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掀起眼皮,扫了一眼两人相携的花,眼神一冽,那喜花竟是当众碎成一片片的碎屑飞在空中。
这下可是惹的众人瞪大了眼,天族司命莫思凡蹙眉,上前道:“焰君何意?”
火焰看都没有看众人一眼,微微扯出了个渗人的笑:“师尊,结婚?这么热闹的好日子,怎么不请徒儿呢?”
他明明是笑着,眼底却有藏不住的层层bào戾翻涌。
他两三步渡到玉洐君面前,探手取下定格空中玉洐君准备饮的那杯喜酒,轻轻摇晃杯中玉液:“师尊,这杯喜酒你怕还是不喝的好。”
说完他独自将酒饮下。
只听得一声声清脆碎片落地声音,无数玉质盘子杯子,就这样从半空中落下跌碎....
大婚打碎东西可是大忌,不吉利的紧,一时间面前那司仪的笑容都僵住了。
玉洐君自他进来就如同被人当头棒喝,冷的全身发麻,听见他开口,竟是一时失去了声音。
倒是风神乐,反应过来,脆生生笑道:“倒是不知焰君竟是夫君的弟子,疏忽了,照顾不周,焰君莫要生气。”
她单纯以为火焰是因为没有请他出席才会发这么大火。
火焰听见她说话,眸色一沉,冷冷问道:“你叫他什么?”
风神乐看了玉洐君一眼,见他没有反应,回身道:“我们已经拜过,自然是夫君。”
“夫君?”
火焰慢吞吞的嚼着这两个字,狭长桃花眼渐渐眯起,变得狠戾莫测。
他冷冷的望着风神乐一字一句道:“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叫他?”
风神乐:“.......”
金瞳狂狷,抬眸间已然动怒:“一个小小的风师?也敢抢本尊的人?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谁也没有想到,他竟是丝毫不讲理般的,说动手就动手,单手掐诀召出桃夭,爆出漫天飞舞的灼热狐火,直朝着风神乐而去!
可惜那扇子并未进风神乐的身,堪堪被一条雪绡挡了回来!
玉洐君将风神乐拉到身后,终于是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几乎有些颤抖道:“你...为何在这儿?”
这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应该.....
火焰听见他声音便笑了,眉目妖娆邪魅,他五官本来就锋利英俊,此刻更甚,他望了一眼满堂宾客,淡然道:“来娶你呀。”
众人哗然,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什么情况......?”
“这焰君到底跟月公子什么关系?”
“不是说两人早年是师徒吗?”
玉洐君微微闭眼,低声道:“回去。”
火焰收回扇子,慢悠悠的渡了两步,又笑问道:“回哪儿去?”
“回焰城?”
“回九京?”
他连着问了两个问题,回身时,眼底突然布满了寒芒。
如毒蛇一般的继续道:“还是回那个囚禁我的,三千深海宫里?”
“我要回哪儿才好呢?!啊?”
突然的快速bào起,周围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玉洐君的脖子捏在手里,狠声道:“你告诉我!要我回哪里?!”
“焰君!!”
“天呐,使不得.....”
众人都没料到事情的发展,瞬间急红了眼,风神乐离两人极近,正要上前阻止,火焰回头狠狠的一撇眼,那眼中布满了杀意,让她瞬间吓得止步。
桃夭的劲风将周边的人扇飞,火焰快速单手掐诀,将两人圈在一个结界里,外界的声音被隔绝。
他冷着含笑,提起玉洐君前襟道:“我的好师尊,把我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深海宫里,自己却在这里迎娶美娇妻,好快活啊?”
玉洐君只轻轻的看了他一眼,就被那眼中漫天的杀意惊到,胸口仿佛压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闷的简直要晕过去。
qiáng制自己别开眼,不言不语。
火焰却不饶过他,捏起他的下巴,狠声道:“你封了我两万年,如今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你想把自己撇gān净,你想得美。”
“你欠了我的,拿什么还?不打算还了吗?!”
玉洐君心中大痛,几乎下意识想说:“是欠了你很多,想还,可是,我没法还了。”
但是他仅仅是闭着眼,一语不发。
火焰见他没反抗,微微放松,勉qiáng压下怒火,克制道:“你跟我走。”
闻言,玉洐君猛的睁开眼。
像是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本就苍白的脸更是一丝血色都没有,他哑声道:“不....我不能走。”
只这一句,使得阎罗金瞳发红,yīn森森笑道:“那我杀光他们。”
那声音咬牙切齿,沾满了恶意,却又无比虔诚认真,如同是十八层地狱的人吐出来的一般,一点都不像开玩笑的话。
“我第一个就要杀风神乐,她动了你那里,我都要给她一刀一刀切下来。”
“不.....”
