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从自己幻影显形的位置向前走了几步,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幢颇具现代感的五层楼建筑。也许用金碧辉煌来形容并不确切,但很明显带有某种闪闪发光的特质,再联系到楼体上那块引人瞩目的巨大“荣光魔法广场”招牌,哈利能够确定,这确实就是他今天的目的地。
宽敞的商场内部看来设置了空间魔法,而明亮的光线更是把这种效果提升到了极致。相比较狭窄拥挤的对角巷,这里悠闲舒适的购物环境显然更令人觉得愉悦,哈利不止一次看到在供人休憩的舒适长椅上坐着面带微笑的整个巫师家庭——看穿着大部分是贵族和新兴的精英阶层,很难想象有那么多人能在一个马尔福的地盘上表现得如此轻松闲适,甚至还有不少孩子在商场中央五彩缤纷不断起伏的魔法升降梯上蹦上跳下,大概是把这当做了一种有趣的游戏。出于某些明显的原因,历史和感情上的,哈利从没来过这个属于自己老对头的地方,但是现在他觉得应该承认,这里看起来很好。
一只漂亮的翠鸟飞到哈利头顶,发出轻柔的鸣叫:“尊贵的客人,请问是否需要导购?”
哈利压下了心中的兴趣和好奇,直接说:“我要见德拉科·马尔福。”
翠鸟扇动双翅停顿片刻,然后再次轻鸣:“请问是否有预约?”
哈利警惕地抬头,紧盯着翠鸟凝视了数秒,语调变得强硬:“告诉他,我是哈利·波特。”
果然,翠鸟的鸟喙里很快就吐出了哈利从十几二十年前就已经相当熟悉和厌恶的那种马尔福式傲慢长腔:“啊,如果允许,我是不是可以先问一句,为什么一个波特会出现在马尔福的地方,疤头?难道魔法部的傲罗已经空闲到可以在工作时间出来逛街了?或许《预言者日报》会有兴趣明天在头条刊登一篇讨论精简官僚机构和呼吁停止继续浪费纳税人钱财的文章。”
哈利冷淡地反诘:“那么你想我带搜查令来?”
马尔福显然花了点时间来压制怒气,然后简单地说:“跟着这只鸟到我办公室。”
踏进摆满了古董家具的马尔福办公室的那一刻,哈利才重新得回了那种对面一个马尔福时的真实感,依然守旧而不是开放,依然自觉高人一等而不是让人觉得放松舒适。实际上虽然这些年两人在某些场合总不可避免的会碰见,但说实在的,鉴于曾有的大量经验,哈利对跟一个马尔福在私下单独相
处毫无兴趣。所以当他发现与自己同龄的德拉科·马尔福看起来似乎有些超乎年龄的苍老和憔悴时,哈利觉得没法不让自己的视线在马尔福已经偏高的发际线上停留——长于礼貌的时间。
被这种注视激怒了的德拉科以更挑剔的目光回击哈利,从脚到头把他打量了个遍。
意识到些微歉意的哈利冲他耸耸肩,“我不是来讨论时装的,我确定。”
德拉科收回视线,靠到椅背上懒洋洋地问:“那么,你的来意?”
在铂金青年面前是一张巨大的樱桃木办公桌,式样古朴,桌前有两把写字椅,大概是供下属做汇报时坐的,而在色调偏冷的办公室角落里还摆放着一组墨绿色的沙发和款式相配的茶几。哈利选择了面朝办公桌的一张单人沙发坐下,突然摇头笑了一下:“实际上,除了赫敏,一直用同一种语调跟我说话的就只剩下你,不论我是一年级时的那个受虐儿,还是后来的救世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是一个诚实的人,马尔福。”
德拉科厌恶地皱起眉头:“别把我跟那个泥巴种相提并论!”
哈利带着一丝好笑抬眼看他,“而在你的商场里,此时此刻正在接待多少麻种和混血?”
德拉科看起来显得更厌烦了,“只是为了金加隆,疤头。”
一切为了利益,其实谁又不是呢?
不打算在此时此地做这种自我诘问的哈利决定放过这个话题,“我是来寻求帮助的。”
被这种厚脸皮的单刀直入惊讶到的德拉科有些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你应该知道,马尔福——”哈利忍不住又开始抓他的头发,有点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以一种恳求的态度面对一个马尔福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事实上哈利觉得以恳求的态度面对任何人都不会太容易,“斯内普教授,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办法治疗他。在这件事上我还欠你一声感谢,是你提醒了我们注意教授本人的研究笔记才让我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并在解毒剂的研究上少走了很多弯路,毕竟当时我们没人想到过,斯内普教授实际上已经在为针对纳吉尼蛇毒的解毒剂做魔药研究。一种斯莱特林的谨慎,我猜?”
