鸭脖店倒闭后,那门面装修了好一段时间。陶令一直在揣测会开什么店,这才一个周末没注意,店竟然就开起来了。
显得他先前的关注是多余似的。
幸好了,花店挺好的,就算忍不住每天带束花回家,最起码不会让花粉辣一头汗。
陶令垂了眼,打定主意等下就去那新店买花。
本来今天也该去陵园了。
想着事情,他习惯性地转着左手中指上的一个铂金戒指。
窗户开着,远处骤然来了一阵风,把手里的一叠纸chuī得翻飞,哗啦啦响。陶令抓紧了纸张边缘,转身回办公室。
去他妈的秋天。
下班收拾好东西出学校,过了十字路口走上人行道,陶令直接到了花店门口。
店前一排木的小台阶,阶面上排列着插花的桶,一排玫瑰一排雏jú,一排雏jú,再一排雏jú,各种颜色各种花型的雏jú。
陶令心里叹了一口气,心说这店跟陵园倒是很搭,以后方便了。
“老板!”他拿起一束浅绿的,喊了一声。
没人应。
等了两秒,陶令终于从花朵上移开注意力,抬头,他看到店里站着一个男人,背对着他。
男人身形高大,穿着一件黑色衬衫,下面搭的是牛仔裤,下摆扎进裤腰里,gān练又不古板,露出恰到好处的宽背窄腰,以及一双大长腿。
陶令皱了眉,再次喊:“老板!”
男人站在一捧绣球旁边,还是低着头,不知道在gān什么。
沉默片刻,陶令再喊:“老板!”
男人依然不回头。
陶令的火气腾一下上来了,心说做生意怎么还这么傲娇,不等他质问,路边一个姑娘跑进了店里,用食指戳戳老板的肩。
聋了吗?
陶令不耐烦地歪了头看着。
男人终于转头,从陶令的角度能看到他侧脸,弧线堪称完美,年岁竟然不大,看上去也就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大男生。
姑娘朝着男生比划了几下手,又指了指陶令。
男生顺着姑娘的指点看过来。
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陶令呼吸顿了一下。
太好看了。
哪怕是顶着旧街上十块钱剪出来的不羁平头,依然遮不住眉眼间的浓墨重彩。
陶令脸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有些懵。
姑娘再次朝他指了一下,男生看了他半晌,目光下移,视线落向陶令手上的雏jú。
“一共八十把!”姑娘一边大声说,一边朝他比划数字,比划完开始掏手机。
陶令怔怔。
不远处停着一辆电瓶车,刚才他就看到了,那车踏板前装满了雏jú。这姑娘大约是来拿花的。
没一会儿姑娘付完钱出来,临走时冲陶令笑了笑。
陶令礼貌地点了一下头,手里还抓着那把淡绿的雏jú,他抬眼,正好跟花店老板对上视线。
第2章 陵园
太奇怪了。
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会儿,陶令撇开目光,从身旁再抽了一束紫色的雏jú,过了两秒又放回去,重新抽了两把淡绿的。
他实在是喜欢这个颜色,绿色从花心到花瓣渐渐蔓延变浅,有种隐隐约约的意味,乍一看却又纯洁得很。
陶君也会喜欢的,他那么骚包,表面上就爱这种gāngān净净,看上去简单,实际都是巧妙。
男生走到近前来,像是要招呼陶令,冲着他无声地勾了一下嘴角。
但是陶令正在掏手机,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再抬头,陶令只看到一张过分俊朗的没有表情的脸,比刚才远看还要令人心悸。
有个形容词叫什么来着,对,剑眉星目。
陶令问:“老板,多少钱一把?”
男生认真看着他双唇,像是在辨别他话里的内容。等陶令说完他举了双臂,右手比出食指,左手拢起成圈。
陶令点点头,心说果然果然,而后是可惜可惜。一边对着玻璃门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
转账页面出现,收账方的头像是一把淡绿色的小雏jú,跟自己手里的一模一样,ID则是“闻清映”。账户应该是实名认证过的,因此带了括号,里面前两个字是星号,最后一个是“映”。
清映临澄渊,孤啸跻绝岭。
真叫闻清映的话的确是个好名字。
陶令转完账,看到闻清映已经进了店里,完全不在意他究竟给没给钱的样子。
室内靠墙处有一张小桌子,上面铺着包花的材料,闻清映正在翻找东西,抬手时后腰处的衬衫顺着肌肉线条拉出褶皱。
吉川忠夫说,社会阶层的流动实质上最终归结于人的自由志向。那做一个开花店的哑巴和当一个被称为“老师”的健全人,要怎么归根结底?
去你妈的自由志向。
陶令在原地站了两秒,正准备离开,闻清映忽然提着一张牛皮纸转身,对着他摇了摇。纸张抖出清风,微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