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没有别的人，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上次说在郑广宏的寿宴上见到我，是真的假的？”

方逸坤慢条斯理的撕下一块肉，放进嘴里咀嚼，点了点头。

“那我被人扔出去你也看到了？”

“嗯。”

冯宁有些厌倦了他这样惜字如金的说话方式，开门见山道：“既然知道我的出身不光彩，gān嘛还接近我？”

方逸坤吞下嘴里的肉块，坦然道：“并没有觉得不光彩。我和你，其实是一样的。”

冯宁惊讶得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听说过方家一共有四个子女。老大方志豪，早年间和父亲一起埋头打拼，是个十成十的生意人，现在主管方氏的对外市场业务；老二方文睿，年轻时留学海外，主修经济管理专业，现在主管方氏的内部管理业务；老三方逸坤，无名无分，只在分公司担了个业务总监的闲职；老四方芸，方家唯一的千金，还在海外读书，在某常青藤名校主修法律专业，还要过几年才会回国。

这么想来，三兄弟里，确实只有方逸坤最不受器重，连脚跟都没有站稳。

“我母亲几年前去世了，临走前告诉我生父的秘密，我才正式来到方家。”方逸坤缓慢的解释道，“认识你是想告诉你，出身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冯宁不由得扬起嘴角：“觉得同病相怜，可怜我啊？”

“并不是。”

冯宁借着火焰的微光凑近他，看他不自觉的绷紧手背，起了一丝挑逗的心思，在他耳边轻声呼气道：“那你对我这么好，是想睡我吗？”

方逸坤一贯冷静的神色，终于在他的调笑中撤掉防御，耳根染上了淡淡的红。

冯宁见了哈哈大笑：“开玩笑的，我这人挑剔的很，可不是谁来都肯让他睡的。”

他就着方逸坤举着的肉串，从他手中含过一块刚取下的肉，刻意舔了舔他的手指。

将这块肉吞下，冯宁又看向了他：“不过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倒是可以试试。”

从没有人真正在意过整天大笑的冯宁有没有不快乐。方逸坤大概是第一个，愿意和他靠近，并且透过他微笑的双眼，看到了他内心深处眼泪的人。

炭火跃动的火苗映照进两人的眼中，有什么正一触即燃。

饭后大家原地解散，赵昕还惦记着冯宁要准点回家，准备开车送他走。找了一圈没见到人影，陈梦琪喊住他：“昕哥，别找了。宁哥和方少爷一块走了。”

赵昕甩了车钥匙原地跺脚：“靠，还说俩人没搞到一起去！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了。”

路边停着的黑色迈巴赫里，隐约可见一个长发美人正跨坐在驾驶座上，和对面的人忘情拥吻。

这个吻热情而冗长，但又带着些生涩的互相碰撞。一吻结束，两个人都气喘吁吁的看着对方。

冯宁伸手碰了碰身下坐着的地方，那里已经因为兴奋而鼓起，尺寸颇有些规模。

“方大少爷也不是完全不喜欢男人嘛。”他说着就去解方逸坤的腰带，皮带扣都解开了，对面的人却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空气突然有些凝滞。

冯宁撩起碎发勾到耳后，红肿着双唇问：“不是吧，你第一次啊？”

方逸坤扶着他的腰点点头：“嗯，和男的是第一次。”

冯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看了眼车上的时间，快要十二点了，从他身上翻了下来坐回副驾：“时间不够，你又没经验，今天算了。”

方逸坤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自己整理好衣服，又帮他系上安全带，载着他回家。

路上方逸坤一直借着后视镜瞟冯宁的脸，冯宁被他偷瞄的次数多了，终于不耐烦的问道：“gān嘛看我？”

方逸坤：“没什么。”

冯宁：“不说拉倒。”

车开到楼下，冯宁推开车门就要走，却被方逸坤一使力拉了回去，圈在副驾里动弹不得。

冯宁急了，用力推他：“我赶时间，让一下。”