“哦,”德拉科放松下来,冷淡地回应,“我只是为了争取马尔福家得到最多的赦免。”
“但是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哈利诚恳地说。
“而让我的父亲被送进监狱就是救世主表达谢意的方式?”德拉科嘲讽地反问。
“我为你母亲作了证。”哈利并不想让有些平缓的气氛变得糟糕。
“那么感谢你,”德拉科冷笑,“让她因为不得不离开她丈夫的身边而缠绵病榻。”
“马尔福,那是你父亲应得的!”哈利恼火起来,“他犯了罪!谁都知道!”
“波特,”德拉科冷酷而算计地挑眉,“我看不到你求助的诚意。”
“那你想要什么?”哈利站起来快速地走了两步,然后停下,愤怒的目光直盯着对方。
“还是那么暴躁,波特。”德拉科又恢复了他的懒洋洋,“也许是因为有太多人纵容你了?”
“斯内普教授,”哈利深吸口气,决心让话题回到原本的方向,“我以为你会至少关心一下。”
“关心那个老混蛋?”德拉科笑了,带着点漫不经心,“不,至少不会像你想的那么理所当然。不需要你提醒,疤头,我知道在六年级时是他保护了我,甚至帮我完成了那个不可能任务,让我免于在黑魔王的怒火下受更多折磨,但我也知道他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才跟我妈妈立下了那个牢不可破的誓言——关于尽他最大努力让我不受伤害,好借此从我的傻妈妈和疯子姨妈那儿套取更多的情报。他真是一个出色的间谍,不是吗?而且他更尽心地保护你,波特,甚至不需要立下什么誓言。所以你需要挽回他,
不管是为了愧疚还是父爱什么的,以各种方式,或者以任何方式。”
“你知道?”哈利被老对头的话疼痛地击中了。
“当然,我知道。”德拉科半眯着他的灰眼睛,“凭什么我会不知道?”
“我想,”哈利再次坐回到沙发上,“我大概永远都无法理解斯莱特林之间的感情。”
“你不会。”德拉科嗤笑,“因为你是一个愚蠢无知的格兰芬多。”
“或许吧。”哈利慢慢地点点头,“这也正是我会到此求助的理由之一,大概。”
“我在听,疤头。”德拉科懒散地扯起一个得意洋洋的假笑。
“如果……”哈利发现同样的话能对赫敏轻易说出口,哪怕知道赫敏会生气会反驳,但面对德拉科时却像是哽在咽喉里,连声音都有些难以发出,“假设一个斯莱特林有可能失去魔力,或者,我是说也许他最好不要再用魔法,那么,他是不是有可能会愿意呆在一个不需要魔法的更加平和一些的环境里?”
“你究竟想说什么,波特?”德拉科完全不打算跟着哈利的思路走。
“我是说,”哈利顿了顿,“我想请你去跟教授交流一下,看他是不是愿意留在麻瓜界。”
“实际上你在怀疑,”德拉科讽刺地挑起一边眉毛,语气里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蔑视,以及一种饱经世事后才逐渐具备的真正冷漠的犀利,“他会不想再活下去,在他知道自己可能从一个强大的巫师变成了一个无用的哑炮以后,这才是你真正的问题吧?而你不能失去他,伟大的救世主不能失去这个人,这种不能是如此迫切,以至于他愿意对他最厌恶的老对头,一个被标记的邪恶的活该被扔进监狱的前食死徒,低下他高傲的头颅——”
“收起那些不必要的形容词,马尔福!”哈利恼火地咆哮。
“啊,它们显然超出了你的理解力。”德拉科慢慢转动着手指上的家传宝石戒指,眼睛里闪动着兴致高昂的光芒,看起来简直是在享受哈利的怒气,“那么,疤头,我想知道,是什么让你觉得一个高贵的斯莱特林会做出厌弃自己生命之类的蠢事?”
“因为,”哈利停了一会儿,刺痛地回答,“这生命是被强加给他的?”
“你知道你是对的,”德拉科冷静地指出,“在这个问题上。”
“我希望我不是。”哈利站起身,重新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抱歉,今天我来错了。”
“约个时间,波特。”德拉科在他身后淡淡地说。
“什么?”哈利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的手停在门把上,慢慢地转过身。
“你成功地挑起了我的兴趣。”德拉科在与他视线相接时展露出完美的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