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川飞快跑上四楼，嘭嘭嘭地敲402的门。

里头传来懒洋洋的应声：“谁啊？吵死了。”

“是我，陈柯，是我！”许清川喘着气，在门口跺脚，“开门！”

门很快开了，陈柯打着呵欠，一头乱发兀自立着。

“我作业还没写好。”他说，“你下午五点之后再来。”

“不是为作业的事情。”许清川盯着他，“你刚在睡觉？”

陈柯不太想应他，转身走进屋子里，许清川在他身后闪了进来，快手快脚把门关了。

陈柯的父母都是三班倒的工人，许清川看了眼手表，现在是早上六点钟，在八点之前家里都只有陈柯一个人。

他放下心，坐在饭桌前端起水猛喝。

陈柯刷牙洗脸，仍旧洗不去一脸倦意：“什么事啊？我昨晚写你的那三份补习班卷子写到三点才睡，现在没jīng神。”

许清川抬头看他，这才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他在晨跑的路上，看到了一对亲嘴的男人。

其实不止是亲嘴，他还看到那两个男人在树丛里推推搡搡，有一个的裤头松了，还软绵绵地挂在另一个身上喘气。

许清川目瞪口呆，却不敢多看，一路在心中暗骂着，一边飞快跑来找陈柯。

听他说完，陈柯也是目瞪口呆。

“就为这个？”他从冰箱里翻出隔夜的饭菜，呆站在厨房门口，“你他妈就为俩亲嘴的男人，大清早的来敲我家的门？”

许清川脸红了，连连挠头，脑袋垂了下去。陈柯家是宿舍区的房子，很窄很小的两室一厅，但陈柯的母亲爱gān净，地面虽然铺的是陈旧的瓷砖，但gāngān净净，被她擦得光可鉴人。

陈柯在厨房里热菜，顺手炒了一碗饭，端出来热气腾腾地吃。许清川跑了半天的步，腹中空空，饿得直叫，于是盯着陈柯手里的饭猛咽口水。

陈柯：“锅里还有。”

许清川喜滋滋地去盛，把热好的菜也端了出来。两人飞快吃完了这顿早饭，各自歪在椅子上揉肚子。

“行了啊，回去吧。”陈柯说，“你补习班的卷子我写完了，可以先拿走。张小燕和吕优的还差一点儿，中午我给他们送过去。作业……作业你下午过来抄吧，抄快点儿，我六点要去打球。”

许清川连连点头。

他、陈柯、张小燕和吕优都是同班同学，学霸陈柯被三个学渣围着。

陈柯帮他们写补习班的卷子，开始回回都是60分左右，后来分数随着时间的推移缓慢上升。现在许清川的卷面分已经达到了70，他还想再多一点儿，可是陈柯说不行，“多了就假了”。

他们三个人每个月给陈柯三百块的零花钱，各取所需，很是融洽。

许清川还要多给陈柯两百，因为陈柯还会把写好的家庭作业给他抄。

下学年就要中考了，陈柯却还能在维持全校第一的同时，游刃有余地处理自己的外快事业——别的不说，许清川是佩服他的。

他不止佩服陈柯，而且觉得陈柯特别成熟，特别稳重，他有很多自己想不通的事情都愿意找陈柯商量。

比如现在。

“我这就走啊？”许清川不解，“那我早上看到的事情怎么办？”

陈柯气结：“我咋知道怎么办？你认识那俩人？”

许清川老实道：“不认识。”

陈柯似乎飞快地翻了个白眼：“那你紧张个鸟啊。你哥哥不也是喜欢男人的吗？”

许清川震了一下，飞快瞥他一眼，脑袋还是不敢抬起来。

陈柯惦记着自己的外快事业，起身在他头顶按了一按：“回去回去回去，烦死了。”

“你不觉得恶心吗？”许清川小声说，“靠，男人和男人……”

陈柯无力了：“男人和男人亲嘴了又怎么样，这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啊？你他妈到底走不走啊，我还想睡半小时回笼觉。”

回家的路上许清川又饿了，买了两个包子一路吃回去。

路过小树林的时候已经看不到那两个男人了。他控制不住自己，脑子里一片乱七八糟。

知道自己哥哥是同性恋的时刻，对他来说实在冲击力太大了。他是听到的。

门明明已经关严了，他经过的时候还是听到了声音。chuáng铺的声音，肉体相搏的声音，还有哥哥不同以往的怪异呻吟和断断续续的话语。

许清川起了一身jī皮疙瘩，飞快跑回自己房间。今天来找哥哥玩的是哥哥的朋友，他认识的，那个高大的男孩是打篮球的好手。

他整夜都睡不着，爬起来开电脑搜了许多信息，第二天顶着个黑眼圈去找陈柯商量。

他还给陈柯带去了一个苹果，那天是圣诞节前夕。

那个大苹果还没吃一半就掉了，陈柯呆愣的表情许清川现在都还记得。

许清川站在小区门口顿住了脚。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陈柯好像都奉自己哥哥为偶像。

许清川的父母都在外地工作，他和哥哥许岳一起住在家里。兄弟俩只要上学读书上补习班就行了，家里的事情有保姆去做，许清川这么大，只洗过自己的内裤。

去年许岳考上大学，去外地读书了，家里就剩许清川一个人，他乐得逍遥。

而且许岳走了，许清川就不用在他“朋友”来访的时候故意找借口离家玩儿了。

他不晓得许岳知不知道自己可能已经察觉了那个打篮球的男孩到家里来的真正目的，但他确实不想和那两个人同时呆在一个屋檐底下。

无聊的时候他也会想，现在哥哥到外地去读书了，那个人呢？他在哪里？他们是认真的吗？他们分手了么？

想不出来答案，他去找陈柯商量，每每都只能换来陈柯的无数白眼。

……应该是分手了吧。许清川心想。现在是暑假，哥哥已经回家了，可是那个人却一直都没有来过。

他吃完了包子，在衣服上随便擦擦手，掏出钥匙开门。

结果他刚刚还想着的那个人正坐在客厅里冲自己笑。

“清川又高了啊。”

许清川僵了片刻，点点头，权当打招呼。哥哥和那个人在玩游戏，许清川低着头飞快跑上了楼。他听到那两人在自己身后低声说话，很想听清楚，但又没勇气靠近。

【我哥的那个又来了。】他趴在chuáng上静不下心，于是给陈柯发短信。

【我去你家写作业行不行？你一边写我一边抄，不耽误你下午打球。】

陈柯没回，许清川等了十几分钟，觉得不能再呆下去了，迅速抓起书包冲下了楼。

“又出去玩儿？”许岳问。

“我去陈柯那边写作业。”

“你们几个别老去打扰陈柯。”许岳沉下脸，“陈柯是要考七中的。”

许清川正换着鞋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他觉得哥哥和那个人似乎坐得近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