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只是定定看他,他也看过去,这一看,惹得隋遇不慡:他眼中没有我。
隋遇看的是他的瞳仁,那瞳仁中只有迷惘无措,没有对他的回应,突然地他怒了。
站起身,硬声不客气地开口:“让,拿东西。”
隋遇从他的课桌dòng中哗啦啦抽出许多东西,试卷、课本,还有封面画着...朱安看着面上泛起一阵红。
“怎么?没看过?”隋遇调笑着,“不是吧…”
“看…看过。”
这下换隋遇无话,几下拉扯着桌dòng的东西,一股脑塞进自己桌dòng内。
有同学来到他面前:“班长,这是买劳动工具剩下的班费。”
“行。”隋遇立刻换上职业的笑容,“小票呢?”
同学立刻递上,他友好地接过,目送同学回了自己位置,随手又将小票塞进方才收回的一堆东西里。
扭头看朱安,腿上的书包已经塞进桌dòng,这会儿正埋头苦读。
他嘴角咧起一抹笑,上课铃声掰正他的头,他只能看向黑板。
打个哈欠,隋遇拖着眼角长长的晶莹,没jīng打采地推着自行车,缓悠悠往家去。
身后有人冲他大喊:“隋遇!”
“gān嘛?!”隋遇刚一回头,只觉眼前一黑,回过神来,一封信已经飘然落在地上。
他在那人群中来回搜索,竟不知是谁的恶作剧,只好停车,俯身将信捡起来。
嘴角又不知是何地咧了咧,将信胡乱塞进书包,推着自行车继续下坡去。
隋遇的学校说来好笑,和一寺庙仅一墙之隔。听说建国前,学校的地也是寺庙的,后来不知怎么,修了堵墙,又新开了扇通街的大门。
每日伴着寺庙钟声晨读,也是有一无二。
这寺庙连着学校都修在山顶,学生们上下学少不得要上坡下坡。
这山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山,据说,当年曾有一片佛光笼罩,三月不散,待佛光散去,山顶陡然出现一座寺庙。是以,这寺庙香火极为鼎盛,且专管保护文人士子。
到如今,连带学校竟也一齐受佛祖庇佑,升学率常年全市第一。少不得学生家长削尖脑袋要将孩子往这里送。
这寺名为佛光寺,这学校起初也附了寺庙的名字,就叫佛光中学,后来觉得不妥,叫着叫着便成了国光中学。也好嘛,为国争光,多好!
山道蜿蜒往下,沿途总有山中居民就着自家一楼的空地开店卖些东西。几乎是瞅准寺庙和中学的需求而设。
香蜡纸钱并零嘴小食在一个铺子里售卖,有时炸肉串的竹签太烫,店家随手就拿huánghuáng的纸钱将签尾一裹。买的人倒也百无禁忌,见怪不怪。
这小摊隋遇最爱光顾,他喜欢那炸得huáng澄澄地土豆坨坨。
方才收那封信,他料想是情书,不敢将得意表现出来,心里却乐得像炸开了花的土豆。
不自觉又在店前停下:“老板,来一串,不,来两串。”
这店左右皆有店铺,左边是家理发店,门口的三色灯比隋遇还要没jīng打采。右边是家打印店,这时候生意正好,乌泱泱的学生挤在里面。
隋遇光是在门口站着,还没两分钟,连续好几人和他打招呼,他都是满面chūn风地回应。还扬起自己的右手,小范围小幅度地招了招,臭屁得很。
那乌泱泱的学生群里,有个人吸引了隋遇的注意。
那人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手中攥着厚厚一沓纸张,脸颊连着耳根红成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一沓都是他收到的情书。
隋遇看不清那一沓是啥,但很笃定的知道,肯定不是情书。
就在这时,那人抬头正好望见往那边看的他,这下他是躲之不及。
总不能装作不认识吧,隋遇这样想着。
那人的唇动了动,果然如他想得一样,有些小心地向他走来几步。
“那个,同学。”
好像没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隋遇在心里原谅他,被称作那个同学也认了。
“隋遇。”
那人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很是不好意思:“隋同学…”
沉默一阵后,隋遇以为他不会再讲什么,他却突然像下定决心似地:“能不能借我点钱?”
隋遇原以为是什么大事,听闻是借钱,那老板又捏着huáng澄澄的土豆冲人喊:“谁的?”
他顾不得太多,随手扔给他一团纸币,忙回道:“我的我的。”
朱安接过那团皱巴巴的纸币,有些感激,看着那边啃得满嘴泛油的隋遇,感谢的话说不出口,只是想笑,又怕他看见,遂转个身,要偷笑一番。
“一堵”人正好挡在他身前,他只微微抬起眼睑,又将眼睑垂得更低。
打印店老板娘挺着一对饱满,正赫赫看着他,她领口又低,他人又矮,平视也不免扫尽好光景,只好抠着眼皮,不肯抬起。