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楷扬有天路过卧室听见楚静和张韵联系，隐约猜到一点，但他又不太确定，也不知道该怎样告诉易辰。
“你不要急。”季楷扬说，“叔叔阿姨事情结束了，就会来接你的。”
“我才不想他们来呢，把我接回去了，他们又不会在家呆着，还不是让我一个人在家。每天都说忙，一见面就吵。“ 易辰手垫着头，仰面躺在chuáng上，闷闷不乐，”季楷扬，如果你真是我哥就好了。“
“我本来就是啊。”
“我不是说这个。”易辰偏头看着季楷扬书桌前的背影，“你明明就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季楷扬正用铅笔把易辰作业上写错的地方标记出来，“嗯，我知道。但是现在也没差啊。你本来就可以一直呆在我家的，又没人会赶你走。”
“才不一样呢！”
“只要你想，没有不一样。”季楷扬回头把橡皮擦往易辰身上一扔，”好了，别躺着了。起来改错，有个地方你都写错三次了。“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好几天，直到第二周周三卫生，易博川夫妇才出现。
当时下午的课刚上完，他正打算和季楷扬一起去食堂吃晚餐。走出教学楼，就看见楚静和易博川站在不远处的huáng桷树下，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并不亲密。
“辰辰，楷扬。”楚静提着手袋走到他俩面前。
“你们来gān嘛？”易辰看着楚静，易博川还在原地，没有过来。
“妈妈带你出去吃饭。”
“为什么？”易辰一脸惊讶，“我还有晚自习呢。”
“妈妈和老师请过假了，你去把书包收拾好。”她说着，又摸摸季楷扬的脑袋，“这段时间麻烦你和妈妈了，改天阿姨再去你家谢谢你妈。”
“不麻烦的。”季楷扬摇摇头，易辰的手正抓着他的衣角，他犹豫了一下，“你们是有什么事吗？今天晚上是物理课，老师要讲上次的卷子，还挺重要的。”
”是有点事儿。老师讲了什么知识点，你帮辰辰记一下笔记吧。“楚静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的神情，她拍一下易辰，”去拿书包，妈妈在这儿等你。“
“到底有什么事啊？”易辰抱着书包坐在后排。从上了车，楚静和易博川就一直不说话，车里的气氛凝重又尴尬。不用上晚自习所带来的窃喜，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辰辰晚上想吃什么？”楚静答非所问。
易辰一脸不高兴地看着她，“你不要糊弄我行不行？”
“吃了饭再说。”楚静目光躲闪了一下。
“我不想吃饭！”
楚静调整脸上的神情，对他微笑，”前段时间不是说想吃粉蒸鲢鱼吗？反正离这里也很近，我们就吃这个好不好？“
“那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易辰面无表情，“张姨已经带我去吃过了。”
驾驶室上的易博川冷笑一声。
“你笑什么？”楚静忽然发作，“难道你很关心孩子吗？你有什么资格笑？”
易博川冷淡地看她一眼，”我不想和你吵，一点意义都没有的事。“
他找了家中餐馆把车停下来，“就这儿，反正在哪吃这顿饭都一样。”
虽然餐厅是随便选的，但楚静还是点了满满一桌的菜。
“多吃点。”她自己几乎没吃，一个劲儿地给易辰夹菜，“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妈妈再点。”
“我不想吃了。”易辰放下碗，“你们说吧。”
“辰辰......”楚静放下筷子，很犹豫。
她看着易辰，“我和你爸爸，我们......”
“我们离婚了。”一张大圆桌，易博川坐得远远地，连面前的碗筷都没拆开，“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他都十四岁了，还能瞒着吗？”
“你们离婚了？”易辰呆呆地看着楚静，他们这一路上吞吞吐吐，其实他有一点预感，但是亲耳听到这两个字，心里还是一下子空下去。
楚静忽然捂着脸哭起来。易博川点了支烟，面色铁青。
易辰吸了下鼻子，”我跟谁啊？“
“你跟我。”易博川说。
易辰看着面前哭泣的楚静，“你不要我了吗？”
“妈妈是爱你的。”楚静抓住他的手，“你要相信妈妈，不管怎样，妈妈都是爱你的。”
“你都不要我了，还说什么？“易辰甩开她的手，”你凭什么不要我啊？“
“妈妈有自己的苦衷。”楚静脸上的妆都花了，“妈妈太忙了，没有jīng力照顾你。但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你没有jīng力照顾我，又为什么要生我呢？”易辰咬着唇。
楚静没有回答他，她的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略一犹豫，还是接起电话，拿着手机走出去。她似乎还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再回来，人已经平静了不少。
“易辰，你是早产儿，我痛了整整两天，才把你生下来，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不可能不爱你。”她好像站不太稳，手支着餐桌，“但我首先是个独立的人，然后才是你妈妈。我也有我自己的事业，有我自己的追求，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两头兼顾的，但是现在我发现不能。”
“所以，你就不要我和爸爸了是吗?"
"妈妈也不想这样。“
“你都已经选了。”易辰胡乱地扯着桌上的塑料桌布，“有什么不想的。你就是自私。”
“辰辰......”
“你别说了，我不想和你说话。"
"辰辰.....“
“你走啊！你迟早都要走的，现在演什么母子情深啊？你想我抱着你哭，求你吗？我才不会呢！”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楚静面前，把她往门外拉。
“易辰。”易博川叫他一声，但没有用。
易辰咬着牙，硬把楚静推了出去，然后把她的手袋也扔出包厢，用力甩上门。
“辰辰，你别这样。”楚静咚咚地拍着门板。她觉得自己大概真是太久没有好好看过这个孩子了，那个缠着她要抱抱的小男孩，已经会甩开她的手了。
易辰背抵着门，一直没有开。他听着拍门的声音逐渐变小，慢慢停止。然后另一种声音响起，那是楚静离开的脚步声。
易辰仿佛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觉得很累。他顺着门板滑下来，坐在地上，把头抵住膝盖。他以为自己会哭，但眼睛很gān，没有一滴泪。
易博川带着易辰回到了家，易辰的衣物，他下午就已经去张韵家拿回来了。
易辰垂着头往卧室走，易博川叫住他，“辰辰，你先别急着进去，过来坐会儿，我们聊聊。“
易辰回身坐下来，一言不发。易博川看看他，一时好像也忘了该怎样开口。
他起身去厨房给易辰拿了盒酸奶，又给自己泡了杯茶。
“辰辰，是爸爸对不起你。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他这话出口，自己的眼圈先不自觉有点红，但易辰不为所动。
“那你们为什么要离婚呢？你们如果不离婚，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
“大人的事，你还太小，你不懂。”
“我不懂，你还和我聊什么呢？”易辰捏着吸管，“那你什么都不用和我说啊。”
“辰辰。”易博川看着自己的儿子，“今天你妈妈有句话是对的，父母也不仅仅是父母，我们也有自己的人生。她有她的事业心，她觉得那比我们重要，我想过要留她，但是留不住。爸爸又能怎么办呢？“
楚静当初下海，易博川并不赞成。他在公司一直gān得不错，已经做到了副总经理，总经理等不了几年就要退休了，他转正很有希望。家里衣食无忧，他希望楚静就好好呆在家里相夫教子，那份教职，在他看来都可有可无。但有一天，楚静忽然和他说想辞职去做服装生意。
“刚好辰辰也大了，不用再整天接送他上下学。当了这么多年老师，我也当烦了，换点其他事情做。”
“你不想当老师，就在家里呆着呗。又不是养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