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暨并没有真的晕很久,卓东来将他从地上救起时,他便已经醒了。
此时他被卓东来重重地扔在地上,也不知痛,只撑起半边身子,桀桀怪笑道:“我疯了么?我若不疯,又怎能对付得了你?卓东来,你若不疯,你又怎会跟我到这里来?”
高暨半点也不_gan激卓东来适才于千钧一发之际出手救他的恩情,在高暨看来,他并未求人救他,而卓东来救人的举动也不过为了自己能够出去。能熟悉周围情况的只有高暨,若连他都死了,卓东来独个儿可不容易找到离开这里的法子。
卓东来虽怒,神情却很快便复归于冷淡,仿佛并没有遭遇被困之厄,又仿佛他的属下并未尽数被掩埋在外面的泥石之中。
“你故意失手被擒,就是为了这一刻?你将我困在石室之中,我出不去,你同样也无法出去,同样得不到那批宝藏。”卓东来还在提那处宝藏,但他于十多年前一直寻至今天,锲而不舍,手段用尽,果真就只是为了一处宝藏?
高暨向卓东来望去一眼,眉梢目角竟带了些许妩媚,他只柔声道:“卓先生统领大镖局,见识本应不同凡响,今日讲出的话却为何如此浅薄无知?_gan情的力量真有这般巨大,让你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参不透?别忘了,我虽然被困在这里,我的儿子却还在外面,他自然能够寻获藏宝,完成我高氏一族数百年来的夙愿。”
今夜高暨在来寻卓东来之前,便将高止叫去详细交待了一切,他将组织中的秘密悉数告知亲子,也替他拟定了今日之后的计划,若这些计划能全盘发动,高氏复兴便是指日可待。当然,启动这些计划的关键正是那批闲置已久的宝藏,若没有那样一笔巨大的财富,高氏数百年来的梦想原本也难以实现。退一步来说,即使高止并不愿意继续高氏家族执著数代的光复宏愿,那笔财富也已足够他做很多事情,足够他完成自己的野心。
无论如何,束缚了高氏子弟数百年的以珍贵而璀璨的宝藏做成的沉重枷锁都该到此为止——高暨替儿子取名为“止”,也正是蕴han_zhao此等意义。
他自己已被这宝藏毁了一生,尤不愿子、弟再受此物困扰。
高暨并未有机会教养过独子,这二十余年里与之相处的时间,累积起来也不足半年。高暨为人虽恶毒,血脉之中总算残存着一丝父子天Xi_ng,临死之前的安排竟也多是为儿子铺留了不少后路,希望他能代替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听到高暨提起自己的儿子,卓东来面色微有些古怪,瞪着他道:“你的儿子?你还能有儿子?”
卓东来派出的探子自然早已查到无暨山庄还有位行事蛮横
的少庄主,但这位少庄主来历神秘、行踪成谜,更极少在山庄之外露面。即使是在无暨山庄待足十年的老仆老婢也没人能说清他的身世,只在某一天这少年就突然出现在山庄之nei,突然成为了山庄的少主人。
现如今,高暨亲口说出他的儿子已将继续他所布置的一切,事情已超出掌控之外,照理说卓东来纵使面上不慌,心里也必然是着急的,高暨拼着舍了自己一条命也要将他困在这里,所存心思显然恶毒。
大镖局本就是数十镖局的联盟,实力雄厚,却也存在各派势力倾轧,失了卓东来这独一无二的首领主持,能否抵得住高氏的算计、又能否应付得了朱家的反击——大镖局虽与朱家堡已结成同盟,但这盟誓又非牢不可破,两个庞大组织争霸的路上总有一决生死的一仗,利益所致,而不涉恩怨、不关情仇。
但卓东来只问了这一句,便再未就此多言。
高暨觉得有些不可置信,高止的存在便是他最大的秘密,他不相信卓东来早能知悉,更不相信卓东来能针对这一布置采取反击。
可是他虽不信,心里总笼有一团挥之不去的Yin影,让他总联想到某些不祥的预兆**
稍候片刻,卓东来却又叹息道:“曾几何时,我也用着与你一样的口吻谈论着别人的情_gan,现在,我却只替你_gan到可怜。讲出这种话的人,都不过是些找寻不到生存_gan觉的可怜虫罢了。你这十多年里,背叛自己的lover,终日生活在黑暗之中,真觉得十分惬意么?”