正当玉洐君还要说什么的时候,莫思凡终于奋力打破了结界,众人蜂拥如cháo水般的从殿下涌了上来。
莫思凡拿着红箫,冷然道:“今天是什么场合?岂容你放肆,焰君,还请自重。”
火焰“哈哈”一笑,神色之间已经染上几分疯狂,狠声道:“找死。”
他放开北玉洐,召出桃夭,两人便险险的缠斗在一处。火焰乃是绝境之上的qiáng修,又是九尾之后,此刻他已经疯狂至极,杀心狠戾,爆出的术法招招致命。
犹如排山倒海之势,压得众人节节败退,竟无一人敢上前!
莫思凡不敌,吐出一口鲜血。
火焰正待宰了他,拿着桃夭的手却被一根白绫紧紧的缠住。
北玉洐的雪绡。
琉璃皎月,无双公子。
偏偏要跟我作对吗?
火焰心中的怒意仿佛滔天巨làng,扯开一个狠戾的笑,厉声召出:“阎罗鞭”。
此鞭一祭出,主人的怒气仿佛让它此刻带着万鬼恶戾横空降世,黑气滔天。
有些修为低下的修士,瞬间就被那鞭风卷出去好几米。
那些坐惯官儿楼阁的大小姐少爷们那里见过这个阵仗,都吓得连忙落荒而逃。
玉洐君终于变了脸色,狠狠的咬破舌尖,血腥味让他清醒了两分,将幻冰剑取出,挡到火焰前方,阻止道:“吟之,快停手!”
火焰笑的更厉害了:“怎么?又要与我说教了?”
玉洐君:“你今日若是误杀了一个人,岂不是要与天下为敌了?”
火焰冷哼一声,满脸的不屑:“本尊,就是要与天下为敌。”
“这天下能奈我何?”
玉洐君:“你莫要执迷不悟。”
“够了!”火焰狠声打断道:“这句话你已经说过太多次了。”
“就是因为我听了你的话,才会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火焰将一块焰纹的牌子从手中吊出,冷冷道:“我今日,就要杀光他们,杀光那些我看不顺眼的人。”
是火麒麟令。
火麒麟令,号令三界闻风丧胆的东绝焰城火麒麟军!
玉洐君脸上的血色瞬间褪的gāngān净净,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在此刻发生,他有一瞬间恍惚,反应过来后颤声道:“你....不可如此。”
火焰与众人冷冷对峙,狠戾道:“本尊今日,就要带北玉洐走。那个不长眼的敢上来拦,大可试试。”
这话说的冷漠又霸道,甚至可以说是直接挟持的意思了。
北海的弟子瞬间就炸窝了,堇年捏紧了剑,焦急道:“焰城主,你快放开宫主!”
火焰理也不理会众人,咬着耳朵,轻声对北玉洐道:“你今日若是不走,本尊就在这里大开杀戒,把这些杂碎,都给宰了。”
“你想娶别人?想摆脱我?痴心妄想!你就算死,化成灰,也要与我在一处。”
“谁都不能碰你,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
这时有几个北海弟子从后面绕了过来,想出其不意的偷袭。
火焰头也不回,只轻轻一抬手,灵气澎湃dàng开,瞬间将几人狠狠弹了出去,qiáng劲的灵力下,这些弟子当场喷出鲜血。
火焰一勾唇,狠狠的将鞭子扫了出去,刹那间,整个大殿桌椅四分五裂,崩裂分析,靠的距离近的修士纷纷被鞭气震伤。
莫思凡沉了眼神,冷冷道:“贼子嚣张。”
火焰不屑道:“嚣张?”
他懒懒的挑眉,神色之间尽是桀骜:“你又算什么东西?”
莫思凡擦去嘴角的鲜血,刚刚与火焰打斗的伤还在隐隐作痛,默不作声的闭了嘴。北海虽是与天界联了姻,但实在没有必要连命都拼上。
在此处能与火焰一战的,只有北海宫主,北玉洐。
火焰回身,固执问道:“还是不走吗?”
