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妈妈在处理你的死亡证明时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当被询问到你的职业的时候,你妈妈的脸流露出木乃伊般的僵滞,尴尬地停顿了一会儿,她说:“我的儿子是个模特,嗯,是个自由职业者。”
如果听到“模特”两个字,你一定会抑制不住地放声大笑。还活着的时候,你经常听见一些年轻的同志色情影星自以为是地说“我是个模特,是个演员,我非常享受性爱。所以我心甘情愿地选择色情片演员作为我的职业。这对我来说是个很好的平台。”他们会连续用好几个形容程度的副词。
通常你脑中刻薄的反应是:什么?职业平台?随时敞开腿、变成最优秀男jì的职业平台?得了吧,你只不过是个想出名想疯了的贱货。但是通常你嘴巴的反应是:这很酷。接着,你佯装无事发生地迅速过渡话题。
你从不把“我是模特”这一虚荣借口当成对外勉qiáng维持自尊的幌子。,当你开始通过bào露身体最私密的部分来jiāo换纸钞的那一刻,你就清楚地知道了,你只是个靠兼职做应招赚取生活费的同志色情影星。你的yīnjīng、你的屁眼、你的身体,就是你的谋生工具。
如今你死了,丧失了发声的机能。你妈妈给你全家人都讳莫如深的你的身份罩上了一层单薄透亮的遮羞布,巧妙地维护包括你在内的全家人的尊严,不过她可不能指望你会感激她。虚假的粉饰使你愤怒,如今不会再呼吸的你却不能猛地一把将它撕扯掉。你最好能重新活过来,自己认认真真jiāo代一份遗书,要求你的家人澄清你的职业。你的职业是男jì、性工作者、成人电影演员,而不是什么见鬼的模特。然后,让你的前男友再杀你一遍。
那个女性职员看了看你的年龄,感叹道:“他还很年轻,真是可惜。”她说你还很年轻。不过你真希望她能够知道,三十岁对于一个同志色情男星而言,已经是被人攻击又老又丑的年纪。残酷的同志圈,婊子成群的基佬圈。
你妈妈喑哑回道:“他一直是我的双胞胎中最好看的那一个,明明他们两个长得非常非常像,但是那个表现得最可爱的那一个却总是他。”最败坏最下贱的那个也是你。
“愿他安息。”她说。愿你安息。
你那个半个月前给你发过邮件谴责“你从没为这个家做过任何事”的老爹,正把你洗浴室里按压式的罐装润滑剂、灌肠用的软水管和电动刮毛器扔进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中。当然,这个垃圾袋里面还装着不同尺寸不同颜色不同震动频率的按摩器、能让你感受到不同兴奋程度的白色塑料瓶装药片、还有几盒符合你尺寸或是你前男友尺寸的超薄保险套。立在chuáng头柜的相片里的你,带着一脸凝固的笑意安静地审视着你一头铁灰色硬发的老爹。直到你老爹一把那相框扫落在地。
八年前,你老爹向你吼骂道不想再为你这个垃圾操半份儿的心。没错,他骂的垃圾就是你。
如今,他来到你的住处,带着消过毒的橡胶手套,接触那些与男同性恋肛jiāo有关的一切东西。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高大英俊的儿子喜欢当其他男人的婊子。他在清理你留下的垃圾,以及你。不过,你还是希望当他看到你留下的那点勉qiáng可以称之为遗产的钱时多少能够开心点。你并不是没有为这个家做任何事。
你的孪生哥哥琼恩告诉你那位住在养老院以轮椅代步的得了老年痴呆的外祖母说:“詹姆斯死了。”
你的外祖母泛出朽huáng的眼眶蓄满丰沛泪水,这些眼泪晶莹透亮,衬得那两颗呆滞的眼珠如同浑浊的月球。她用皱巴巴的手背抹了抹眼睛,哽咽道:“他可真惨。”然后,她沉默了半晌,又问,“不过,詹姆斯是谁?”你是谁?
你的前男友接到了你们共同女性朋友佐伊的吊唁电话,你“直男”时期的最后一名女朋友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一边痛声哭泣,一边鼓励你的前男友振作起来。没有比这更操蛋的事了。你的前男友对眼泪倔qiáng的把守终于溃败,但是他将嘴巴闭得紧紧的,试图不发出一丝异响。你只希望佐伊闭上她该死的嘴,然后这两个人立刻停止这通该死的电话。
尽管过于情绪化的佐伊常让你觉得无可奈何,但是你不得不承认,你很爱她。不仅因为她是你不得不出柜的第一位见证人,还因为她是你关系最好的女性朋友之一。
你们谈那种每个青少年都恨不得经历一遍的饥渴青chūn期恋爱的时候,你在成人用品店兼职,并且希望自己能摆脱早已被你浑浑噩噩荒废掉了的高中生活。你的老板送了你人生中第一支该死的假yáng句,那是双性恋色情影星瑞安·伊多③的倒模jī巴。你老板指着塑料壳包装一角有着九十年代审美特征的英俊面孔对你说,瑞安是个漂亮的坏小子,早晚他会杀人。你反问你老板这个男人为什么会杀人。反正我觉得他就是会,你老板说,不是杀自己就是杀他别人,他早就疯了。你鬼使神差把这件荒谬的礼物带回家,你本打算把它作为一个搞笑的圣诞礼物送给你当时的女友佐伊,但是你却被那个隐在纸壳上的会杀人的坏小子驱动着自己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