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只露着一点鼻头,倒是挺高的。
“阿健,死哪里去啦,三号台剪发啊!”
“阿健!阿健!”一声声催促从屋里传出来。
“叫魂啊!”叫阿健的不耐烦地回头吼了一句。“册那,中饭都没吃,抽根烟的辰光还要叫!”头发甩上去,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孔,眉利落,眼黑亮,就是有几分流气。
“快点好伐!”屋里那人的声音透着焦头烂额的躁。
阿健低低骂了一句,狠吸一口烟,扔在地上,跳下来用脏兮兮的球鞋碾灭了。
“阿健。”又有人叫了他一声,声音却比方才那个温和的多,甚至带着些怯怯。
阿健看着眼前新来的男人,笑了。
“姚老师来啦,我手里还有个客人,你先坐一些。”
叫姚老师的男人大概三十岁光景,穿着没什么款式的衬衫西裤,手里拎了个黑色公文包。闻言点点头,就跟着阿健走进店里,靠着边沿的旧沙发坐下。
“四毛子,给姚老师倒杯茶!”阿健说着,就走到标着三号的理发椅,轻轻拨弄那客人半湿的头发问,“发哥,今朝要哪能剪?”
一个理着爆炸头还挑染的小个子端着个一次xi_ng塑料杯递过去。“姚老师来啦,吃过夜饭没啊?”他看上去比阿健还小着几岁,也就十八九的样子。
姚老师接了杯子,摇摇头,看看店里,除了阿健外,理发店老板大春也忙得不可开交,正仔细检查李婶头上的发卷。另一边的椅子坐了个姑娘,脑袋上顶着机器包,正翻着一本过期八卦杂志,边角都有些毛。“今天店里这么忙?”
四毛子笑:“明朝过节啊,你一个老师怎么不记日子?不出去玩啊?”
姚老师有些不好意思。“今年教高三,抽不出空。”到了高三,连暑假都只放十天,一般节日,哪里轮得到他们。
四毛子开玩笑。“姚老师是要教状元的。”又问,“要不要叫小茜先帮你洗个头?”
小茜是店里的洗头妹,皮肤白白的,笑起来两个酒坑,单身男客没有不喜欢她的。
姚老师摇摇头。“不用,我等会好了。”
除了这个人。四毛子看他一眼。“还是要等阿健是伐,好,个么你拿本杂志消遣消遣。”
姚老师被他看的有些局促,连忙摆手。“不用不用。”那些花花绿绿的杂志,只有衣服怎么也穿不端正的女明星,在他看来,每一个都长得差不多。
“我自己坐会就好。”正说着,有人走过来,递了一份《信民晚报》给他。
阿健说:“刚送来的,我大概还要十廿分钟。”
没等姚老师说什么,又走开了。
四毛子被大春叫过去上药水。
大春:“姚老师来了?”
四毛子:“是啊,脸皮哪能介薄,小姑娘帮忙洗头都难为情的。”
大春瞥他一眼。“脸皮是薄的,不过不要小姑娘洗头不是因为脸皮薄。”
四毛子愣一下。“啥明堂?”
大春反问:“他要你洗过头么?”
四毛子:“哦,那倒没有,怎么了?”
大春却不接茬,指指客人刘海。“这里两个卷子少上点药水。”
姚老师安静地坐在角落,手里捏着报纸看,偶尔抬下头。
那个人用梳子挑起一撮头发,右手剪子“咔嚓”“咔嚓”,表情专注,动作利索。
街坊以前都习惯电推子,但是阿健不肯用,全是一刀一刀剪出来的。时间要费点,但是真好看,发脚特别细致,线条也很自然。他平常样子有些吊儿郎当,但是一拿起剪刀就像换了个人,神情一丝不苟,眼睛亮到剔透,很招人信任。
大春是老板,但阿健来了没多久,就成了店里的招牌。十个客人总有八个点名要他的。
姚老师半年前偶然路过这里,心血来ch_ao让阿健剪了一次头,之后就再没找
过别人。
剪过头的人都知道,合心意的发型师是可遇不可求的。
姚老师来得很规律,两个礼拜一次,差不多都是下课后一个半小时这个点。
阿健转到客人背后,弯下腰剪后面的发尾。从姚老师这个角度,正好看见他的侧面。
眉峰微微扬起,鼻子那么挺括,嘴唇下面有个小凹槽。
姚老师还发现对面那个顶着机器包的姑娘也在看阿健。来多了店里的熟客他都认识。那姑娘叫张莉,是这条街居委会张阿姨的女儿。
阿健受欢迎可不光靠手艺,皮子也很重要。街坊的阿姨们总说,如果他肯好端端穿件正经衣裳,平常站的时候把腰挺直,刘海剪剪掉,不要太潇洒哦。
“阿健,你帮我们剪得好看,自己的头发怎么那么丑?”
阿健听了总是不怀好意地笑出一口白牙。“我只头不能自己剪啊,只好叫春哥帮忙。”
然后大家就都笑了。这个笑话讲多少次都一样有效果。因为大春每次听见都很生气,又只能跟着假笑。那个样子真是滑稽,连一向害羞的姚老师也会笑。
呵呵。姚老师想着想着,嘴角就翘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傻登登看着对面的张莉。
“姚老师看什么这么高兴?”
姚老师听到问,才惊觉阿健不晓得什么时候站在身边了。吓一跳,“我,我——”。
阿健看他脸跟化学反应一样一下子就红透了,不好再欺负老实人。“走,洗头了。”
等他把干毛巾垫在姚老师的脖子后面,手指伸进衣领,那红ch_ao不但没有退,反而渗到整截颈子。颜色倒蛮好看。阿健想着,手指在皮肤上多停了一秒。
“躺下。”姚老师乖乖照做,两个手交叠在x_io_ng口压着。
“这个温度可以么?”阿健修长的手指在发间头皮上摩挲,指腹温柔有力。虽然洗了无数次,每一次他都会问这个问题。
姚老师“嗯”一声表示满意。
“力道还好么?”阿健又问,手指刮过耳廓,顺势捏住了两边耳垂按摩。
轻薄的耳垂很快被捏红,仔细看有快要透明的错觉。
姚老师还是“嗯”一声,掩饰头皮酥麻得要炸开的快感。
接着是冲水。这个步骤他最喜欢了。阿健一个手将他脑袋托起,另一个手抓着花洒冲。
感觉自己被轻轻地捧在手心,身体完全放松,精神却高度集中。
耳里只有水声,眼里——姚老师没睁眼,不然铁定对上俯身下来的阿健那一对亮过头的眸子。
洗完把头发擦得半干,坐回三号台。
阿健问姚老师:“老样子是不是?”
姚老师点头。
阿健拿起梳子剪刀。
旁边四毛子听见了起哄。“姚老师,你每次都剪一个样子,不烦啊。试试染一只颜色看看。”
姚老师吓坏了。“不要不要,我做老师的——”
四毛子又笑。“个么烫一记好了,你不晓得,现在有些烫发看不出来烫过的!”
姚老师使劲摇头。四毛子只是劝。“烫一记烫一记,相亲也便当。”
阿健本来不说话的,这时候看一眼姚老师,脸是更红了,眼也正瞄着他,神色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