玉洐君面色苍白如纸,此刻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一般,坚定道:“不可。”
此事现在还有回旋的余地,若他今日被火焰带出了这个宫门,明日,三界就会传出,东绝之主火焰君挟持了北海宫主。
不但破坏两族联姻,更是谋逆之心昭昭。
大战必将一触即发!
火焰却想不到这么多,眼见玉洐君拒绝,只觉得这人不想跟自己走,瞳孔发红,狠声道:“你就这么厌恶我?”
玉洐君抬眸,回神片刻,哑声道:“吟之,天命难违,你莫要....”
“我偏要逆天而行!”火焰爆出狐火,周身像置身火海中,更衬的他如地狱阎王。
“是你bī我的,今日就算折断你的手筋脚筋,捆也要捆你走!”
话音刚落,那狐火瞬间高涨万倍,整个大殿都着了火,温度直上仿佛置身岩浆中。
众人忙四下尖叫着逃命。
玉洐君qiáng迫自己提起剑,双手微微颤抖:“你若是不停手,我....”
火焰冷笑一声:“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请吧,师尊。”
玉洐君闭眼,再睁开时,一片清明,仿佛又恢复到了那个端正雅洁的北玉洐。
蓝色的灵流环伺,单手掐诀,结印化出水龙,直接朝着漫天的狐火卷去。
两人一时间便激烈的缠斗在一处。
幻冰剑的寒光如镜般的冰雪一映,发出一片闪光,火焰只觉得一股凌厉之极的劲风正向自己后心扑来,他yīn鸷的眯起眼,心下已经召出桃夭格挡。
桃夭与幻冰相jiāo,爆出一阵qiáng劲的冰火,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巨大的灵力波dàng开来,要向前推进一寸都是艰难之极。
火焰银发寸寸飞舞,更衬得他眉目狠戾,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却仿佛并不在意,只笑道:“师尊,就这点本事了吗?”
玉洐君冷着脸,冰蓝色的眼眸似有雾气环绕,又似有一股浓浓的忧伤在里面。
虽是没有答话,缠在他腕上的雪绡却如霹雳一般的疾飞向火焰,来势汹汹!
火焰虚晃一侧,撤回桃夭,冷冷道:“还想绑我?”
用力挥手一扇,漫天狐火再次高涨,他借着这狐火,开始猛烈的攻势,两人在一人持鞭,一人持剑,一时之间打的难分难解。
两人都是三界少有的绝境修为,身影快如闪电,众人几乎没有看到什么动作,如何过招,只得缩在角落小心翼翼的避开漫天乱砸下来的灵气。
玉洐君越是酣战,内心越是焦躁,他招式保守,剑意丝毫不稳,堪堪只到了平时一半的水平。
而火焰此刻神色已经疯狂,得寸进尺,几乎招招都是凌厉杀伐之意!
火焰专攻他右臂,他召出的阎罗,威力极其霸道qiáng悍,又擅远战,玉洐君的拿剑的右臂,几乎已经被抽的鲜血淋漓。
一时之下,竟是被稳打在下风。
“兄长!!”
北凝初猛的挣开大殿门口众人的牵制,担忧的朝着里间奔去。
她眼见着北玉洐又被狠抽了一鞭子,双目赤红怒道:“你这个杂碎,没人要的畜生,你为什么不去死?你当初就该死了!”
“你...放了我哥,你休想再纠缠他!!”
杂碎?畜生?
火焰沉了眸色。
骂的真好,可不就是杂碎吗?
我是该死,数万年来活到头,不gān不净,当初就该死在罪之战里。
火焰笑出声,那张英俊的脸越发邪魅:“说的真好,那就今日让你死在我手里。”
“让你感受一下连杂碎都不如,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出于对二弟的愧疚,他对北凝初也是有些情谊的,不过他此刻已经是怒火中烧,失去了理智。
这全场的人,除了北玉洐以外,他谁都不会放在眼里。
他回身,闪电般的纵身一跃,五指成爪,就直朝北凝初的面门而去。
只听的一声利刃埋入血肉的声音,火焰胸口一痛,低头一看,竟是一把剑从后胸插了进来。
火焰痛的狠狠一抽气,问道:“幻冰?”
幻冰神剑,这把赞誉为三界第一美剑,是玉洐君的佩剑。
很早之前,火焰曾因为折念假意拜入北海族下,拜玉洐君为师,那时他就爱极了这把神剑,经常抱着它把玩一整个晚上。
就是一把这样火焰如此熟悉的剑,居然就这样捅了他。
剑似乎已经不是当年的剑了,那么人呢?
