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高暨还拥有什么,他都早没了人世间最为珍贵的情_gan,lover为他所反噬,唯一的子嗣也与之貌He神离,兄弟之间早已疏离陌生,如今在这世上的,不过一具破损的躯壳,指不定哪天就会化作浮土尘埃,连一缕思魂都不留下。
或许正因为如此,他才订下如此狠毒的计策,以身作饵,诱卓东来入瓮。
对付这北方武林道上有数的高手,别无他法,只因这高手更是智将,亦是魔星,与他作对的人已几乎没有几个再存活于世上。但他却仍然好好地活着,甚至会越活越痛快,越活越自在,连早些年里的那点郁结都快消散无踪。
这种际遇是高暨所羡慕的,偶尔他也会在黑暗之中撇一撇zhui,回忆一遍自己的过往,再嘀咕着说这世上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情,大家都是同一类人,凭甚他仍留在地狱中,而这人却可neng身而出。
其实高暨难道就不曾有过neng身的机会么?只是这机会早已经由他自己亲手毁去,无从回转,也怨不得旁人。
被困在石室之中,度日如年,但无论是卓东来还是高暨,又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二只猛兽同困牢笼,能活着出去的,至多只有一个。
高暨虽不畏死,若能够不死,总归还是好的。
人总是这样的,越是接近死亡,便越想要逃离。
所以那些年纪老迈的人反而更在意body的保养,而青春年少者却是将生命大把挥霍、妄言生死。
卓东来已经He上了双目,状似悠闲,他那均匀的呼xi中甚至夹杂着轻微的鼾声。
大镖局之主,在极端险峻的环境中,好像是睡着了!
高暨却是明白得很,这人放松的姿态之下,警觉Xi_ng已被提升至最高,自己有稍许异动,都会被他先发制人,绝讨不了好。高暨现在的虚弱体力,绝对难以抵挡卓东来全力之一击。妄动,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
呵呵,躲藏在地底近二十年,到底是养废了,高家的大庄主习惯Xi_ng在黑暗中出手,却已适应不了这种双强面对面的交战。
想到此处,高暨突然心念一动,一个想法涌现出来。
他潜提一口真气,*抵下腭,猛然运劲吐出,“噗”地一口气劲正对准壁画旁边两盏烛火Sh_e去。高暨这劲道使得极巧妙,分明只是一口真气,却在中途似绿柳抽枝般奇异地分作两gu,分别向左右并排的两盏油灯激Sh_e而去。
这等一气化二清的功法,倒是少见,高暨身上确有许多神秘,颇引人探究。
二点灯火同时骤灭。
这石室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适才地动山摇之时,泥沙木石滚涌而入,室nei照亮的灯火却并没因此而受损,虽是整间
石室都被晃动得剧烈,灯盏均还完好,当年修建这山中浩大工程的匠人们独运慧心,竟是设计出诸多防护措施。工程的主持者就似早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灯盏与石壁连接处被反复加牢、固定得极好,其上更有特别的贮油沟漕,并不因为晃动而泼洒。
高暨这一举动完成得极快,即使是卓东来,也只来得及在灯火熄灭之前辨清他的位置。
只是这些许时间便也足够。
下一刻,卓东来的短刀已抵上高暨的咽喉。
“高庄主果真这般想不开?”卓东来压了压手上的利刃,空气中似有血腥味弥漫而出。
高暨声音越发低沉,那咯咯的笑声充斥着自嘲的意味,在黑暗之中也凭添一种竦然的恐怖。
“卓先生,把手松开些,腐尸总归没有活人容易入口,先生既然一时无法找到neng困之法,还须得留着些储备才好。”高暨倒是说得轻松,他也不怕卓东来果真失控,就此将他戮于刀下。
所幸卓东来一向是个极冷静的人物,无论高暨说这话的因由是要胁还是挑衅,他都能保持自身判断的准确,手更是稳得出奇,既令高暨不敢妄动,却又不致真的伤了他Xi_ng命。
卓东来笑了笑,道:“你以为寻了这么个借口,我就会相信?就不会杀了你?”
高暨夜能视物,卓东来的笑、卓东来的狠,他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也因此更能瞧明白清癯面容上那种嘲弄与不屑。眼下形势,卓东来显然牢牢占据上风,无论高暨要玩些什么花样,似乎也都只是自取其辱,对卓东来却不能有半分损伤。
不过卓东来被高暨诱入陷阱之中,困顿堪苦,即使尚有部属可作营救,毕竟是棋失一着,被高暨算计得逞。单就此事而言,卓东来也可以说败得彻底。
卓东来若要扭转败局,便得要留着高暨Xi_ng命。他相信这石室之中一定别有通途,如果地底的一切布置果真是高山青在数百年前所造,那么他所需要的是高氏子弟将家业发扬光大,而非自陷死地。不留一线的做法,只会将高山青为家族所做j心策划毁于一夕。
卓东来数十年间历事无数,高暨却可称得上他所遇见的最难对付的几人之一。这半废之人手段Yin毒狡诈,行事也是最难捉Mo,更为可怖的是他还有种盖世英雄也难及的忍耐力。他既可忍得辱,也能忍得苦,更还能忍受孤独与寂寞。十多年黑暗的日子,无人作陪,他竟然没有疯掉,竟然还能延续家族的追逐。
卓东来与高暨将要拼的,便是这种可怕的忍耐力。忍耐这种濒死的恐惧,忍受饥渴的种种折磨。一旦有人撑不住倒下了,逃离石室的契机便将出现。
卓东来又道:“不过高庄主确实料得不错,我不敢杀你,但不杀人却未必是种慈悲,有时候活着比死更可怕,这一点,高庄主想必会十分清楚。”
卓东来的意思,高暨懂得。
正因为懂得,高暨脸上颜色也随之变了几分,道:“卓先生误会了。”
卓东来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随口道:“如何误会?高庄主可愿详作诠释?”
高暨叹道:“卓先生只以为我突然灭了灯火是为暗中使甚手段,先生却忘记一点,自从泥石涌入之后,这里已变作一个密闭的空间。”
高暨的话未说完,但卓东来已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烛火油灯,这些都是燃耗之物,不光是可以带来光亮,更会耗去室nei清气。二人并不清楚这石室nei有无通风口径,呆的时间一长,气流变浊,石室里的人也会渐失生机。
高暨虽非当真怀着善意,但这番说辞,竟教卓东来无从反驳。
他的确是疏忽了这一点。
既存便为He理,人的思维多少都会带有这点惰Xi_ng,以致忽略身边最为常见的危险。
卓东来点点头,道:“高庄主说得的确在理,只是无暨山庄地底之事未免给卓某留下太过shen刻的印象,这才不得不防。”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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