高暨面上神情仍旧从容,但声音却不可抑制地拔高了几分,目光也变得警惕起来,仿佛被触动软肋,锐声道:“连这些事情你都知道了?”
卓东来并不在意高暨情绪的起伏,瞧都未向他瞧去一眼,仍道:“统率大镖局的人,头脑总得要较常人灵活。若果真是朱五负你_N_你,狼山断不会骤失其主,朱云也不会远赴狼山探查父亲下落。真正背叛的,应该是你而非朱五吧!又或许你一开始接近,也只是为了某个目的,朱五禁不住你诱惑而铸下大错,竟由一个正派端方的世家公子堕落为暴戾嗜杀的狼山之王。毁人若此已属不该,你竟还能在他死后犹心安理得地往死人身上抹黑,似高庄主这般狼心狗肺的,倒是少见。”
有关狼山的事情都是高暨、高遂这兄弟二人主动告知卓东来的,卓东来能相信几成,高暨并不敢确定,但他只需要向卓东来表明无暨山庄与朱家堡势不并存的立场以及替卓东来找到攻击朱家堡的最恰当、有力的借口即可。这二人俱是世上少有的枭雄式的人物,旁人纵使吹得天花乱坠、将故事来龙去脉编得破绽全无,他们也至多只相信三分,其余的则全凭自己的智慧推敲还原。
高暨已收起手臂对body的支撑力量,缓缓躺下,又低声笑道:“卓先生过奖了,这番话从你zhui里说出来,我就权当作是称赞好了。我纵使已是心沉如水,能得紫气东来赞许,也不免欢喜异常。朱五的确是毁在我手上,只是这何尝不是他自己的选择?何尝不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他难道就没有占尽便宜?”
卓东来不置可否,此时二人均身处恶劣环境之中,极可能就得将Xi_ng命丢在这里,生死临界之时人总有种种出格的举动,而有些甚至是在平日里决计做不出来的,情绪失控便有可能失误,一旦失误就会被人寻到破绽。
卓东来正需要扰乱高暨的心思,来寻找逃出生天的法子。
而高暨又何尝不是如此,激怒卓东来,正是要令他无法静思凝神寻求对策。
高暨既敢以命作陪,本也就没存那继续活下去的心思。朱家与狼山势力已被分裂开来,大镖局若再nei乱不止,无暨山庄才有那崛起的机会。高暨相信,这一点阿止定会做得很好,他是那么的野心勃勃,断不会放过每一个可以成名的机会;他又是那么的狡狯Yin险,更可以充分地发挥自己为之创造的大好时机。
高暨继续恨恨言道:“那些事情并没有人B着他做的。至于诱惑堕落之说,早在司家庄上下被灭门之
时,他就应该清楚我是怎样的一类人,可那之后他仍愿和我厮混一处,甚至连朱家堡的基业、自己的族人挚友都抛之一旁,那又怪得了谁 ?我可没有绑着他捆着他,反倒是他自己纠缠上来,与人何干?你说我够狠心,难道朱五待我就不狠么?他想软禁我控制我,想把我变成他一个人的玩物禁脔,他对我做了些什么,又在我身上留下什么?你认为那些印记是我骗你的?不,那都是他切实加诸在我身上的耻辱,我只是杀了他而没有找朱家其他人的麻烦,这已经是最大的克制了。”
卓东来在听到“司家庄”三字之时,脸上神情一僵,但只一瞬间,他已又换上那副神秘莫测的淡淡微笑,神情转换之快,即使是与之最熟悉的人也难以觉察。
高暨似是憋得久了,连珠炮般的爆出一长串言辞,也不管对面的卓东来是否He适的倾听者,将一些陈年的隐密旧事都抖露了出来。
言毕沉默许久,他才又幽幽叹出一口长气,道:“无论如何,我都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后辈们去*心费神吧!”
这一刻,高暨心情倒甚为轻松,反正都是在等死之际,有什么恩怨,待到得地底再去清算,无论爱恨,能够生死纠缠,这本已是一种缘分。
卓东来却嘿然一笑,道:“高庄主不必枉费心机了,我知你故意说出这些只是为了耗损我的意志,打消想要寻找出路的心思。但我却清楚得很,像你这样野心勃勃的人,又怎么可能放弃大好霸业,而不为自己留一条出路?”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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