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春》乃是常用的词牌,秦枫才思敏捷,沈思片刻已有了上阙,便吟道:“裁水为裳山为袖,醉舞逞风流。意淡心远别红楼,逐梦天尽头。”
他刚吟完上阙,已是满堂彩声,秦枫微微一笑,略一凝思,吟出下阙:“春意无边浓如酒,宜喜也宜愁。雪惧阳春花惧秋:此刻好,彼时休!”
众人一呆,轰天价叫好,又见他容貌清,举止倜傥,无不心向神往。
我低眉垂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眼珠偷偷一转,落上那张清俊的玉面。没想到,这头漂亮色狼竟不是绣花枕头。字里行间一派风流妩媚,将自己的襟怀抱负藏得一点不露。文为心声,此词看著可喜,细想却什麽都没说。
帝王座前,高明。
元昊点头,敬了秦枫一杯酒,说道:“果然好词。”一笑,道:“看样子,朕藏在宫中的宝贝是保不住了?”
众人凑趣,哄堂而笑。原本拥护昭玉和支持苏千雪的争执不下,秦枫此词一出,众人都没了异议,一致公推该词为首。
我偷看元昊脸色,想起关於元昊一些传闻,心中一动,越众而出,深施一礼。
“方才王爷是否言道,座中任何一位,只要夺得今日赛词的魁首,便可以任选南华王府上一件东西带走?”我朗声说。
众人目光齐齐Sh_e来,鄙视、轻蔑、好奇、惊讶、贪婪、惊种种眼光不一而足。
我略感狼狈。
好久没有用这麽干净的脸庞出现在大庭广众间了。
秦枫盯著我不出声。元昊凌厉的目光也落到了我面上。
没人说话。
我背上微微冒汗,不怕死地又大声问了一句:“敢问王爷,方才所言当真?”
秦枫终於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道:“本王应诺的,自然当真。”
我深吸一口气,不慌不忙地一拱手,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小人鄙陋,也Y_u一试,求王爷恩准。”
此言一出,厅中一片哗然。
我装作没看见那些鄙视挖苦的言语,腆著厚脸皮稳稳当当站著。
苏千雪笑道:“一个下人,便敢如此,果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秦枫神色一尴尬,待要说话,却被昭玉打断,笑道:“此人虽是下人,却也有种潇洒出尘的清标仪态,王爷何不命他一试?”
秦枫斯文一笑,道:“看在玉真人份上,就命他一试。”眼光却恶狠狠在我身上一转,似乎要剐块肉下来。
我MoMo脸颊,按下突然暴起的鸡皮疙瘩。
花到手,是支粉白的蔷薇,上题《一剪梅》三字。
不去理会那些等我出丑的人,我沈思片刻,朗声吟道:“纵马天涯仗剑游,谁为国愁?谁为天忧?英雄当世自风流。霸业江山,千古悠悠!”
“许我功成同泛舟,何必登楼?何必悲秋?十年离恨竟白头。情旧魂断,残梦谁收?”
厅中竟一时静了下来。看众人脸上神情,我知道我已成功。
众人又分了两派,一派支持秦枫,一派支持我,争执不下,便有人提议由陛下圣断。
元昊从眼角瞥了一眼我,说道:“《一剪梅》虽然慷慨豪迈,却比不上南华王的《武陵春》风流妩媚,骨格天成。不过……”笑吟吟地加了一句:“朕倒是很好奇,南华王府里有什麽宝贝让一个小小的侍人胆敢不顾死活、越众而出?所以,朕定《武陵春》和《一剪梅》并为魁首。”
金口玉牙一出,众人再无异议。我微微一笑,元昊果然是人才。他虽认为我的词赛过了秦枫,说出来的话却百般顾全秦枫颜面,听起来还不似偏袒,甚为公平。
秦枫也笑,盯著我笑:“本王也很好奇,你看中了府里什麽东西?”
我装作没有发觉他迷人的笑里藏著刀,清清嗓子,说:“小人是否可以在府中任选一样东西带走?王爷会不会反悔?”
秦枫似乎X_io_ng有成竹,道:“本王是出尔反尔的人吗?”
我暗笑。秦枫啊,只怕我的答案不在你的圈套中。
“好!”我盯著秦枫,指著自己的鼻子一字一顿:“我,要,带,走,我,自,己!”
我第三次成功地看到了秦枫的愤怒。
挑起嘴角,我直视秦枫喷火的眼睛,用眼神告诉他:
凭什麽要留在这里给你欺负?我、要、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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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万万没有料到我会说出这麽个要求,一时鸦雀无声。寂静中,我似乎听见了秦枫咬牙的格格声。
昭玉打量著我,忽然“嗤”地一声轻笑,似是明白了什麽,Y_u语还休。南华王男女通吃的癖好不是秘密,而对於这种事,女人总比男人要敏感些。
我微觉尴尬,干咳了两声,深深一礼,道:“多谢王爷厚赐!小人不才,就此拜别。”
不是我不垂涎王府里那些价值万金的宝贝啊……只是如果我要了那些东西,秦枫大可把宝贝给我,却将我的人扣下,如此一来便不算违诺。
他本来就是头狡猾的狼。
所以我釜底抽薪,先行脱身。
宝贝虽好,比不上自由。
夜长梦多,趁著所有的证人都在场,我堂堂正正开溜。
不去看秦枫发青的俊脸,我大摇大摆向外走去,却听秦枫一声怒吼:“站住!”
我无可奈何地站住,闲闲刺了他一句:“王爷一诺千金!”
秦枫竟然笑了,笑得我脊梁发冷。
秦枫转向了元昊:“陛下看此人如何?可当得起宫中御前侍读一职?”
元昊脸色如常,淡淡说道:“当得。就凭那只《一剪梅》,朕便封他为宫中御前侍读。”
传说中西夏王重才士,果不是虚名。御前侍读品级不高,却是最接近天子的职位之一。
金口已开,一个小小的王府侍从变成御前侍读,一步登天。厅中一片哗然。无数道妒羡或惊讶的眼光交织成一片刀网,似乎要把我切片喂狗。
我无奈,苦笑,跪下,谢主隆恩。燕昭王千金买骨,我便是那骨。
原来,秦枫要唱的是这出戏。御前侍读算什麽?不过是宫里的一件东西。而西夏王曾亲口允诺,如果秦枫夺得赛词之魁,便可在宫中任选一件东西带走。
果然,秦枫笑吟吟说道:“陛下恩典!小王不才,便请陛下将该宫中御前侍读赐给南华王府使用!”
日他奶奶。
元昊点头:“如卿所奏。”
宴已毕,人已散。我的处境却仍然尴尬。
因为我被某条漂亮的色狼死死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想走?没那麽容易!”秦枫挺翘的鼻子压著我鼻尖,漂亮的桃花眼恶狠狠瞪我。
我叹气,点头,认为他说得对。
大概是看我很乖,秦枫恶狠狠的神色缓和下来,轻啄著我的唇,呢喃道:“你就这麽想走吗……我有哪儿不好?……你不喜欢我?一点都不喜欢?”
语调哀怨,声音柔媚,似乎在对著情人……撒娇……
我心中一荡,骨头开始发软。
南华王的功夫,名不虚传!
用力掐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