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竹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蹲在他的旁边,打开手里的小袋子,“我今天一看到,就觉得特别配我们栖栖。看看,喜欢不喜欢?”
沈栖看到了沈清竹放在自己掌心的东西,是一只草莓发卡。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沈清竹,“妈妈觉得……很好看吗?”
沈清竹给他戴上,别在耳后,笑得特别温柔,摩挲着他及腰的头发。
她说:“好看,我女儿是最好看的。”
沈清竹进了屋,他把发卡取了下来,握在掌心里,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因为喜欢女儿,只喜欢女儿,就把儿子当女儿养吗?连户口上性别这一栏,也是女。
沈栖重新把发卡别了回去,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进屋给沈清竹帮忙。
这一年是1999年,沈栖十四岁,他第一次觉得,原来得到妈妈的爱,代价这么大。
沈栖初三的时候,沈清竹病倒过两次了,她身子骨一直都不好,咳嗽的毛病更是常年都犯,好几次都是去了镇上的小医院。
沈栖偶尔也鼓起勇气提出把户口性别改过来,再给邻居同学们解释的事情,提了几次,沈清竹也不打骂他,只是坐在那儿擦眼泪,不再和他说话,连眼神也不分给他。
他若再提,她气急攻心,咳出血来,他便什么都不敢再说了。
2000年的夏天,沈栖考上了柳城一中。
那年柳城在搞什么教育改革,作为直辖市,准备整改全市的初高中。其中就包括柳城一中,在整改下一跃成为了市重点,又因为地理位置正好在新城区,被人们戏称为柳城的贵族学院。
沈栖选择柳城一中的原因很简单,它是半封闭式的学校,允许走读。
他太需要走读了,自己校外租房,最重要的是不用去住学校宿舍。如果一旦住宿,那么他会被安排住女寝,对那些女孩是一种冒犯。
沈清竹提前好几天来市里给他租了房,在学校隔条街的巷子里,因为毗邻政府新开发的新楼,因此治安很好。
她给沈栖留了生活费,又嘱咐他放假就回家。
离柳城一中开学还有一天,她本来是可以陪沈栖开学的,但是因为忙着回去做蒸糕,便怎么也不肯多留一天了。
沈栖送她送到巷子口。
巷子口光线很暗,而路口的阳光明媚。
沈清竹回头时便看到巷子里站在yīn影处的沈栖。
他似乎已经长开了,原本就秀气的五官如今更加jīng致,那双眼睛很亮,即使不笑也让人想要靠近。
真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呢。
沈清竹收回视线,她知道那个孩子会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是个又乖又听话的孩子。可惜呐。
沈清竹走了之后,沈栖的第一件事情是直奔理发店。
沈栖对柳城不熟悉,问了房东太太才知道最近的一家理发店在一中左街的拐角处。他慢慢找过来,才发现那是一家很大的发廊。
他有些犹豫了,担心很贵的话,生活费就不够用了。
发廊的理发师眼尖,老早就看到了店门口那个很漂亮的姑娘,他笑着和同事说:“门口那小姑娘算我的,我今天一定要露一手!”
他出去揽客,正在给客人做发型的同事笑着周围几个少年开玩笑:“惨了惨了,那小姑娘惨了,这老鬼是个鬼手!”
几个少年都给面子地笑了笑,只有后方沙发上半眯着眼抽烟的少年连眼皮都没有抬。他腿长手长,脚搭在理发师坐的凳子上,手垂在沙发的椅背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小姑娘,剪头发呢?”
沈栖有些紧张,问:“多少钱?”
理发师看了看她的头发,说:“看你是个学生跟你实话说吧,理发就五块钱,但是你这头发又长又直,能卖好几十。你如果要好看,头发就卖不了,你如果愿意卖头发,给你三十块。”
“这么好?”沈栖心里挺高兴的,“我不要好看,我要三十块钱。”
谈好了之后,沈栖有些忐忑地跟他进店了。理发师让他坐下,开始拿剪刀了。
旁边坐的男生暼见了他,眼睛都亮了,有些激动地轻咳了几声,似乎在暗示什么。
暗示得不到回应,宁哲都急了,索性直接开口喊:“景哥!景哥!”
沈栖被宁哲的声音吓一跳,听到了身后有一个不耐烦的男声。
“叫魂啊叫!”
沈栖透着镜子看到了后面沙发猛然睁眼的少年,正好四目相对,他连忙移开视线。
☆、第四章
周景棠今天很不慡。
具体原因是,昨天晚上和七中几个朋友打了一晚上的台球,打算今天补觉的,结果被宁哲这个不知死活的人拉来发廊了。
他一直没有什么jīng神,靠在沙发上抽烟,烟没有抽几口,多半是它自己燃没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