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这种东西,哪有找别人启发的。”徐子豪右手一动,一串漂亮的扫弦。
宁汶沉了一口气,“那我还得亲自谈场恋爱才行咯?”
“可不是?”叉着腰站着的鼓手陈锐扬点头。
宁汶低头摆了摆手,“我现在没有喜欢的人。而且,说起来,我好像觉得自己一个人单着挺好的。”
“他就是死不开窍。”宋山猛一拍桌子,和徐子豪对视一眼,一副“宁汶孺子不可教”的模样。
“宁汶你整日家跟个娘们儿似的,太安静了,咱们这儿的女孩子都喜欢外边儿打球打得贼欢的那些。”陈锐扬笑着说道。
“你又胡说了,我们学校追宁汶的有多少你心里没点数?”徐子豪腾出一只手捶了陈锐扬一拳。
看着眼前闹腾的朋友,宁汶的心里终于有了一点温热的感觉。
“虽然新歌还没写出来,我们先练练之前的歌吧。”宁汶提议。
这帮兄弟都是在预赛的时候给他伴奏的人,已经磨合得很好了。找他们练歌最合适不过。
舒翊独自走在F大的校园里,影子被高大的白杨树投下的yīn影扯碎。十一月末,北京的天气已经算得上冷了。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果然是著名的外语类高校,校园里匆匆而过清一色都是女生,偶尔才能见到几张男生的面孔。
宁汶就是在这里读大学。
舒翊沿着楼与楼之间仿佛是划清界限的小路走着,想着宁汶是如何过每一天的。仅仅是走在学校里,他就qiáng烈地感觉到了宁汶的存在。好像他就在他身后的人群里,抱着一摞书,埋头走路;又好像他就在某栋楼里面的教室中对着摊开的笔记本,奋笔疾书。
感官这种东西还真是奇怪。
临近中午,教学楼里传来下课铃声,有许许多多的学生从教学楼和图书馆的门口涌出来,原本并不狭窄的道路顿时显得有些局促。
舒翊心想该走了,这个时间的F大注定分不出一点空间给他这个外人。于是他加快脚步,想从人群中脱身。
结果重重地和迎面走来的人撞在了一起。
“抱歉!我是没有看路。”对面的人微微低头,取下耳机,一脸歉意地抬起头看着舒翊。
舒翊刚想礼貌地回一句“是我该说抱歉”,嘴巴刚要张开,便顿住了。
喉咙像是被扼住,无法发出一点声音。他就只能瞪大眼睛死死盯住面前的人,像是要把他里里外外都看透。
“宁汶?”他沙哑地、试探性地出声。
“舒翊,”宁汶脸上的迷雾逐渐褪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舒翊恍惚道。
倒是宁汶先露出了能撕裂阳光的微笑,说道:“竟然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吓我一跳。”
舒翊和宁汶一起向校园空旷的地方走,竭力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么说你也在北京读大学了?”宁汶问道,“我还以为你在别的地方。”
“没有,我在K大,学经管。”舒翊说。
“K大是理工类院校,你去学经济?”
“我本来想学理工类的学科。但是我妈……我妈说学经济以后好就业。”舒翊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什么都听我妈的,很幼稚吧。”
宁汶摇了摇头,“我倒是羡慕你呢。”
“你这几年变化挺大的。”舒翊另起话题,“看上去开朗很多嘛。”
宁汶笑出了声,“因为我有在写歌,然后认识了很多朋友,现在也算是组了个小乐队。有志同道合的人。”
宁汶的话提醒了舒翊,“对了,我听说你进十佳歌手决赛了。我们学校很多人都夸你唱歌好听,你有录过吗?”
“没有。”宁汶遗憾地摇头,“我都是录片段用来纠音的。不过今天早上我们学校广播站放了我预赛的现场版录音,不知是谁录的。我去帮你问问,然后拷给你吧?”
“好啊。麻烦你。”
“不用客气。我们不是朋友吗?”宁汶慡朗一笑,露出洁白细密的牙齿。
十八岁的年纪,他眉眼如画,笑起来天真无邪,有一点娃娃脸,正是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
舒翊看着他的笑容一瞬间又失了神,半晌才回到现实,模糊地回应了一声“是啊”。
其实他现在已经无法给宁汶下定义了。
他们分开了六年,期间甚至没有想起过他。他却还是把他当作朋友。而当初他们还在胡同里奔跑的时候,他们也从未提到过朋友这个词。
一声不吭地走掉,再也没有回去过,也鲜少挂记宁汶,舒翊的内心是有一点点负罪感的。所以宁汶说他们是朋友,这对舒翊来说是承受不起的名号。
“中午了,要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吗?我们学校外面那条路全是好吃的。”宁汶提议。
“呃……对不起,我妈妈过一会儿来接我。”舒翊为难地说道,“下次如果有机会……”
“好,那就……下次。”宁汶依然是微笑着的。
“我们存一下手机号吧?”舒翊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取出手机。
“好。”宁汶打开联系人页面,站在那里等着舒翊报号码。等记完之后,宁汶摇了摇手机,“我把歌拷下来就给你电话。”
“那我先走了?”
“好,下次见。”宁汶挥了挥手。
“你在F大做什么了?约好了十一点正门见,现在十一点二十了。你到底有没有时间观念?”母亲站在车前,一脸愠怒。
“妈,我遇见熟人了,就聊了一会儿。”舒翊指了指身后的F大。
“什么熟人?我看了你们高考录取名单,你们几个理科班全都没有人来F大。”母亲理了理头发,“是什么时候的熟人?”
“呃……”舒翊打开车门坐进去,“是宁汶。”
母亲听闻也就默不作声,一路无话。
回到家,舒翊关上房门像个死人似的,浑身无力地躺到chuáng上,手机屏幕像是掐好时间一样亮了起来。
“我是宁汶。你到家了吗?”
被母亲责问的不愉快至此消了一大半,他拿过手机,回复道:“嗯。期待下次见面。想听你的歌。”
第4章 第三章
新的一周开始,舒翊接到了宁汶的电话。
“我找广播站要到音源了。你什么时间有空?我把CD给你。”宁汶gān净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直抵耳膜。舒翊仿佛能看到他说话时微笑的样子。
“这周五吧。我这一周都有晚自习。没有时间出去。”舒翊瞅了一眼贴在桌角的课表,第一次抱怨课太多。
“……行。周五再联系。”宁汶挂断了电话。
舒翊放下手机,立即又收到了母亲的短信。
“我在东门外等你。”
如果是学习上的事情母亲一个招呼也不打就会直接进学校找辅导员或者系主任,这一次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所以舒翊猜测母亲应该不是来过问学习的。
急匆匆地跑到东门外,母亲正黑着脸站在一边。看见舒翊跑来,立即跨步上前,问道:“我和你爸要离婚,你想跟着我继续住家里,还是跟你爸走?”
“啊?”舒翊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已经成年了,也不存在抚养权分配问题。就问你想住在哪里,啊什么?”母亲不耐烦地抱胸站着。
“妈,你和我爸出什么事了?”舒翊尽量温柔地安抚情绪激动的母亲。
“我们的事你不要过问。”母亲白了他一眼。
在舒翊的印象里,父母的关系虽然若即若离,也不至于突然闹离婚。在家里母亲qiáng势归qiáng势,那也是能力决定。父亲脾气温和,性格温吞,赚钱能力也不如身为女qiáng人的妻子。他们鲜少吵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才让母亲决定离婚的吧。
而舒翊已经成年,跟着谁都没差别。
母亲这么问,是想舒翊站在她那一边,支持她争取更多的财产利益。
这么一想,舒翊全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