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是什么？
张爱玲说是“原来你也在这里”，贾宝玉说是“这个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啊”，鲁迅又说“我想和你困觉” …………
胖子催眠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一下午，然后不出所料地布置了一篇作文。
听到这两字我脑仁儿疼，只盼快些下课，去厕所燃上一根。
还没点上呢，便让我见着个不想见的主。
我不想见他是一回事，既然见了，也不会有多嫌恶，自然大方地继续尿我的。
但这家伙小肚jī肠，明明我旁边就有个空位，他却宁愿越过五个人去另一边。
他一去，有个更烦人耳朵的声音响起了，“纪凡，放学去我家？给你看个好东西。”
这调调太熟悉了，李岩每次看片都这么开头。
旁边两男的对视一眼，互相抖了抖下头，表情很是讨打。
“操！你他妈gān啥！？”
我抖抖裤头，“不好意思。”
“草……！”
我看他俩一眼。
“算了算了，”另一个瘦瘪瘪的拉住这厮，“这地儿就这么大，溅了就溅了吧，去那边洗洗……”
后面还有半句我没听到，但刚还气势汹汹的人气势弱了，估计是听说我的战绩怂了。
这会儿功夫，那家伙已经尿完到水池洗手。
我就站他旁边，猛吸了一口烟，慢悠悠地朝他吐去。
他冲完手，面无表情地绕过我便朝外走。
操！
我将烟头慢慢摁在洗手台上。
另一个欠揍的家伙走过来，“麻烦让让。”
“我要用。”我伸出刚洗gān净的手重新搁到水龙头底下。
他挑了挑眉，“行，你先。”
于是我这手就这么一直洗到了上课铃响。
我从来没洗过这么长时间的手，这么长时间没别的事做，我只能观察自己的手。手被太阳晒成了麦色，够大够长，骨节分明，有劲，跟刚才那匆匆洗过的、细嫩得不像男人的手有着天壤之别。
“喂叶行，”我身后那人问，“我说你怎么还这么幼稚啊。”
下一秒，他被我揪住衣领按在墙上，昂着头哼哧哼哧地喘气。
“你他妈忘记挨揍的滋味了？”
我俩个子差不多，这厮力气不小，我并没有完全压倒他。
他仰着头挑衅我，“你不照样挨了揍。”
“你他妈可以再试试。”我咬紧牙，一字字地说。
就在气氛到达临界点的前一刻，他憋出声笑，“算了算了，我认输，我答应我爸要安分毕业，再记过他会杀了我。你给我松开。”
“记过”让我清醒了些，家族遗传，我外公我妈揍人都相当厉害。
我狠狠甩了他一把，“那你他妈就离我远点儿。”
“砰”！他的头与墙来了个亲密接触，立刻手捂脑勺，竖上眉毛，“我草！你他妈敢说这不是存心找事？”
艹，失误。
我吸了口气刚要应战，门口一个声音插.进来。
“蒋舟，老师让我来问你是不是又拉肚子，如果是建议你去校医院看看。”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面无表情地劝架。
“啊，好，马上就回。”姓蒋的瞪我一眼，我没示弱，一声“嗤”从鼻孔钻出来。
回教室时课已经快上到一半，胖子正公布上次月考成绩，看我直接走进门，气不打一处来，“叶行，谁教你上课进教室不喊报告了？”
艹，没见爷心情不好，报告和你去吃屎吧。
“我在跟你说话没听到？眼里还有没有老师？！你站住！”
我止住脚，我哥们儿李岩正在座位上朝我挤眉弄眼：去这么久，你丫不会去厕所打飞.机了吧？！
胖子“哒哒哒”走到我身后，“没听到老师说话是吧？为什么迟到了？”
“拉肚子。”
“为什么不喊报告？”
李岩又做表情：死胖子，揍他丫的！
我勾了勾嘴角。
“你还有脸笑？”
