖舷边。
记录人早有准备,手在舱盖上贴着,正是头颅磕下来的位置。
女人就像触碰到毒蛇弹开身体,宁愿弹坐到地面,也不愿再靠近记录人。
“你的船票在哪里?”
女人取下脖子上的标牌,小心翼翼递过去,这次记录人没有接。
“我说的是另一张。”
她低着头玩弄着休眠穿的保暖衣下摆,不回答,禁闭九天似乎总算让她明白,极端条件下,有事说事是沟通的基础,胡说八道是会付出代价的。
“每张船票对应一个座位,在这个座位区域内,乘客可以使用对应资源,其中包括照明设施,启动资源的钥匙是船票。”
记录人无疑判断出女人不属于任何客舱的乘客,却不驱逐她,还问她要身份证明,又拒绝她能提供的身份证明,这显然是向索要她真实身份的船票,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偷渡者哪会有船票?他们有的,只能是船上某个船员暗度陈仓收取的佣金□□——恐怕也没□□。
“那我就是游博士。”女人抬眼,递出被拒绝的标牌,眉目透出一股死寂,直视着镜头,“你要么行驶你的特权,拒绝我的船票,把我关黑暗里,弄死我,要么你就承认我是游博士,给我游博士应有的待遇。”
“你不是游博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记录人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笃定了。
“怎么证明我不是?”
安静。
女人死气沉沉的眼里逐渐亮起光芒,那光,与瘦凹的面孔非常不匹配,只差从眼眶里迸出欢呼——你也无法证明,对不对?
“请你证明你是游博士。”记录人的反应不算慢,但还是晚了。
女人不知从哪获取了力量,再度恢复趾高气昂,挺胸仰头地说:“我会证明,但在证明之前,你应该给予我乘客身份应有的人权待遇,哪怕我是一名普通乘客,也拥有最基本的乘船权益吧?”说完就越过记录人,大摇大摆往升降梯走去。
这时,画面出现了女人的背影,有时候背影是人的另一张脸,根据背影,可以估算正面推测不出的身高,体重,身体形态也能透露出一些经历信息。
她一米六左右,体重不超过90斤,肩膀略平,颈椎突出,背部微驼,这是长期伏于桌子前的人的特征——她确实有可能是游博士,也可能是一名需要坐着完成工作的流水线劳动者。
在她的背部,衣服上有大片gān涸的血迹,显然不是她尺寸的休眠服宽松地挂在她身上,下耷露出颈部以下大面积皮肤。
那儿有道崎岖如蜈蚣脚般的缝合纹,正划过脊椎骨,旁边冒出杂乱如胡须的绷带,这是不善待伤口乱抓乱挠的结果。
生态循环设备看着不大,但重达500斤,记录人拆成多个部件进行运输,某些零件边缘棱边锋利,应该是拆除第一层客舱的设备时发生的意外。
这女人完全没理由靠近记录人,却在那时替记录人挡了一次灾难,用她那瘦弱背脊。
2089年8月26日
2089年8月27日
2089年8月28日
……
2089年9月9日
这段时间的影音都是女人住在驾驶舱门口的画面,画面停留最长几分钟,最短几秒钟,几秒钟是记录人gān脆舱门都没出,从驾驶舱门外层窗口往外看了一眼,就算报告完毕。
看上去,记录人处于消极抵抗状态,而外面虎视眈眈的女人占领驾驶舱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