火焰压下嘴角的腥甜,哑声道:“你想杀我?”
说着竟是不顾疼痛,徒手捏住那剑,又朝着自己递了几分,鲜血染在红色轻裘上,更衬的鲜艳欲滴。
火焰勾唇,展颜一笑:“来,再用力点。”
玉洐君眼里好似有万千星光破碎,那双莹白的手竟是开始微微发抖,再捏不住那幻冰,只好“铛”的一声掉在地上。
他额头冷汗密布,似是如梦初醒刚刚自己做了什么,恍惚道:“不....不是...我怎么可能会....”
是啊,玉洐君怎么会杀他呢?
那可是他的北玉洐,他的心中月。
这个人曾在恶罗暗河边上对他说:“本君会护你,平安喜乐,千秋无忧。”
这个人曾在南庐仙山,紧紧的抱着他的皮毛本相,告诉他不要怕。
这个人曾在北海雪月宫里,陪他挑灯夜读,做一碗甜甜的莲子羹,同塌而栖。
这个人曾在陵王郡活尸围城时,独战尸群,因为看他受伤而担惊受怕一整晚。
这个人曾在东绝山上送他一汪清泉,还有那冷冽寒潭里的温柔触感。
火焰闭了眼,胸口仿佛已经不是那么痛了,但脑子像是被大làng拍过了一般,发涨到像是要他疼出眼泪。
也是这个人.....
曾对着他声嘶力竭的吼道:“天命难违,你为何非要逆天而行!”
也是他,曾在浮罗仙宫,弃他而去。狠声直言,让他这辈子莫要痴心妄想。
也是他,囚禁他在三千海宫里,冷汗淋漓的,伤痕遍布,低声说:
“吟之,我也不想,我不想....我保证不痛。”
“取了丹我就能放你出去了,很快的,不要怕....”
火焰睁开眼,又笑:“那你跟不跟我走?”
跟不跟他走?
玉洐君居然一时不敢回答。
脑海中翻天覆地的绞的他呼吸困难,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眼前只剩下那染血的双手,烫的他三魂六魄都想连连尖叫!
那可是火吟之的血啊,那是他放在心尖上藏了两万多年的人啊!
我怎么能伤他呢?!
火焰见他仍是不语,疯狂的掐住他的脖子,此刻他呼吸急促,几乎冷汗淋漓道:
“还是不走吗?就这么厌恶我吗?”
厌恶到要用结婚这种方式来逃脱他!
玉洐君连连摇头:“不...不是...”
他非是不想,非是不愿,而是不能!
然而未等他解释,火焰的周身开始溢出yīn森森的魔气。
那是九尾的妖血!
火焰本是半妖体质,此刻他身心双重受伤,神识已是达到癫狂极点,再压制不住那妖血,体内的妖血已然开始bào走!
玉洐君反应过来,猛然一震,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要伸手去抱他。
不,不能显出本相。
不能让这些人看见他,不能妖魔化,更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九尾之后。
然而玉洐君一动,火焰就以为他想逃脱,他紧紧的禁锢住北玉洐,狠声道:“别妄想逃。”
重瞳发红,爆出汹涌的灵力,五指长出shòu的尖甲,背后伸出九朵怒气滔天的赤红尾巴!
魔息直接将整个大殿的梁柱都冲断!
摇摇晃晃的激烈动dàng,大殿仿佛都要被这冲天怒意震垮。
人群纷纷震惊,瞪大了双眼,颤声问道:“这是什么....”
“九尾....”
“居然是九尾.....”
“是妖狐九尾!!”
“天呐,两万年前罪之战,不是都死光了吗?!”
时光飞逝两万年至今,居然还有九尾遗脉?
一瞬间众人四下逃散尖叫,恐惧仿佛毒蛇,渲染上人们的脸。
火焰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他用力将玉洐君困在胸前,对着那瓷白纤细的脖颈,伸出尖牙,狠狠的一咬。
玉洐君脸色苍白,一动也不动的任他撕咬。
火焰舔舐着他喉间的鲜血,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已经被我咬上了九尾血蛊,天涯海角,你都逃不掉了。”
九尾血蛊,能控制人心神的要命蛊物!
听完这一句,北玉洐终于认命似的闭眼,眼前一黑,便再也见不到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