方逸坤的力气更大，把他禁锢在原处，炙热的眼神描摹着他露在外面的每一寸肌肤。手指划过冯宁细腻白皙的脸，抚过他柔软光滑的发丝，停留在发尾处，摘下了他的黑色发圈。

“这个我要了。”

他一松手，冯宁马上从车上跳出去，披散的长发飘逸在空中，转身朝他比了个中指。

方逸坤没有告诉他。他们在宴会上初次相见，那个时候冯宁倔qiáng独立的面孔，即使被众人嘲讽仍挺直脊梁的背影，都深深地篆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们是这荼蘼乱象中唯一的同类，是彼此的影子，是对立的依靠。

他们终将纠缠一生。

第4章

地心乐队重组后的第一次正式演出，在闹市区一家新开的酒吧里。他们作为热场嘉宾表演开场秀，赵昕激动得前一天一晚上没睡，在群里疯狂刷屏，跟每个人确定时间地点。

他建了一个乐队专用群，名字叫“地心2.0”，把所有人都拉了进去。大家平时话不多，只有他每天早晚签到，发的消息最多。冯宁洗完澡准备睡了，他还发个没完，gān脆把群开到勿扰模式，裹着被子躺了下来。

距离上次在车里擦枪走火，已经两天没见到方逸坤了。虽然给了他手机号，但是他从没主动联络过自己。

白天在公司里上班，晚上还得参与乐队活动，大概太累了吧。

冯宁一个人胡思乱想，想完又觉得自己真够爱操心的，姓方的怎么样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居然还主动帮他找起理由来了。

有的人就是没有心，何必上赶着去捂热它。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次触碰的温度似乎还停留在上面。

第二天一群人早早就在演出场地集合。乐器已经先到了，赵昕忙着指挥人把东西摆到舞台上，陈梦琪紧张得一直拉着秦磊说笑话。方逸坤来得晚了点，一来就直接进了休息室。

冯宁正坐在角落里抽烟，撞见刚进门的人，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了一下。

他先抬手打招呼：“嗨，好久不见，方大少爷。”

方逸坤无视了这个明显带着揶揄的招呼，皱了皱眉。

冯宁捏着烟拿在手里，朝他顿了顿首：“觉得难闻啊？”他顺手把烟蒂摁灭在桌面上，“那不抽了。”

方逸坤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视线又游移到他的身后：“今天不扎头发了？”

冯宁耸耸肩：“发圈都被你抢走了，省得又被你惦记。”

说到这件事，方逸坤的睫毛几不可见的颤了颤。

冯宁幸灾乐祸的看他被噎到无话可说，正想着再说几句怼怼他出气，就被摁着在镜子前坐了下来。

“我给你扎。”方逸坤走到他身后，双手轻轻拢起他的头发。

冯宁心想这个姓方的又发什么神经，屈起膝盖准备站起，抬眼看见镜子里他认真固执的眼神，又只好qiáng忍住反对的冲动，坐在那里随他摆弄。

行吧，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镜中人的动作很轻，修长的手指穿过发间，仔细帮他把碎发捋顺，一丝不苟的勾到耳后。反复这个过程的时候，温热的指腹不经意间在他的耳廓磨蹭，一来一回，蹭得他从耳后一直麻痒到了头顶。

气氛突然就有些变了味。

冯宁感觉自己的耳根一定是红了，很显眼很不矜持的那种红。

他刚想开口拒绝继续下去，方逸坤就把手拢在一起，从口袋里取出那枚黑色发圈，小心翼翼的把头发束成一个马尾。

动作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倒显得是他多心了。

冯宁忙松了口气，举起镜子打量自己：“比我自己弄得讲究多了。你这手艺，要是能天天给我扎……”

后半句话吞没在了一个猝不及防的吻里。

冯宁还坐在椅子上，方逸坤就撑住两侧扶手，以一个不容拒绝的姿势，弯腰吻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