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人?”卓东来微眯了眼眸,看
上去带着一丝Yin沉,只听他低声笑道:“可是城北闲人帮帮主向文秀?”
那男子点点头,显然已默认了卓东来的说法。
闲人帮,乃是近年来杭州城nei崛起的一gu不小的势力,其组织并非十分严明,完全倚仗着帮主向文秀以一人之力将若干桀骜难训的土匪混混之流聚集起来并加以管束,这些人平日里各自为政、未必便要依帮主之命行事,可一旦向文秀发出指令,这帮草莽汉子却莫不遵从,比之许多大帮派的号令更加严格。
卓东来既已来到江南,少不得要将江南武林中值得称道的人物皆作一番详尽T查,据他掌控的那神秘情报组织所传来的消息,向文秀其人,蜀中人士,父M_早亡,身世飘零,幼年时曾在江湖中孤苦无依地游*数年,直到十三年前,他才流落至杭州,终日与一帮小流氓厮混一处,并逐渐成为城nei一众混混的头领。
向文秀虽是市井出身,为人却极仗义,无论手下兄弟鲁莽地惹出何等事端,他这做老大的总能坦然为其一力承担,甚至数次置身险地亦未曾有过抱怨,而在自家人行止不端之时,这一方首领却也能禀公处理,还受难者一个公道,并非只会偏帮己方。闲人帮的帮规极其简单,只有三条,不可欺凌弱小、不可斩杀妇孺、不可灭人满门。除此之外,向文秀并不禁止帮众做些劫杀、盗窃、坑蒙拐骗之事,且他自己还时常从这些买卖中大笔抽成。当然,遇上那些硬点子时,向文秀也必须身先士卒、引领着大伙儿冲杀,众属下追随,除了基于往日情谊,更多的却是对这做老大的能力的信_fu。若向文秀乃是无能之辈,他便也约束不得这些满手血腥的汉子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向文秀只会比属下沾染上更多无辜者的鲜血,那些人虽未必是他亲手屠戮,但身处罪恶的漩流之中,谁也不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能洁身自好、纯净无染,更何况他身为统领之人,势必要为整个组织的罪行负责。
不过,若就此认为向文秀只是个贪婪敛财的黑道魁首,那却又大错特错了。
向文秀除了统驭黑道颇有手段,更时常收留四方孤儿、帮助那些残弱无力之人,以至他身为一帮之主,却只能栖身于废弃旧屋之中,弄得自己身无余财,渐近而立却连Xi妇也未能讨得半_F_。如此境况,他自己也已无心力再去扩建基业,闲人帮便一直这样不愠不火地维持着,既称不得江南一流帮派,却也不容任何人小觑。
正因如此,不仅闲人帮的兄弟均极_fu气自家老大,而杭州城nei的穷苦百姓对这向帮主的口碑也是众口一词地赞好。
卓东来初看到这人资料之时,不由得摇头直骂此人乃是万中挑一的笨蛋,随即便恼得将那些辛苦整理的资料抛至一旁,若此人不受累于自己的这些所谓仁爱之心、慈善之举,只一意扩张帮众势力,杭州城nei纵使有百年不衰的朱家堡,这闲人帮也未必不能与之抗衡,又如何会导致如今朱氏一家尊大的局面?
身为黑道中人,却醉心于助人之事,心肠更是极软,这人的种种奇特举动,令得卓东来对其印象shen刻,是以向文秀甫一报出自家名讳,卓东来便即挑明这人身份。
卓东来瞧了瞧向文秀怀中的小nv孩儿,随即道:“这孩子想必也不是向帮主亲妹了?”