胖子瞪着我看了好几秒钟，看得出来他非常想教训我，但吃不准我是不是连老师也敢打，憋得脸一阵红一阵紫，“没点儿规矩！给我站到外面去！”
正好。
“就快高三的人了还这么不思进取……”
走廊外就是花坛，空气清新，不必理会里面无聊的东西。
“这次我班同学进步极大，年级前五十占了两个！郭长南同学更是跃居年级前十，这在以前是从来——从来没有过的！英语更是单科成绩第一名……”
“哇哦……”
教室里一片嚯嚯啦啦。
这结果显然不止出乎我的意料。
英语第一？
这时，隔壁班的教室门打开，我随便一瞥，竟然看到刚才那家伙。
注意到有个人站外边，他瞟了眼，但一看到是我，他无视地扭过了头。
接着是是他们班主任，看见我先是一愣，然后了然地笑了，“叶行，你又犯什么错了？”
我耸耸肩。
这人教我们班英语，姓秦，挺文质彬彬一人。不像胖子只会念书，这人喜欢边看电影边给人讲课。
但这会儿，他一开口就把我震住了，“纪凡，能说说为什么英语要jiāo白卷吗？”
他背对着我，我只能感到他挺拔的脊背，“带错笔了。”
“……没找监考老师说明？周围的同学也不肯借？”
“嗯。”
老秦说，“你这次英语栽了，年级排名很不理想……我知道，高考压力大，有什么问题的话，一定要找老师反映。”
我挑挑眉，他果然说，“没有。”
老秦只得叮嘱他下次注意，便让人进去了。
不一会儿，又有人出来，他们班主任又说，“蒋舟哇，这次考得不错，没少下功夫吧。”
那家伙装得一本正经说，“都是学习委员的功劳。”
“嗯嗯，纪凡的确很聪明。不过……他这次考得不理想，英语jiāo了白卷，你知道吧？”
“哦，他说没带笔。”
“他跟老师也这么说。但我问了监考老师，老师说他准备充分，早就到了教室，还给旁边同学借了支笔，只是一直心不在焉没答卷子而已……听说嘴角还有伤，像是被人打的。”
监考的看他这么严做什么？
“监考老师都认识他？”这姓蒋的跟老子想一处去了。
“成绩好嘛。”
“那他为什么不答？”
“我还想问你呢。你俩是同桌，走得近，看他平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跟人打架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那家伙瞟了我一眼。然后摇了摇头。
“行吧，蒋舟同学，你这次考得相当不错，下次再接再厉啊。不过老师希望你们身为同学，不止在学习上，生活上也应该互相帮助……”
后来又陆续出来了几个人，我自觉关上了耳朵。
读书就是这点麻烦，班主任总以为每个人都有心理问题，需要他的开导才能活到高考。
老秦因为人还不错，这一点尤其严重。
我这会儿想起他jiāo白卷的事，忍不住要笑出声。
我也jiāo白卷了。我他妈全jiāo的白卷。
年级倒数第一就是我。
但他怎么能jiāo白卷？他可是年级第一。
那天下午……
我就像被扎了一针的气球，储蓄了两周的冷战之气源源不断地开始外泄。
下课铃一响，各教室人流外涌，走廊顷刻间炸开锅。
又一个周末到了。
胖子又“哒哒哒”到我面前，沉着脸，“跟我来办公室。”
我一直等到他出教室，缓缓朝我这边走廊走过来。
我贴在墙边，趁着人流一把拉住他，“等我会儿。”
他那骨头手腕在下面剧烈挣了两下，后头人莫名其妙，“喂，你走不走啊？”被我一眼瞪回去，只得绕路。
“滚开！”
两周来，他对我说的唯一两个字。
我顿时像个受nüè狂一样很受用，“在校门口等我啊，我有话跟你说。”
我松开他的手，他立刻像鱼入江海一样，快速地游离了我身边，很快，他就淹没在清一色的校服中间。
我用了最快的方法从胖子办公室脱身，来到校门口时，手脚慢的挺多，却没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