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讨到大
老爷的欢心,青云直上,升到‘总捕头’的位子,”说到这里,他瞪了眼邓大庆,才继续道:“真正让我这做了几十年捕快,却还被人说‘让人烦,招人厌’的老家伙不服不行啊”
他这番话夹枪带棒,除了黄芩外,另几个听者面色都不禁变了变。
殷扬眼珠转了转,插嘴劝道:“戴捕头,大家同为公门中人,您这又是何必”
“滚一边去!你才入公门几年?毛都没长齐,老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戴能轻蔑叱道。
被他这么一骂,殷扬虽然心中愤愤,但身为下级,加上资历极浅,自然再不敢多话,只在心里咒骂。
戴能又继续道:“说是念在我年纪大,所以照顾我些跑腿的活儿。可怎么‘跑腿的活儿’变成了美差,就想不到我老戴了?”
他伸手挖了挖鼻孔,拨弄出一粒鼻屎,弹至一边,悠悠道:“有了美差,自然忘了老戴,就只记得黄捕头喽。”
邓大庆见他越发嚣张起来,便再不给他面子,斥道:“滚你的!真有本事,为啥不到大老爷跟前鼓捣去?!不是我瞧不起你,这些话,你也就只敢在这里嚼,真正到了大老爷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戴能歪了歪嘴,倒并不否认。
邓大庆缓了缓,又道:“我知道你说的是去京里送信的那件差事。可你想过没有,总捕头原就是京里调来的,纵是早无亲眷,好歹也有几个朋友,都已经五年没回去过了。知州大老爷是想借着这趟差事,让他回去一趟,探望旧友。你犯得着这么计较吗?”
“犯得着,犯不着是我的事。”转头,戴能看向邓大庆,道:“邓捕头,你不要忘了,从前你我争来斗去,为的就是这‘总捕头’的位置,以及那每年多出的数十两银子。”他伸手一指黄芩,道:“可半月前,知州大老爷不声不响地升他做了‘总捕头’,你就能咽得下这口气?”
邓大庆道:“知州大老爷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按令办事,何须多言?你也无须借题发挥!”
戴能拍案而起,呲牙咧嘴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好,好,你是宰相肚撑船,我是麦柴管吹火。今个儿,我就借题发挥了,你怎么着吧?”
见他直接撒了泼,邓大庆怒道:“你”
这时,黄芩却忽道:“往京里送信那差事,几日前我已和大人说定不去了。”
戴能不禁呆了呆,道:“什么?”
微微一笑,黄芩又道:“只是,轮不轮得到戴捕头去,却也未可知。”
戴能讶异道:“你当真不去?”
黄芩也不理他,伸手从榻旁拾起随身携带的那把二尺长的铁尺,向门外走去,冷冷道:“戴捕头既人老骨松,不堪多用,今日不妨留在此处歇息,‘马棚村’那跑断腿的差事我替你办去。”
没想到对方有这么一招,戴能一时哑然,左顾右盼了一瞬,正好瞧见桌上有坛酒,慌忙转移话题,嘎嘎笑道:“难得总捕头有这份心这酒真是应时,我先喝一碗,算是敬总捕头。”说完,伸手就要去揭酒封。
门外,黄芩的声音从不远处平缓传来:“我没回来前,哪个动的那坛酒,怎么喝下去的,我叫他怎么吐出来。”这声音和他平时的说话声没甚区别,不含一丝戾气,却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气势。
衙门里的人都清楚,黄捕头的话从来不多,但说的出,就一定做的到。
戴能口中低声喃喃骂道:“总捕头又怎么样?他奶奶的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没品没级,大家同为捕役。我凭什么听你的?”但伸出去的手却象是着了魔咒一般僵在当场,再不敢向前一丝一毫。
另三人瞧见他一副窝囊相,不得不强憋住一口气,才没笑出声来。
黄芩出得衙门,直奔马棚村而去。
马棚村紧邻樊良湖,是以,此地居民十有□都以捕鱼为生。
进村时,日头已升到了头顶,黄芩并没有径直去找村里管事的里正、耆长,而是来到一户院门敞开的渔民人家。
只见家门口,东头空地上晒着一张花渔网,西头枯桩上系了两只小渔船,家里的院落中央摆着张陈旧的大方桌,一对年老的夫妇和他们穿着灰褂,身材精悍的儿子正围桌而坐,吃着午饭。
见有外人进来,一家三口都放下碗筷,站起身来。那精悍的小伙儿最先瞧见了黄芩,惊喜道:“是黄大哥来了!”
黄芩笑着应那小伙儿,道:“丰四,别来无恙?”
丰四上前道:“黄大哥,有一阵儿没见你来马棚村了。”
丰大娘一边迎上来,一边斥责儿子道:“混小子,别大哥大哥的,‘大哥’是你叫的吗?该叫黄班头。”
黄芩笑道:“大娘,他小我三岁,叫‘大哥’正好,听着也亲近。”
“班头既不计较,那就罢了。”丰大娘点了点头,笑道:“黄班头,吃了没?”没等黄芩回答,她又吩咐丰大爷,道:“老头子,快去加双碗筷,添些菜色,好让黄班头跟咱们一起吃。”
丰大爷一面笑呵呵地应下,一面进屋去加菜。丰四则又搬了一张木凳放在桌前上首的位置上,请黄芩上坐。
黄芩也不客气,称谢安坐。
从早上起他就不曾吃食,到了此刻腹中已是空空。
丰四复坐下,招呼黄芩道:“黄大哥,你就当在自己家里,随意啊。”
黄芩点了点头,道:“多谢。”
丰大娘摆手道:“一顿饭哪敢当个‘谢’字。要谢,也该我们谢你。上次四儿的事多亏了黄班头,要是没有你,我和他爹下半辈子都不知怎么过了。”
原来,两年前丰四在湖上打渔,曾被一路水贼所掳,差点被迫做了水贼,还是黄芩私下前去交涉,水贼才将他放回。当然,这事并不曾上报衙门,否则丰四很可能被冠以通匪的罪名,拘押受审。
黄芩摇头道:“职责所在,不需谢的。”
不多时,丰大爷分两次托出几样菜蔬,一盘红烧鱼,一大碗鱼汤,铺放桌上,道:“家里清苦,无甚相待,还请班头不要见怪。”说完坐下,继续吃食。
四人一桌吃食,倒也不显拘束。
黄芩就着鱼、菜吃了一大碗饭后,忽然抬起头来,问道:“我瞧这鱼的斤两比不得从前了,现在打鱼的营生可还好过?”
丰大爷道:“大鱼都在西北部的黄林荡附近,必须越过那条界线,才可捕捞。”他咧嘴笑道:“其实,鱼大鱼小不都是肉嘛?只要日子能过得安稳,时间长了,积累自然会多,就会好起来的。”
丰大娘点头道:“是啊,这还是托黄班头的福呢。自从你在樊良湖里划定了捕鱼的界线后,村里的日子就好过多了。我们不去越界捕鱼,水贼也没有骚扰过我们。”
黄芩暗自思附了一阵后,继续低头吃食。
丰四象是想起了什么,道:“差点忘了,”说着,他捡了两只空碗,一只放在自己面前,一只塞到黄芩手里,又拎起桌边地上的凉茶壶,先替他倒满,再给自己倒满,之后双手举碗敬上,一脸兴奋道:“恭喜黄大哥升做总捕头了!”
他先一口喝干,又道:“娘不准我喝酒,所以家里没有预备,现在只能以茶代酒敬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