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宴会已经准备好,深月背脊一紧。
「等你的人,只有商馆长和船长哟。既没有找来通词,也吩咐了男佣工不要靠近。」
仿佛要让「咦」地扬起视线的深月安心般,千早沉稳地说着:「若只是一般会话,妾身可以居中传达——没问题的。虽说是外国人,但仅是头发和瞳孔的颜色与我们不同,其他部分差异不大的。」
在催促声里,深月被引领至一间房中,却在踏入之时当场僵住。
最初印入眼帘的,是榻榻米上鲜艳的色彩。察觉到是由于铺上了地毯之后,又被置于房中高度甚高的桌子夺去目光。上面放着的似乎是舶来品中的玻璃精品,反Sh_e着油灯的火光灿烂生辉。此外举目所及的,多是红发女Xi_ng的肖像画与珍奇的摆设,让人难以置信的奢华让深月大吃一惊。
在这间被舶来品所淹没的房间中,两位不曾见过的外国人,正看向这里。
根据千早的介绍,面前黄发的外国人乃是这间宅邸的主人商馆长。淡黄色的眼瞳目不转睛地看着深月,而后脱口说了些什么。按千早翻译,似乎是对自己讲了些We_i劳的话。正当他对着这个看似与楼主同年,或者更年轻些的外国人含糊地笑着时,深月感觉到从对面Sh_e来尖刺一般的视线。
「里面的那位,是肯拉特先生。是日前搭乘外国船莅临的船长先生。」
依着千早的介绍,深月谨慎地望向那个人,不自觉地屏息。
那双兴味盎然地看着深月的眼眸,颜色是鲜艳的碧蓝色。深月仿佛被钉住般地动弹不得。
虽然猜不透外国人的年纪,但倒可推测出那人的年纪比深月大上许多。蓬松且卷曲的发短至颈项左右,轮廓深刻面容端正。大概是见不惯的肤色之故,给人一种总觉得有些恐怖的印象。被深蓝色外国服装所包覆的肩膀看起来既宽又厚,交叉的双臂则与之相称地修长。
若是让花街的游女姐姐们看到了,绝不会被放过的。想到这样的人特地指名「男Xi_ng」,更让深月感到不可思议,于是他明知无礼,却仍无法移开目光。
那人倏地扬起眉毛,与千早用外文交谈的声音,让深月觉得自己像是迷了路,走错了地方。
像天狗般高挺的鼻子和红润的脸,干草色的头发与因人而异的瞳色,宰杀四脚动物并且食其肉——深月想起了不知何时,从熟客那边听见关于外国人的、被当成枕边故事般听来的话。
「总之各位先坐下,深月就坐那边吧。」
千早所指之处,便是碧眼外国人的身边。玻璃杯与大盘子里——深月仅从熟客那看过一次——也备妥了饮料与菜肴。
玻璃制品在舶来品中也算高价之物,据说即使只是小小的杯子,也得花上相当的金额,眼下要直接触Mo,深月不免会感到紧张。
徐缓展开的外文对话虽然千早会实时翻译给他,但深月毕竟不可能加入谈话,百般无聊地在心里想着不知能否让自己跳上一段舞。
倏地,有什么抚过他的发梢。
反Sh_eXi_ng地目光一转,恰巧与在近得吓人之处、正兴味盎然地看着他的外国人——肯拉特正眼相对,深月还以为呼吸就要停止了。
刚才触Mo他头发的,似乎就是这个人的手。一边凝视着深月,一边玩弄着插在他发上的簪。那特地请人梳起的秀发才刚被抚过,随即又被对方以手背沿着深月上了妆的脸颊,按上施了胭脂的唇端。
明白对方只是感到新奇而已,深月柔顺地看着对方,却突然注意到肯拉特的瞳眸是混合了蓝绿颜色般不可思议的颜色。
平时在花街看到的人皆是黑发黑眼,拥有那以外的颜色,据说便是混入了外国血统的证据。
那人的表情突然变了,深月这才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因那人的瞳色而看傻了眼。对方嘴角一扬,对他说了几句话。
即使想回答,也不明白对
方说了什么。深月困惑地望向千早,不知为何千早也回给他一个不知所措的表情。
肯拉特露出感到有趣似的表情,对千早又说了些话。
已经拗不过了……千早露出过意不去的表情看着深月。
「……他问为什么明明是男孩子,却要扮成『游女』的样子呢?」
事到如今才这么说,让深月愣愣地眨了眼。
那人与深月四目相对后挑起了眉,那肆无忌惮直盯着瞧的模样,反而让深月感到畏缩,只能与千早面面相觑。
就算被召来的不是深月,在没有得到许可的情况下,「男Xi_ng」要来「岛」,而且试图要从正面进入,除了扮成女人的姿态外没有其他办法。他们根本想都没有想过,竟会被找人进来的当事者询问这种事。
「因为服装和你太相衬了,你的发型啦、化妆啦、和服的穿法也好,比之前过来的人要合适太多了。」
「……之前?」
「我想他们说的,应当是到昨天为止,都是指名樱屋的人这件事吧。」
所谓的樱屋,是位在风化区东边的一间等级远低于三浦屋的中型青楼。
千早的话才刚说完,接着一旁的商馆长便开了口。深月顺势望去,千早果然露出一脸困扰的表情。
「真的是男孩子吗?是的话居然能过门进来……似乎很佩服你呢。」
对于这个话题,深月只觉得无言以对。
深月即使年过了十八,喉结仍不明显,也没长什么胡子。那毫不混浊的圆润嗓音,虽然比起女人的要略显低沉,但倒也不曾因此而被人发现是男孩。即便身高有在不停抽高,但瘦弱的四肢却更为显眼。「是因为营养不足所以成长缓慢吗?」深月常被熟客如此担心地问道。
话题似乎被千早高明地转到了交易与国外送来的物品等事情上,深月途中除了被商馆长请求表演舞蹈外,也仅能坐着倾听千早的声音。
散场之时,已近深夜。
几乎没动千早准备的菜肴与饮料,深月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心想总算可以回房休息时,手腕突然被从旁抓住。
「——」
肯拉特出现在深月眼前,才刚抚Mo完深月的脸颊,旋即就将人连同袖子拉了过去。深月不了解这听来很兴奋的外文之意,只能困惑地望向千早,却突然被拦腰抱住。深月因穿不惯的木屐不稳而险些摔倒。
一度扶住自己的那强而有力的臂膀才搂上腰际,深月眼前的视野便倒转了。
发生了什么事?剎那间深月的脑袋会意不过来。
他被那人像孩童一般地拦腰抱了起来。
千早因听见背后的叫喊声而反Sh_eXi_ng地一望,并飞奔下楼而来。深月虽抓着肯拉持的肩头探出身体,却被伸过来的手臂将头按了回去。当他因惊愕与羞耻而感到茫然时,肯拉特泰然看着前方的侧脸映入他的眼帘。
「那个,千早姐姐她……」
对于深月的声音,他投以仿佛感到有趣的视线。轻抚陷入混乱的深月脸颊后,便将视线移开了。
当深月恍然领悟到与千早被拆散,已经是穿过门扉被带出商馆外之后的事了。
映入眼帘的夜空早已一片黑暗,仰视浮在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