向文秀似乎有些腼腆,如同他的名字一般,这是个文静隽秀的人物,还带着一种大男孩儿般的羞涩,让人半点看不出他黑道魁首的气质来。
面对卓东来的询问,向文秀微显惊讶道:“先生如何得知?”适才那小nv孩儿一直唤向文秀作哥哥,加之举止亲昵,任谁也不会疑心这是对假兄妹,卓东来却偏偏能看出二人的真正关系来,向文秀虽并不介意,却也好奇为何眼前这位便似对自己的一切情况都了如指掌般。
卓东来笑道:“向帮主收养孤儿的善举,杭州城nei无人不晓,这孩子多半也是向帮主扶助的孤儿吧!这一点猜测起来并不困难。”
向文秀道:“小倏的确不是我亲妹,但我帮中兄弟姐妹俱为一体,情逾同胞,虽非亲妹胜
似亲妹,她唤我作哥哥并无不当。”
卓东来摇头道:“即使是亲妹,做哥哥的也未必如向帮主这般拼死救护,向帮主对这孩子的恩情高义足令人_gan动,但这样的幼妹,一个尚可守护,若有千百个又如何护卫?今日的事情一旦遇上,便难免有第二次、第三次。难道每一个由你收养的孤儿受难,你都要受人要胁、拼死相护不成?”
向文秀苦笑道:“先生看出来了?”
卓东来道:“今日之事再明显不过,区区一个孩子哪值得这许多人追逐?想必这些人是对向帮主有所要求,才借这孩子以作胁迫。你若不能狠心一些,斩断诸般情谊,教人知晓你这软肋,日后此类事情便会连番上演,暗箭难防,更何况你牵挂的又非一人一物,长此下去,你迟早会被这些‘妹子’拖累至死的。”
向文秀道:“人活在这世间,总有些无法回避的责任、道义与情_gan,若只为不受拖累而摒弃自我之外的一切,看似潇洒,实则寂寞终老,那又有何意义?”
卓东来默然,向文秀分明迂直得可笑,这一席话却令得他颇受触动,卓东来的无情无义造就了今日大镖局的偌大基业,而卓东来的痛苦却也正源于此。情义与功业,这二者究竟该如何抉择?千古以来,从无一个英雄给出令人信_fu的答案。
许久之后,卓东来才道:“纵使承担起这些责任、道义与情_gan,也未必便能解除寂寞,与人交往愈久,便愈要提防他们在你背后捅上一刀,交心之人,更可能是要命之人。”
向文秀道:“或许先生说得对,但我也不愿为这些不确定的事情放弃与人相处的乐趣。”
卓东来道:“那是你尚未遇上,一旦你经历过,便绝不会再去为那些不相干的人拼命了。”
向文秀突然笑道:“二位先生同行同止,想必也是那交心之人,却不知若一人有难之时,另一人会否拼死相护呢?”
李寻欢与卓东来一怔,对视一眼,均大笑道:“向帮主这一假设,怕是永远不会成立的!”
卓东来更道:“我绝不可能让这种事情有发生的机会。”
李寻欢则道:“若他有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也一样解决不了,纵然拼死也无济于事,这类问题,还是更适He你们年轻人之间耍弄花枪时用。我们已老了,早没有那种热血沸腾的*漫激情。”
向文秀淡笑不语,似是对二人的回答不以为然,情到shen处,绝不是理智所能控制的,纵然天之骄子,也未必不会做出些令人费尽思量的举动来。只是这个话题若再继续下去,未免扯得太远,此时尚在无暨山庄势力范围之nei,若不尽早neng身,始终难以令人心安。
想到此处,向文秀已生出告辞之意,遂拱手道:“向某在此冒昧请问二位恩人高姓大名,今日得蒙相助,向某_gan激不尽,时间仓促,已不及与二位先生叙谈,日后若有差遣,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卓东来微笑道:“或许你我不日即会再见,到时你便后悔结识我这样的人,名姓之事,不提也罢,倒是向帮主你许下如此重诺,就不担心我迫你做一些违心之事?”
向文秀认真道:“欠下的债,总归要还,世人往往在还债的时候才去细究是否违心,而接受他人好意的时候呢,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救命大恩,岂同儿戏,又哪容人诸多借口便将恩情抹杀掉。只不过,今日欠
债的却只是向某一人,而非整个帮派,一切罪孽,也均由向某一人承担,但若要倾全帮之力为一己之私行事,却恕向某难以从命。”
向文秀这一番话,竟是将可能产生的一切后果都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他早已看出卓东来不是寻常江湖人,闲人帮若欠下这笔人情债,只怕是不易偿还的,而欠债的若是向文秀,那情况则大不相同,一个江湖草莽,所拥有者不过一条不值钱的残命罢了,向文秀并不吝啬。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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