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被身边的人问:“你们为什么没有爸爸?”
到后来慢慢习惯。
我觉得,这是一种成长。
等过一阵子,我们跟他渐渐熟悉,也会开始渐渐习惯。
这也是成长。
只不过,当我以为我们很快就能坐下来轻松地聊天时,却听到他说:“你们知不知道,跟虞彦青领了结婚证的只有狄盈?也就是我妈。”
我猛然间像是被冷水泼醒。
对,我怎么忘了呢,他比我们大一岁,也就是说,在我们出生前一年他就已经出生了。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爸妈之间的关系,因为从小他们就告诉我,爸爸不是不要我们,而是在很远的地方工作。
在很远的地方工作。
不对。
他其实是在很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家。
我弟站在我身边,直接就懵了。
他不信,却被对方问:“那你自己家的户口本,你总该看过吧?你们的户口本上有一个叫虞彦青的人吗?”
没有。
可是他们说,这是因为爸爸工作的原因,户口不能落在我们那边。
我弟要出去问妈妈怎么回事,被我拉住了。
房间里很安静,我们能隐约听到外面聊天的声音。
那两个大人坐在客厅里,不知道说着什么,但妈妈好像是在哭。
她是委屈得哭了?
还是喜极而泣?
她是为自己的这么多年哭?
还是在为什么哭?
我拉着我弟,让他回来站好。
面前穿着白色毛衣的哥哥,语气平淡地说:“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把你们接来吗?因为我妈死了,得病死的。她去世了,这个家的女主人就没了,你们的妈就能进门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还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明这件事就算有人犯了错那个人也不是我。
但,我就是没法抬起头看他。
没有底气。
没有脸面。
我羞愧得脸颊发烫,就像也刚刚被泼了一杯开水一样。
我弟说:“我得去问问。”
“我劝你等一会儿。”哥哥笑着说,“你们俩的妈应该不会愿意这个时候被打扰,毕竟,他们也要叙旧的。”
哥哥站起来,走过来。
他塞了一颗糖在我手里。
我始终低着头,听见他的声音从我头顶飘下来。
也是冷的,像是雪花落在我的头发上。
他说:“大人们的事跟我们没关系,既然你们来了,我这个当哥哥的,好好照顾你们就是了。”
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笑着看我,说:“脚还疼吗?躺下歇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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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了他一块糖。
那个叫虞南的。
以前看电影里的坏人杀人如麻,视生命如草芥,但凡自己看不顺眼的,杀起来眼睛都不眨。
我那时候跟许程说:“你看着吧,我不会让他们俩好过。”
可事实证明,当坏人一点都不容易。
尤其是对无辜的人下手。
我看他们是不顺眼,无论他们看起来多人畜无害。
因为,他们是入侵者,即便不是他们主动想要入侵。
所以,我是想杀敌的。
而且有一点让我更气,在看见我之前,他们似乎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
当我是什么?
那块糖原本不是想给虞南的,我的计划是,冷漠地站在他面前,一边吃糖一边高傲地说:“你们虽然来了,进了这个家门,也不是虞家的人,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然而当我走过去,看见虞南受伤的脚时,竟然不由自主把糖塞到了他手里。
操。
我应该多看点儿暗黑童话的。
而不是看什么《Call by your n》。
我决定明天就把许程叫出来骂一顿,是他给我推荐的这部电影。
我让虞南他弟扶着他躺下,虞南还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手里攥着我给的糖,抓着他弟的衣服。
他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因为脚伤疼的,还是因为害羞。
我说:“随你的便吧。”
然后我就出了房间。
我出来的时候,我爸跟那个女人坐在沙发上,女人哭得衣襟都湿了。
突然发现,虞南他们俩跟他们妈长得挺像的,是那种适合出现在文艺片里的长相,清汤寡水的好看。
我出来的时候,他们看了我一眼。
那女人抹了一把眼泪,笑着问我:“柏林,怎么了?”
“接水喝。”
我走去厨房,拿了玻璃杯接了饮水机里的水,然后走回了房间。
虞南看见我拿着水杯,不敢伸手接。
“凉水。”我说,“饮水机接的。”
他弟站在一边,先伸出手拿了过去。
“谢谢哥。”这句话是他弟说的。
他们兄弟俩长得几乎一样,但声线有区别。
虞南是那种轻轻柔柔的,说话声音跟语气都跟竹林间的一缕青烟似的,让你隐约看得到伸手了却Mo不着。
他是竹林的青烟,他弟就是掉在石头上的露珠,清亮的叮咚一响。
两人管我叫“哥”的时候,那感觉也不同。
他弟这么一叫,我反倒看向了虞南。
可能因为之前我干的好事让他们对我有了戒心,他弟甚至先喝了口水,然后才递给他。
我笑:“怕我下毒啊?”
“不是。”虞南笑着说,“他什么都喜欢先尝一口。”
我从小没有兄弟姐妹,过着独生子的生活,无法理解他们这种“先尝一口”。
随他的便吧,爱喝不喝。
我不管他们,坐回去继续翻英语练习册。
过了会儿,我听见他们在我身后小声说话。
虞南他弟在那儿问,他们是不是睡这个上下铺,还到处看,视察一样。
虞南小声说他:“别吵到哥学习。”
我根本学不进去,拿着笔在练习册上面乱写。
他们俩不再说话,所有的动作也都小心翼翼。
后来我爸进来叫我们吃饭,我回头的时候才看见,虞南靠在下铺拿着一本书在看,他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上铺去,睡得正香。
他弟真的没心没肺的。
我站起来,没管他俩,往外走。
我爸说:“你扶一下小南,他脚那样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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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的手温度很高。
他来扶我的时候,一只手抓着我的右臂,一只手攥着我的手腕。
好像一团火。
而我就像是一张易燃的、薄薄的纸,被火一燎就燃烧了起来。
其实我没那么娇气,没人扶也没事的。
小时候我妈出去工作,留下我跟我弟俩,什么事儿都是我们自己做,有一次我们俩搬东西,我被砸了脚,我弟形容我的脚像是个发面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